迭章 第三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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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捌)
阳光别过一小段,正是难得的晴日。
断崖谷里寒气却很重,沿河都是嶙峋的怪石,河底更是暗礁丛生也难怪没有船只敢冒然闯入。
楚成焰侧身,把已经烤干的衣衫给那人披上。
[还冷麽?]
尚初舞摇头,环视了下四周。
[恩…这里是哪里?]
[好像是…断崖谷]
回想起狠狠摆布了自己一道的公主,楚成焰的脸色不太好看。
[……就是问你为什麽我们会在这里?]
[呃…]
被霜月看穿自己在演戏给他看,反而被踢下河甚至为了逼自己正视对他的感情而把他们两人甩在无人谷之後居然拍拍手酒洒脱走人…这种话实在不好对初舞说出口。
尚初舞看成焰眉头快拧成一团,也猜到了个大概,不由有些佩服霜月。
居然把他们两个都耍了一次啊…
[快到晌午了呢。]
他慢慢站起,
[接下来要怎麽办,成焰?]
[只能…沿河而上吧,出了谷就有船只。]
[恩,那走吧。]
说完径直迈出了**口。
[我倒是…并不很想出去呢。]
在他身後,楚成焰有些落寞地自语。
断崖谷连绵百里
寒烟萋草,花褪残红,水色的天几乎和河面融为一体分不清边界。
前面的人身形单薄,漆黑的发不时被凛冽的风带起抚过他的面颊。
楚成焰上前,极是自然的握了他的手。
初舞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手上力道一收,有些粗糙的手掌就完全覆盖上来。
[你…真是…]
未完的尾音消散在淡漠的空气中,浅浅没了痕迹。
掌心的灼热便从指尖的血管连绵,缓缓流进心脏。
楚成焰就像没事一样,侧头笑笑,拉著他径自走在前头。
他的掌心和他的体温一样,总是微凉,小心翼翼感受著他手上每一个细小纹路,像要铭记这一刻般的虔诚。
一路无言,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连空气流动的方向都开始变得暧昧和捉摸不透。
一想到能下一次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牵起手不知还要忍耐多久,就真的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执手走过永远走不到尽头。
[会累麽?]
抬头看了下开始阴暗下去的天,尚初舞还是点点头。
[在这里休息下罢,我去弄点吃的。]说罢也看看远处的天空
[好像,又要下雨了的样子。今天大概是走不到谷口。我先来生火…]
想著如果不是你乱带路今天肯定走得出去的初舞只得垂了头说好。
成焰几乎是习惯性用指尖婆娑过他的发,才笑笑离开。
等那人走出自己视线才终於敢长长舒一口气
把手掌举到面前,都是暗淡的夕光安静描摹下痕迹
纤长的指骨虚空一握,那点残留的体温就一点点化开,再寻不到归处。
吃过他带来的浆果还有烤好的鱼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无人的空谷,寂静得有些怕人。
楚成焰用一些碎沙盖灭了火焰,抬头看了眼躲得远远的人不由弯起嘴角
[还是那麽怕火啊,你。]
初舞不回答,径自抱了膝头坐在一边,声音闷闷的
[要下雨了。]
[喂──]
成焰忽然靠了过来,把他的头抬起碰了碰他额头
[你果然还是有点发烧…]
[不碍事]刚把头别向一边,又被他硬扳回来
[别总说不碍事…]他皱著眉头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
[难道让我担心很好玩吗?]
[……]
反正怎麽说都会被他反驳回来,尚初舞只有顺从地靠著他
小心翼翼地把身体的重量交付出去。
还真的是有些发烧,头都开始觉得晕沈,面颊也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楚成焰却忽然像被烫到了一样,挣了起来退开一步。
初舞不解的望著不知为何涨红了脸的那人
[怎…麽了?]
[我…要,要下雨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洞**什麽的地方可以过夜…]
一向沈稳的他,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无措的神情,慌慌张张居然转身就走。
瞠目结舌了半晌,初舞懵懵懂懂地重新把头埋进膝盖。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云层很厚似乎就要压下来。
冰凉的河风让身体的温度降了一点,头脑也清醒了一点
[成…焰?]
身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没来由的慌张,他一下子站起身。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尚初舞凭记忆向成焰离开的方向摸索过去。
然而走了一刻锺都还不见人,他呆呆站著正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
有寒鸦栖了枝头,隐隐叫了几声都是凄凉。
山谷里的也又静又冷,尚初舞抱了双臂站在黑暗中,单薄的身子有些微颤。
[混蛋…]
不自觉地说出声
[在哪里...]
被一个人留下,被遗弃在无人幽谷这样的认知让他原本就不怎麽清晰的头更加疼痛
心下竟满是无法发泄出来的…委屈。
来不及细细分析这样酸涩的心情,他只狠狠叫起他的名字
[楚成焰!]
[这里。]
声音像是从前方几步的地方传来,正是成焰
初舞一下子不知说什麽好,半天才问
[你,你在哪里?很黑我都看不见。]
[啊初舞你先等──]
“咚”
什麽东西落下的声音,然後就是一阵物体相撞的闷响。
[……我都说了让你等一下…]
被压在身下当了肉垫的成焰不满开口,抬头看到那人无辜的脸又有些哭笑不得
[哎…算了。败给你了…]
木然撑起身子,尚初舞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脚摔进一个石洞…所幸被他抱著摔下来也没有哪里受伤。
[脚,好像扭了。]
楚成焰挑了挑眉看他
[你还要发呆发到什麽时候…下去啊!]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去
[你…在这里干什麽?]
[……刚摔下来,还正准备出去你又下来了…现在好了,我们都出不去。]
成焰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并不怎麽沮丧
[好在我捡到的准备铺洞**的干草也一起掉进来,今晚只有凑合过罢。等天亮了我再带你出去。]
[哦。]
然後就有额头忽然有一丝冰凉,接著是手背,鼻尖…
稀里哗啦的声响慢慢大起来
初舞望了对面表情复杂的人心情莫名变得轻松,有些想笑
[喂,下雨了。]
楚成焰这辈子大概都没这样狼狈过。
眼睁睁看著雨滴就这样落下来,被困洞底的两个人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好不容易寻了块地势稍高向石壁内凹陷了一点的地方两个人挤进去就没什麽可活动的空间了。
原本的干草要因为来不及抢救而湿了个透,狭小的空间只有人的身体是柔软的,彼此的气息是温热。
[会…不舒服麽?那我出去──]
初舞连忙拉了他
[别说傻话,就这样吧]
把头凑近些,被那人若有若无的淡淡暗香围绕著
楚成焰就像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孩子一样笑得单纯,漆黑的空气中那人却看得并不清晰。
很浅很浅的味道,要靠得那麽近才可以闻到。如果真的要说是什麽的味道…像是水。
真水本无香。
但说不上为什麽他就觉得那种透明的香,是水。
[不知道会下多久…]
最早是遥不可及,之後是刻意要拉开距离,像现在这样连呼吸都要融为一体的靠近…
都是有些恍惚错觉。
尚初舞用力地蜷起身,却还是会触碰到他,与自己完全不同结实的躯体,蕴藏刀枪历练之後的力量,霸道的雄性气息。
[恩…不知道呢。睡吧。]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温温浅浅,深色的瞳仁越发黑亮。
每一处相互接触的皮肤都有异样的感觉升起,带动著心脏都不听话的加速。
然而左肩很痛。
针刺一样的疼痛,大概…是因为被触碰到了的关系。
那样无法抹去的痛徐徐溢满,流出。
连同那些在孤原就立下的誓言。
[怎麽了?]
注意到他的轻颤,问
[恩只是有些困。]
[所以让你闭上眼睛睡觉了。我守著你就好。]
[恩…]
他浅浅的笑,看狭窄的洞口上混沌一片的天
都是漆黑都是冰冷
唯一让人平静的只有包裹住自己的温暖怀抱。
终於安心地闭上眼。
只有这一夜,就只这一夜好不好,
放纵自己忘却允许自己沈溺任凭自己迷失在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溺宠里
针刺的痛楚都可以压抑,强烈到几乎灭顶的负罪感也可以忍受,
就算...这次依旧是骗我的也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你守在身边就好。
──待续──
+++++++++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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