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章 第二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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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肆)
曾以为岁月会把我们欺骗走,将一切掩埋于虚空的静止间
光阴层层叠叠覆盖过流年流逝的画面泛了黄,卷了角边
不真切的记忆已经足够久远谁的容颜褪了色模糊不见
谁对谁错而今已再没有无关联。
光阴瞬息而过时日安然
燕子呢喃,似念人憔悴。
有人在门下斜倚,一袭碧衣,纤长身段漆黑长发。
蝴蝶盈盈弄晚,一帘风静。
冰指微屈,正拿着一卷书垂下的鬓发有几分散乱到颊前。
乖顺垂下的眉眼却并没有放在书卷上,半天不曾翻动纸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隐隐有落寞的味道。
两年后再次听到那个名字,
原以为平复下来的心境原以为都忘却了的伤却在那一刻那一瞬间从胸口细细蔓延,是最微小又最无可奈何的痛。
全国上下都在盛传,颂扬着
扫平西南边境障碍,让四国得以臣服,为圣氏平添二十余池城的年轻将军,如何英武如何骁勇善战。
而今他凯旋而归。
尚初舞闭上眼,在心头默默念过那个名字
楚成焰
他回来了。
却与自己无关
千里空回首,才惊觉原来彼此都已经隔了那么远。
圣氏五四年初春
任何人都可以断定,这一年将是圣氏王朝最鼎盛的一年。
迎接外出征战的军队,安阳城门大开,举国欢庆甚至破例国宴三天。
等看清那乌黑骏马上的人,年轻姑娘们都不自禁红了脸。
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不禁想象起能够站在他身侧的美好。
却都只能是想象而已。
大圣的王上喜笑颜开,亲自到殿外迎接。
金银珠玉奇珍异宝丝绸锦帛赏赐了整整一大车。
英俊非常的将军却只是恭敬地谢了恩。
然而从金殿走出的时候,楚成焰终于隐隐露出笑颜,对着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
三军总领,全朝将士最企盼的职位已被他纳入囊中。
而能够娶圣庄最疼爱的四女儿,藏身民间传言中的冷美人“霜月公主”圣颜依为妻,大概会让全天下男人都嫉妒不已。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如何看重素未谋面的她,
跻身皇室确是一步登天的好方法。
已经不久了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刻
尚初舞。
夜黑凉风习习月娘羞怯似的掩了半边脸。
一辆不大却异常精致的马车飞驰在松州边境,几名壮士骑着烈马紧随其后。
马车内,暗紫锦衣的男子扫了眼手中的纸张,然后把它随手扔进灯罩,薄纸片立刻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那人仿若雕刻的容颜看不出什么表情
[陌崖]
外面的人立刻闪身进来
[殿下?]
圣麟挑了挑眉,[孤原东边的兵马还显单薄。圣丰又密函告之圣庄居然要收番王亲王的部分兵权…]
玩味般用手支了下颚
[难得他聪明一回呢。]
[我倒以为…]陌崖说[这应该不是王上的主意。]
斜坐在坐塌上的人露出有些危险的笑
[当然不会是圣庄…]
陌崖没说话,移开视线看到被烧成灰的信函
[楚成焰]眼中掠过一些兴奋色彩
[的确不简单。]
[罢,由他去。表面上的军队都不过尔尔,要收回就给他好了。]
火光摇曳着,忽明忽暗。那人的容颜在动态的明暗间更显得邪魅,隐隐透出冷冽神情。
[殿下…]
陌崖顿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这次东巡为何不带上尚公子呢?]
圣麟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皮肤黝黑的男子立刻觉得有些窘迫。
[哈哈哈,陌崖,你被未言教坏了才是。]
他忽然笑起来[那个小子果然还是本性不改没大没小。]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我了。]
马车上梁上有人影一闪,清脆的少年声音[我哪里有没大没小。]
陌崖似是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圣麟笑,[出来吧,这里没其他人。]
只看到车帘轻轻动了动,就像被风轻柔卷起。
车内却已多了一人。
刚到陌崖肩膀的身高,水灵灵的眼睛正眯成条缝,笑着看身边的那人紧张样子,看起来应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谁想得到他却已经在圣麟身边呆了十九年,身为孤原专司情报,暗杀的地下组织“夜”的首领。

从不在第三个人面前显身手段厉害到可怕的高手。
[未言不要总是欺负陌崖么。]
圣麟揉揉额头,他还真有点对这个小鬼没办法。
[哎?我只是好奇殿下出行居然没有带尚初舞出来耶…殿下居然放心让他一个人——啊,痛!]
陌崖虎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在未言头上敲了一记狠的。
[恩…本王倒是很想带他出来透透气的,他却说是有些风寒。也罢,那些兵力部署,算计暗杀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所以才特地快马加鞭提前回来么?
未言听罢正要偷笑出来,忽而听到帘外声响。脸色一暗,翻身藏进车顶吊帛里。
[殿下!]
来者一头冲进来,根本未来得及爬起身,滚了一身的土。
圣麟认出这是先行的“夜”中一员
[宁青宫…宁青宫的寒谷轩起火了!]
烈火开始蔓延开的时候,尚初舞正躺在床榻上烧得难受。
早些日子就开始出现发烧不适的症状,居然连自己都诊断不出只好搪塞一样说是得了风寒免得那人总强迫自己吃些一看就流鼻血的大补药。
奇怪的是这几天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很热,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下床去想给自己倒一碗水,碰到碗边才发觉自己双手都是滚烫
正呆呆立着,湘木门一下子被撞了开。
[不好了…公子,外面着火了!]
希梅一脸惊慌失措,满头大汗。
手一滑,白瓷小碗砸了地破碎成几片。
向门口走了几步,头更是晕乎得厉害。天旋地转,只勉强扶了桌子,耳朵里似是有几十只蜜蜂在嗡嗡飞着。
[公子...]
艰难抬起头,才发现希梅神色不太正常。
并不像是完全的惊恐…相反,有些湿润的眼睛,微启的朱唇,越来越快的呼吸…
尚初舞暗自大吃一惊
[希梅你…]
再看那个还太年幼的侍女似乎什么都不懂,苦苦压抑着的样子,忽而变了脸色
[希梅你今天有吃些什么么?]
[公子!这种时候还——]不懂自己身体为何会如此难耐,希梅这个时候只想要把公子弄到安全地方才是。
[吃了什么!]
那人忽然厉了脸色,语气也加重几分。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只是今天去拿公子药的时候,因为最近也有觉得头晕便把剩下的药也喝了些…]
药…
他回头望了搁在床头的空碗
伤寒的药,虽然是自己配的方子药材却是由药房来煎。
[公子,再不出去的话…]
是媚药…而且,绝不好对付…
难怪,忽然觉得那么燥热。
希梅见初舞只是站着发愣,想伸手去拉。
他却极快地退了一步,声音有些涩涩的怪异
[希梅…别过来…不要碰到我…]
意识都开始混沌,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在叫嚣在挣扎。
不行,绝对…
暗暗用银针刺进手心,痛楚的感觉扯回些许迷离着的神志。
[希梅你出去叫人,立刻。]
[可是…]
[快点!除非你想我们都被烧死在这里!]
失态地大吼出来,头痛得快要炸掉。
少女显然是被吓到了,转身向门口跑去。
[啊!]极短促的一声尖叫。
尚初舞震惊地望向门口。
[希…梅…希梅!]
方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已经无法给他任何回应,向前扑倒在地,兰色小衫从背后浸出触目惊心的血,一只银色小箭几乎全部没入她娇小的身躯,而仍在不断溢出的新血,是黑色的。
咫尺外倒下的身体,弱小而无奈。就算看不到她的容颜,也能够想象那张曾经动人的面容应是惊慌的诧异。
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就此消逝,就在自己眼前,
就因为自己让她离开。
[希梅…]
他觉得他一步都动不了,手心的刺痛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功用,意识离他越来越远。
终于在那些他从五年前那天就一直畏惧着的火焰吞没掉少女的尸体,从狭小的门口涌进来的时候
他再站立不稳,颓然跌倒在地。
有人要至他于死地,有人恨他入骨,有人在外面冷笑着看着他的狼狈和死亡…
是谁…
那是他意识弥留时最后的想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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