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柔情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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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斐影,段韶安和霍飞抵达“月鸪城”时,碍于巫月教防备森严如铜墙铁壁,所以迟迟也下不了决定。再说,就算进入了巫月教找到了小师妹或者发现了甚么线索后,又怎样才能全身而退呢?三个人彷徨无计,在城里僵持了十天之久。
他们三人毫无进展,但巫月教耳目众多,何况是对近旁的月鸪城,那更是了如指掌,三人的行踪很快就被暴露。那天,霍飞再也按纳不住,提议大家去摩天谷查看情况,另两人只有答应。
要去摩天谷,先要穿过一个丛林,然后再绕着一条大街走到尽头,可至山道进入摩天谷。可在丛林里走了一半,巫月教的人便当空拦截,杀了过来,人群中站着的正是叶旋。三人大吃一惊,当下不由分说,各提兵刃狂杀而上。叶旋一声令下,巫月教众势如疯虎与三人死死缠斗。
但段韶安等三人很是忐忑,因为叶旋阴笑着站着,始终没有动手。那些巫月人众只是在耗他们体力,只要叶旋一开杀戒,他们哪里还有命在?就在战斗打到白热化的阶段时,叶旋利眼一瞪,紫气游走全身,一招“狼嚎”已汹涌透发。三人见杀招临门,但无暇防备,都暗暗叫苦。
“紫芒千劫兽”中的“狼嚎”重重地轰了出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其中有凄烈的惨叫声,还有叶旋自己的狂笑声。等一切恢复平静,地上已多了一大滩血水,腥味冲天。待扬尘一过,眼前的一切却让叶旋瞠目结舌,刚才的惨叫和地上的鲜血,并不是那三人的,而是他手下的。几十个巫月教众全部惨死在“狼嚎”之下!
惊异写在叶旋的脸上,他向来出招奇准,尤其在短距离内怎会有误伤?那三人脸色煞白,也不明就理,对自己逃过死劫,又喜又惊。这时,在场的人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满面通红的醉汉,正闭着眼陶醉地喝着酒。“哪来的醉汉,还不快滚!”叶旋的语气虽狠绝,但他隐隐觉得,挡住他一记狼嚎并把力量转嫁到自己人身上的就是他,却又不相信这样一个醉汉有此能耐。可在场的,除了他,还有谁?
那醉汉似醉得已爬不起来,躺在地上骂道:“你奶奶的。我好好地在树上喝酒,你们却在这打得没完没了,还把我震了下来,摔得好疼啊!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叶旋怒目圆睁,想一试他的底细,快腿往那醉汉的腰间捣去。那醉汉竟真的不会躲,被一脚踢飞,嚎叫着撞到了树上,又滚回了地面,一头乱发披在脸上。“你真不懂规距,欺负老人。疼啊!”那醉汉连声大呼。
叶旋更是吃惊,受了他一腿,哪还有活着的道理?那醉汉定是使了高明的身法,极速后退,将叶旋的腿劲泻于无形。那撞树,落地,嚎叫都是装出来的。“他是甚么样的世外高人?”叶旋想着,心里起了戒备。
之后,段韶安三人蓄势待发地站着,那醉汉仍躺在地上骂个不停。叶旋怒吼道:“老家伙,别装神弄鬼了。再接我一招。”他掌心的紫气又团团冒出,“熊咆”一式却是向段韶安三人笼罩而下。
就在这时,一道白芒如天外流星疾使而来,与叶旋的强招相撞。“熊咆”顿时出现瓦解迹象。纵使叶旋此等人物,也被来者的一股大力弄得向后连退三步,如此受措,叶旋满面通红。那道白芒也被远远荡开,半空闪过一人正好将它接住,缓缓落地。
来的是个与那醉汉年纪相若的老者,而那白芒只是一根木竿,上面拴着一块白布,写着“求败”二字。那醉汉注意到了他,瞧了一会儿,喜道:“是你呀!都老成这样了。几十年未见,好挂念啊。”求败也看到了他:“瞧你这副醉相,我又怎会不识?想不到在这遇到老朋友。是罢?醉刀狂。”
两人谈笑风生,竟视叶旋于无物,这让他非常恼怒。叶旋瞧了求败一会儿,惊叫道:“师父!”这一下,在场的其他人都木立当场,对如此的变故,都分感错鄂。求败冷笑道:“我只传了你些粗浅功夫,还算不上甚么师父。倒是你,这样的不成器,做出那么多为祸武林的事。我倒是养了一颗毒瘤啊!”说完,求败手一动,一排铁莲子连环发出,叶旋闪身换位,暗器全打在了石壁上。“动手!”求败吼道。叶旋低着头道:“不敢。”
原本躺在地上的醉刀狂猛地窜立起来:“原来他是你徒弟啊。这小混蛋倒还重点师徒之情,可惜心术极其不正。看在好朋友的份上,我替你出手教训他。”说着,醉刀狂手中已多了把又宽又长,但薄如蝉翼,隐泛点点寒光的大刀,“小子。领教一下我的‘醉八仙’罢。”刀势狂乱交错,却极尽巧妙,叶旋只是以掌法挡格,加上轻功躲闪,和醉刀狂绕了几招,就逃得无影无踪。
……
等萧虹尹大致地讲完霍飞等人发生的事,怀孤鸿他们不由唏嘘不已。“叶旋是求败前辈的徒弟!真是造化弄人。”“瞧叶旋对求败前辈如此尊重,绝不是传些粗浅功夫那么简单。”“这其中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大家议论开了,公冶玲却听得云里雾里。怀孤鸿将求败的身份说了一遍,她的思路才变得明朗。
“大师兄,那霍飞他们人呢?”怀孤鸿问道。萧虹尹笑了起来:“那个醉刀狂嗜酒如命,他说在这里的‘白河’附近有酿梨花酒的配方,想要去采集。霍飞他们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就一同前往了。”随后又补充道,“我来到这里时,巧遇了他们,于是就听说了他们之前发生的事。”张弄月问道:“那他们何时回来?”萧虹尹想了想:“算来也快了。”公冶玲笑道:“大师兄盼着有美酒上门,就差没流口水了。”
过了半个时辰,段韶安走进了茶馆。多日未见,大家都起身上前招呼。“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了,你们的小师妹终于得救了。霍飞他们已在‘赏心酒楼’等候,快去把好消息告诉他们罢。”公冶玲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段韶安:“你就是望舒城的段护卫罢,真的好有气魄啊。我叫公冶玲,以后叫我玲妹罢。”公冶玲看段韶安的眼神显得很亲切。大家一同出了茶馆,朝“赏心酒楼”走去。
“求败前辈有事要办,要过会儿再回来。我已经把赏心酒楼的所在告诉他了。”段韶安一边走,一边说道。萧虹尹道:“收了这样的徒弟,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那酒楼有六层之高,装饰得典雅华丽,且处在花红柳绿之中,波光粼粼之畔,站在最高层放眼望去,真有“赏心悦目”之感。
霍飞等人在六楼包了个雅间,怀孤鸿等人刚来到门口,淳淳酒香已渗将出来,钻入鼻内,已是一醉。萧虹尹当先轻轻地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批头散发,满脸油光,面色通红的老汉高举着一个大酒坛,把一桌子的酒杯全都斟满,地上还有四坛,不知是空的还是满的。“刀狂前辈,我带着我的朋友来尝你的杰作了。”段韶安向他行了一礼。醉刀狂大笑道:“好极了。大家都坐,人人有份。”霍飞和步斐影乍见公冶玲,惊喜难以自制。怀孤鸿将来由说了,大家纵情地叙旧,陷在快乐之中。醉刀狂大叫道:“那个叫叶旋的那么坏呀,连小姑娘都抓,真不害臊。好了,大家少说话,多喝酒。”众人在赞叹美酒的同时,喝得很是痛快,后又想到聂晨轩生死未卜,最后这酒便成了销愁之用。

到得第二天早晨,大家尽皆酒醒。萧虹尹郑重道:“还记得师父把玄武宗化分为六堂的事吗?”大家都点头。萧虹尹续道:“因为救师妹的事,我们几个还没有去整顿过分堂的事,该是出发的时候了。”怀孤鸿急道:“那聂师弟的事呢?不管了吗?”萧虹尹怒道:“你这是甚么话!叶旋就是想看见我们玄武宗的势力日趋瓦解。若我们再不归位六堂,玄武宗的实力就无法稳固。至于聂师弟的事,当然也会追查到底。”张弄月点头道:“大师兄说的对。”
眼下,只有未出师的万无失已在“星云”分舵。此外,萧虹尹的“魅风”,霍飞的“排山”,步斐影的“怒江”,公冶玲的“孤月”,张弄月的“云海”必须立刻归位。大家才团聚了这么点时间,又要分开,虽感不舍,但在大局之下,人心只能写下“无奈”二字。
分别的时候,萧虹尹悄悄来到怀孤鸿身边:“那个冷姑娘呢?”这个问题让怀孤鸿如遭电击,但他只能如实回答。萧虹尹叹了口气道:“爱情这东西真是个毒药啊!”就在怀孤鸿自己想着心事时,公冶玲把他拉到了一边:“借一步说话。”两人来到了一个宽广无人的草平上。
“师妹,有甚么话你就说罢。”怀孤鸿道。公冶玲认真道:“你也是知道的,应该回‘孤月’分舵镇守的人是你。”怀孤鸿摇头道:“比武上你胜了我,师父也下了裁决。”公冶玲嗔道:“你故意让招算甚么赢?要不我们再比试一次。”怀孤鸿轻拍她的肩膀,柔道:“是我甘愿让给你的。能看见你开心,有所作为,我这个师兄别提有多高兴了。别拒绝我的好意,行吗?”公冶玲听着,感动的泪水哗哗而下。怀孤鸿轻轻拭去她粉颊上的清泪:“师妹还是这样的爱哭。”公冶玲含着泪笑了,这一刻的温情,仿佛将时间定格,通向永恒。
“唉!”低沉的叹息来自身后,是醉刀狂,他提着一坛酒晃晃悠悠而来。“前辈,你别再喝了,这已经是第六坛了。”怀孤鸿走了过去,想要抢下他手中的酒,醉刀狂一让,人已绕到他身后。“刀狂前辈,酒是穿肠物,多喝不宜。”公冶玲也上前劝阻。醉刀狂不理,一口一口地往下灌,一大滩酒水漏在衣衫上。等到喝完最后一口,他才醉熏熏地,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无酒……不欢,酒……喝得……越多……越长精神。喝……完酒……后,就想……运动……运……动。”扑通一声,他人摔在了地上,酒坛也被破得粉碎。
怀孤鸿刚想上去扶,却发现醉刀狂的手中已多了一样兵器,他的佩刀——醉八仙。只听醉刀狂打了个响嗝,人如飘絮祭起,手中刀带起寒光,纵横盘卷飞舞。忽地,他人伫立半空,大刀狂乱扭动,刀势像难解的愁绪,一浪接一浪。猛地,醉刀狂发力自上而下雷霆一劈,地上被轰开一道深深的长痕,无数飞碎的泥石带着凶猛的刀气向外扩张。怀孤鸿忙带着公冶玲向后急躲,但来势实在太快。就在这时,怀孤鸿忽觉背心被一只手掌搭上,顿时一股气流直接将碎泥石从中切开。
回头看去,是求败回来了。“你没事罢,这老家伙喝完酒后就会发疯。”求败瞧着醉刀狂说道。此时,醉刀狂已然落地,保持着劈刀的最后一个架势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收刀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谁说我在发疯?老东西,口不择言。”求败扳着眼道:“疯人说疯话,我听不懂啊。”两人虽都上了年纪,但童心不改,竟斗起嘴来。
醉刀狂把玩着手中的刀,向怀孤鸿问道:“老夫刚才的那一刀怎样?”怀孤鸿想了一会儿,说道:“前辈这一刀,乃由意而发。刀路中充满着苦涩,懊丧与痛苦,但又有无奈。如此多的感情加在一起,融入刀中,威力绝伦啊。”求败听了,向醉刀狂问道:“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她吗?”醉刀狂的眼睛布满红丝,似陷入了情感的煎熬。“对不起,是晚辈说错话了。”怀孤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不是。醉刀狂摇头道:“你没错,你说得很对。当年因为江湖道义,我负过一个女子,想来追悔莫及,这是我一声的痛。”怀孤鸿这才明白,醉刀狂刚才看到了他对师妹的温情之举,触景生情,才引发刀意。他终日醉酒,或许也是因为这情逝之痛罢。
风策策吹过,让这里多了些寒意。醉刀狂又问怀孤鸿:“你还从我的刀中看出了甚么?”怀孤鸿道:“一切复杂的情绪在前辈劈出那最后一刀时,都化作了无限柔情。”醉刀狂怔怔地出神,口中念道:“柔情,好个柔情。不如这一招就唤作‘柔情一刀’罢。”
这时,萧虹尹等人走了过来,摧促着赶路。
等那五个人离开后,只剩下怀孤鸿,段韶安,求败和醉刀狂了。怀孤鸿站在码头,目送着师妹远去,这一分开,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重逢。
“小子,干吗不跟着她去呢?”醉刀狂站在怀孤鸿身旁,喝着酒问道。怀孤鸿脸上一烧:“不明白你在说甚么。”说着,他转身离开。
等众人回到酒楼,掌柜的说有两个自称是他们朋友的人,在六楼雅间等候。众人来到房间,只见屋内坐着的,竟是望舒城的“传功护法”崔席敏,还有闻香榭的“花岭境女”秦慕婴。“崔大哥,你怎么来了?”段韶安当先问道。崔席敏道:“事情紧急,我得知你在这的消息,马上就过来了。韶安,望舒城出了乱子。”段韶安惊道:“甚么事?”崔席敏严肃道:“城内不知是流传起了瘟疫还是怎么了,有很多百姓离奇死亡,且死状都一样,但不明原因。城主要速招我们回去。”怀孤鸿关切道:“韶安,你就回去罢。你帮的忙已经够多的了,我很感激。等我师弟的事一了,我愿意前来帮忙。”大局之下,段韶安默默点头。
崔席敏又指着秦慕婴说道:“秦姑娘知道我要来这,所以也跟了过来,她想亲自了结她和叶旋的恩怨。”秦慕婴站了起来,细眉一挑,扑闪着明亮的凤眼:“叶旋我一定要去找他。玄武宗的事,小女子也愿意效力。”醉刀狂笑道:“这叶旋的仇家真多呀。上次没打够就让他逃了。这次,也算我一份。”求败也道:“清理门户怎少得了我。”
段韶安和崔席敏已间不容发地向众人作别,策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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