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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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和祝枝山互相看,心说这老爷子可够逗的哈,老小孩儿一个。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官呢?
王鏊满脸得意之色。对沈爷爷说:“好,好,你们这几个孩子好,茶叶赶紧收起来,我这儿客人多,人人都送,我还送不起了。”
沈爷爷刚把几盒茶叶收到,外面就热闹起来,不停地有人来报告客人来拜访。王鏊回家,那可是全苏州的大事,各界名流都要来看一看。这前面一热闹,王鏊就拉上沈爷爷出去应酬去了,临走对祝枝山他们说:“你们去后院玩吧,那可好玩了。”
祝枝山一愣,从外面看,这村子全是石头房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怎么还有个好玩的园子?他们几个人从偏门出来,走过一个回廊,一个小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层峦叠嶂,满目青翠,太湖石外,就是太湖。真是一个借景造物,人工天然浑为一体的好园子。这一眼,把小哥儿几个都看傻了,合着王老头家里,还藏着这么个所在。
再看旁边石头上,刻着三个大字:壑舟园。
其实这壑舟园,并不是王鏊盖的,它的主人,是王鏊的弟弟,叫做王鎜的修的。兄弟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操持这一大家子。于是就有了这如画一般的漂亮园子。
哥仨在园子里东游西逛,转过一个山脚,忽然看到上面还有一个高高的阁楼。要是站在这阁楼之上,那烟波浩淼的太湖就尽收眼底了。
小哥儿几个二话不说往上爬,到了阁楼上,极目远眺,心中很是惬意。四下转转,看见有王鏊写的文章刻在墙上:“天会登斯阁也,如睹海上三山,灵奇满目,又如长房缩地,身入壶中而不自知其已仙也。”意思就是说,站在这看,好像能看到海上三座仙山,又好像古代一个叫费长房的神仙,跟壶公学会了缩地术。这位长房先生的理想就是“欲观尽世界”,结果壶公给了他一支鞭子,想去哪儿,“啪”……近在眼前。
反正,就是说自己好像神仙的意思。
这一看,唐伯虎就来劲了,摇头晃脑地开始做了首诗:“洞庭有奇士,楼室栖云霞。窗榻类画舫,山水清且嘉。移者固为愚,负者焉作夸。智力措身外,讽咏日增加。眷彼动静心,为乐安有涯。”
诗一念出来,祝枝山和文征明就不停地点头:“嗯嗯嗯,好好好。”还带回声儿的。
唐伯虎一听,奇怪啊,怎么是三个人的声音?
转身回头一看,阁楼后面还有个人呢。这人也在那“嗯”。唐伯虎说:“吓我一跳,不带这么背后夸人的行么?你是谁啊?”
那人嘿嘿着跳出来,看年龄比祝枝山小点,和唐伯虎他们差不多。见了他们就拱拱手说:“诸位老大,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我是王家的大公子,王延喆。”
祝枝山赶紧把三个人介绍了一下,王延喆赶紧客气:“好啊好啊,久仰三位大名了。”
这王延喆长得……怎么说呢,跟王鏊挺像,皮肤非常白,不同的是大眼睛,水灵灵的,走路那姿势似乎不太正常,说话声音也细。
唐伯虎眼多贼啊,上下把这个自称大公子的人打量了一番,上去就拉人家手,凑到人家耳边低声说:“你能把这行头换回来么?这也太不像了。”
王延喆的脸上顿时失望起来:“啊?这样你都能看出来?”
唐伯虎点点头:“可不么?你看你那脚。”
王延喆立码把小脚缩回去:“你能不说出来么?我爸不让我到这园子里玩,我就逛一会儿,就回去。”
唐伯虎点点头:“这没问题。我不说,估计柳树头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胡子就看出来了,你身上有香味儿。”
王延喆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祝枝山还问:“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嘀咕啊?以前认识?”
唐伯虎赶紧回头遮掩:“不认识不认识,一见如故么。咱们下去吧,这阁楼上呆的时间长了,还真有点凉。”
几个人开始往下走,唐伯虎拉着王延喆故意走在后面。王延喆的小脸激动得通红,显然早就听说过唐伯虎了,现在就被这位才子拉着手,能不兴奋么?
唐伯虎小声问:“妹子,你到底是谁啊?”
“我叫王素兰,实际是这家的大女儿。我爹忙读书,要孩子晚……王延喆是我弟弟的名字,他才三岁。”
唐伯虎差点没乐出声来,干脆站住,自己打量起这漂亮闺女来了。王素兰被他这么看,瞬间崩溃,就要捂自己的脸。
祝枝山在前面咳嗽了一声,王素兰这才把手放下。
“今天人多啊,以后我还来找你玩行么?”唐伯虎小声问。

“当然行啊。就是我爸他管得严……等他回北京当官去了,你就能来了。”
小王姑娘这么一说,唐伯虎不由得心旌大动,那只手已经不受控制,在她后腰上轻轻搂了一下。小王“哎呀”一声,再也忍耐不住,撒腿就往前跑,穿过祝枝山和文征明,转过太湖石,不见了。
这动静也太明显了点,祝枝山和文征明都回身,看着唐伯虎。
小唐赶紧解释:“哎,哎,他突然想起功课还没做呢,回去写作业去了。”
祝枝山和文征明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言语。
唐伯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想想这王素兰的影子,在脑袋里是再也抹不掉了,叹口气,出起神来。自己恐怕就快要和小徐妹妹成亲了,一成亲,再见小王便是难上加难。想想看,人家也是大家闺秀,不可能嫁到自己家做二房,往后可怎么办呢?这就算人生的遗憾吧?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美女,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尽数带回家,可不得叹气么?
他低着头,磨磨蹭蹭跟着那二位往前走。知道小王姑娘可能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那就让她多看几眼吧。
王家很热闹,来来往往那人叫一个多,连曹凤曹太守都来了。看着王鏊应对不过来,沈周就先告辞,带着小哥儿仨回城了。在回去的船上,唐伯虎一个人坐在船尾,看着陆巷村渐渐远去,心中不免很惆怅。过了一会儿,祝枝山走过来问:“怎么了?”
“说不清楚,就是心里特酸,从来没有的感觉。”小唐说。
祝枝山笑笑:“我跟你说,别想了。你这心思是万万动不得的。”
唐伯虎装傻:“别想什么了?”
祝枝山胡噜了一下唐伯虎的后脑勺:“得了,什么能瞒得住哥哥这双火眼?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啊?就一条,你们俩就没戏唱……东山离城这么远,来一趟可不容易,王家又是深宅大院,你们连传递消息都没可能。”
唐伯虎点点头:“可不是么。”
祝枝山在他旁边坐下,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你说吧。”唐伯虎还沉浸在思念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你看,你有老婆了,还有个情儿。我呢?花街柳巷的也不缺女人。就剩下一个柳树头了。哥哥我心好,看不得兄弟打光棍,我就一直琢磨呢,什么时候让柳树头也尝尝女人的滋味儿。”
唐伯虎这回来精神了:“呃……好啊,你有办法了?”
祝枝山低声说:“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想来想去,这事儿还得你那小徐姐姐帮忙,她得给帮着找个人,还得给找条船。你还记得么?就是上次你们第一次见面那条船。”
“找船干吗?”唐伯虎愣了,“小徐姐姐有房子啊,去她那找间房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祝枝山摇头,“我估么着柳树头这孩子胆小,一见着女人还不撒丫子就跑了?所以呢,我想找条船。来的路上,他不是说自己怕水么?就把他和姑娘一起关船上,看他往哪儿跑。”
唐伯虎看着祝枝山:“吱吱声,你考虑得可真周到啊。”
祝枝山又俯在唐伯虎耳边,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一路上两个人把各种细节都安排好了,看来真是要下决心,给文征明破了处不可。
上岸的时候,唐伯虎一点都不郁闷了,人生又变得美好起来。
当然,回家后的另一件事情就是要接着劝张灵。这天晚上,小唐是回徐伯伯家住的,吃晚饭的时候,就把张灵的事情和小徐妹妹以及徐伯伯说了。徐伯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年轻人要上进,不听劝还要劝,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家人好么。”
这叫什么话?唐伯虎心想,我要能劝不早劝了么?
还是小徐妹妹心思细,她说:“张灵不读书,我看是缺人催他。”
“那让谁去催啊?”唐伯虎问。
“这你还要问我?你傻了啊?”小徐妹妹笑道,“他最在意谁啊?我想除了这个人,别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唐伯虎一拍脑门:“可不么?这事我得好好安排安排,而且……”他咬着小徐妹妹的耳朵说,“千万不能让我爸我妈知道。”
徐廷瑞看见两个孩子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咳嗽了一声:“你们说的是谁啊?你们两个打哑谜呢?”
小徐妹妹就推她爸爸:“爹,你别老什么都打听。小孩的事情,大人别多问。”
老徐乐了:“哈哈好,我不问我不问。”说着就笑哈哈地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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