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梦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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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唐伯虎一觉睡得那是相当沉,飘飘忽忽的,就感觉自己进了山。这山无比的高,直耸入云,半山腰还有雾罩着,所谓云山雾罩。自己呢,则走在一条小路上,周围青葱翠绿,鸟语花香。再看看身上,还穿着沈爷爷的大褂子,走路磕磕绊绊的。爬了半天,身上出了汗,也不知道上这山要干吗,就是一上一上又一上呗。口渴了,远远地看见有清泉,就往那边跑,可跑一步,那山泉就退一步,当下心中苦恼,觉得这山这水不是欺负自己吗?
正郁闷间,忽然见远远地有个老头,挑着一担黑糊糊的东西,向自己走来。那东西很多,沉甸甸的。唐伯虎仔细看,似乎是沈爷爷,但又有点不像,看来看去,突然明白,这是沈爷爷挑着炭,让自己小斧劈吧。
忽而觉得,自己还在相亲,可不能干脏活累活,于是扭头要走,却怎么也走不动。想想算了,干活就干活,反正这亲相不相的也不重要,于是一**坐在地上,等着沈爷爷过来。
那个白胡子老头挑着担子走过来了,一直走到唐伯虎身边,这下看清楚了,不是沈爷爷,倒是个更精神的老头,胡子都快垂到地上了。他放下担子,也是出了一身汗,直喘气。唐伯虎耸耸鼻子,立刻闻到一股香气,是担子里散出的,再看过去,那里面哪是炭啊,明明是两大筐墨。
老头打量唐伯虎,问:“你是吴县的唐寅吧?”
唐伯虎点点头,问:“老爷爷你是谁啊?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啊?这是福建仙游县的九仙山。”老头说。
唐伯虎好生奇怪,这地方自己没来过,别说没来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头接着说:“我是文曲星君,一大早就被玉帝老家伙送货,累够呛。这不见着你了,起来吧,这担墨就是给你的,你这辈子就靠它混了,赶紧的。”说罢一把就把唐伯虎薅起来,把那墨往他肩膀上一放,压得唐伯虎差点趴下。老头接着说:“记住啊,以后这地方就是咱们的碰头地点。行了,我回去交差去了。”
老头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唐伯虎挑着墨,死沉死沉的,心说好么,这地方离我家可不老少路呢,我可怎么回去啊。
正迟疑间,就闻得那墨散发出阵阵清香,仔细闻,似乎又不是墨香,而是脂粉的香味,这一下心里一激灵,竟然给香醒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俏丽的小脸蛋,笑嘻嘻地正看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肤,红红的小嘴唇,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辫儿,原来那香气就是这小姑娘身上发出来的。

唐伯虎一点都不困了,问:“你是谁呀?”
“我是徐娇。”小女孩说,“你在我家睡了好长时间啊。”
唐伯虎抬头看看窗外日头,可不么,都下午了。他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徐伯伯家,不用说,徐娇就是自己相亲的对象了。他又问:“那我爹我娘呢?他们是不是还在外面聊天?”
“他们早回家了,说等你醒了也叫你回家。”小姑娘说,“你睡觉流口水。”
“是么?”唐伯虎抹抹嘴,确实有口水,而且身上全是汗。原来睡前被强灌了一碗姜汤,发汗了,怪不得自己做梦梦见干重活了呢。
“你不刷牙么?嘴里好臭。”小姑娘继续说。
“我刷了啊,我拿盐刷的。”唐伯虎说。
“那样不行的。”小女孩说,“盐不能去臭味,反而是提味儿的。刷牙要用药汁的,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藿香、佩兰……药店里都有卖的,把它们熬成浓汁就行了。”说罢,小女孩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药罐,捧到唐伯虎面前,揭开盖子,“你闻闻。”
唐伯虎仔细一闻,又是一种别样的清香扑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浑身轻松起来。
小女孩又从柜子里拿了几样东西。唐伯虎以为是毛笔,结果不是。那是淡黄色的柄,一端打了孔,孔里捆着一捆毛。小女孩说:“这是牛骨做成的,毛是马鬃,叫做牙刷,拿这个蘸着药膏,就能刷牙了。”
唐伯虎点点头,觉得真是讲究啊。
小女孩说:“不过这两个牙刷,是我爹和我用的,你不能用。你得用一次性的。”说着又往柜子边跑,拿回来一根嫩柳枝。
“柳枝是我春天折的,每过三天要放在水里泡一下,这样它不会老。你看……”她拿起一块石头镇纸,把柳枝放在床沿上,用镇纸在柳枝的一端拍了几下,那柳枝就被拍裂,细细的成了个小刷子,“你用这个吧,现在就去刷。”
唐伯虎听话地起来,拿着柳枝走到院子里,小女孩跟着他,捧着药罐,让他蘸了,又回去端了杯茶水过来,让他漱口。唐伯虎感觉到十分受用。和小徐姐姐比起来,这个小徐妹妹一样的漂亮,一样的细致,一样的讲究,一样的温柔,但身上却又有着太多的不一样。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呢?唐伯虎也说不清楚。
这时候徐伯伯从外面进来了,一看见唐伯虎就笑得眉毛胡子开了花,说:“小唐公子你醒了啊?晚上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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