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也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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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府灯火通明,一连三天,张榜没人揭,左右早准备好到丁裕堂拿人,玉老爷没点头。
一干女眷在玉端庄塌前哭哭啼啼,活蹦乱跳的人,去了趟丁裕堂回来就气若游丝,京城的医师请来了,奇药珍药都用了,不见起色,张榜出去,救玉公子者,重赏,没人揭,眼见小少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儿了。
当爹的怎么能不着急,但玉衡斗有他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为女人成了这样,将来还有什么出息,都是他娘从小娇惯成性,经不得半点风浪,灭丁裕堂容易,但丁家在此地颇得威望,他费了多少心机周折才使美屏地域刚刚稳定,轻易起祸乱岂不是坏了大事,据说那丁家女儿美貌善医道,大清规矩,以他的门弟身份是不娶汉女的,可他知道多少满贵趁机娶了汉家的绝色女儿,不知道半路杀出来的让丁家女儿当场许婚的人是谁?就是他让庄儿蒙羞。底下打探回来叫成妙天,来这寻找师父的故旧,玉衡斗摇摇头,他预感到此人来历非同一般。
揭榜的人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比跟成妙天岁数差不多,能比玉端庄大上几岁。和成妙天一样的冷漠,但又非常的不同,成妙天的冷是苦的、多而繁密、有无奈的、隐藏的、无法诉说的东西,但这个男子的冷是空的,玉树临风,一副书生的模样,却好似用人皮做的一个会出气的木器铁器。
女的风骚轻佻,身材饱满,面含春色,任何一个男人见都想与之亲近,胆小的又怕太过亲近,会惹上麻烦。
玉衡斗不信他们救得了玉端庄,但他们既敢走进来,必然也有些不同之处。他拿个架子让他们说说。
女的轻启朱唇,未言先有笑意,我叫叶仙娉,他是叶仙娉的刀。
呵,玉衡斗道,世上人总有个名讳,他就叫你的刀吗?
我就叫叶仙娉的刀。
玉衡斗看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木然的寒气,不再招惹他,问女的,你有什以法子救得了我庄儿。
据说玉公子是为情所伤,为奸人诋侮,这是心结之伤,我们有祖传下来的精尊镇通丸,为玉公子服下必有奇效。
我怎么相信你们呢?
相不相信自然由你,如果你信,一试便知,如果你不信,我们立刻就走。叶仙娉大抵说什么都像是在说真话。
你明知道我信不信也要信,但不知两位侠士,救下小儿要的是什么。
我们要的是,女的一望男的,丁裕堂的宅地。
玉衡斗立刻皱眉,丁裕堂的宅地?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自幼一起习武,现在正练达驯功第九层双刀看道,瞻承寺**师净魂算准我们只有在丁裕堂宅地才能修成此功,所以了,我们要用那宝地一用。
玉衡斗越发皱紧了眉,瞻承寺在美屏山可是响当当的名号,黑白两道无不给足面子,**师净魂明清两朝皆有所养,而据说他武功深不成测,却从未显一势半招与人。
叶姑娘,并非玉某不答应,只是你们也知道,丁家在此地颇受敬仰,若无人家,多少玉某也可赠与姑娘,只是人家的宅地,多年居住,宅院成群,人口众多,怎么让人家搬离。
呵呵,叶仙娉在玉衡斗面前摆动腰肢走来走去,玉大将军,那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我只借那里一用,修成达驯功既走,这总可以了吧。
这……玉衡斗犹豫着,叶姑娘,你也知道,借必是有商有量,而这商量总不是我一人决断,也不是瞬间而为,总要允些时间才好,可庄儿的病却是不能拖了。
果然是镇边大将军,心胸非凡人可比,好,我们就先救了玉公子,想玉老爷这样有信之人,答应的事绝不会不办到。
事不宜迟,到玉端庄塌前,叶仙娉拨开一个小瓷瓶,一股臭气冲出来。等等,叶姑娘,这里就是你要给庄儿服用的药丸吗?玉夫人掩鼻道。
玉夫人,你是道气味难闻是吗,你只要知道良药苦口就是了。叶仙娉眼都不眨。她的刀就一直一言不发跟在她身边。
玉衡斗叫过他的管家蹦三,你尝一粒。
玉老爷你信不过是吗,我刚才说过,信不过我们就走。
不是,叶姑娘,只是……只是我庄儿自小娇生惯养,吃什么之前都是管家先给他尝一口。
不信就是不信,叶仙娉的刀说话了,走吧。
玉衡斗倒有点后悔了,但他沉住气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我玉家与两位素昧平生,相托的却是小儿的性命。
哼,叶仙娉突地一手拉过蹦三,扳开他的嘴,把瓶里的药丸全都倒进他嘴里。
你……别……玉衡斗急了,扒开蹦三的嘴,硬把里的药丸抠出来塞进玉端庄的嘴。
哈哈,叶仙娉大笑,早信不早好,在人家嘴里过过的药,药力已经减半了。
这……姑娘休怪,要怪就怪玉某见识短小吧。
话音未落,玉端庄紧闭的双眼睁得雪亮,爹,娘。
哎。玉老爷和玉夫人都喜出望外,庄儿,你可好些,是这位叶姑娘救了你的命啊。
叶仙娉诡柔地一笑,没什么,举手之劳。
玉端庄喝了口水就坐直起来,再喝口水就下地如平常一样,玉衡斗再无时间想其他,叶姑娘吩咐的事玉某马上差人去办,叶姑娘和……和你的刀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如何?
叶仙娉大大方方带着她的刀一同入住上房。
玉衡斗等来了消息,瞻承寺的确留宿过一对特别的男女,但净魂法师刚刚出游,用丁裕堂练功一事无人知晓。
拖,玉衡斗沉思良久道出一个字,他吩咐上下好生待应,不可得罪,又布下人手注意相裕堂、叶仙娉和瞻承寺的动静。
上房早熄了灯。屋里的人没睡。他不会相信。
他信过了,就得继续信下去,信是妥协或是损失的第一步。
他不想得罪丁家。
他必须做,只有这样,才能斗过成妙天。

成妙天会不会听到这边的风声?
所以说急,让他还在丁家温存软语、寻找时机的时候,我们就得动手,他已棋先一步,我们要不能有奇招,怎么赢他。
真在那吗?
她说的,绝不会错。
两日间,玉府对叶仙娉和她的刀远接奉迎、恭顺有礼,只一提丁字,就含糊其词,前不搭后。
叶仙娉是何等人物,哼料到是这样,是你们自找的。怎么不见玉公子来一同喝杯茶?
快去叫庄儿来。玉衡斗和玉夫人满脸陪笑。叶仙娉从怀中取出一捧碎花,以滚热水沏泡,玉公子,这是小女子家乡的花茶,特为奉上,祝你早日康健,玉公子万不可推辞。
哪里,多谢叶姑娘救命之恩。玉端庄捧过茶来一饮而进。玉衡斗有预感,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哎呀,爹,这茶里有毒。玉端庄双眼圆睁,面色喷血,一行口水直顺着嘴角诞下,他全身紧缩,手捂着狂跳的心口,直着脖子喊,爹,娘,好难过……好难过!
你这个小人!玉衡斗惊骇愤怒,玉夫人扑地跪在地下,叶姑娘,求你开恩啊,你要什么,我都给。
我要了,你们没给,你们言而无信在先,就怪不得我们。
左右已闻风赶到,把叶仙娉和她的刀团团围住,玉衡斗也仗剑在手。叶仙娉双眉一立,来呀,杀我啊,实话告诉你们吧,花茶没有毒,我救他的精尊镇通丸也没有毒,可这两样都到了玉公子体内就成了巨毒,解药只有我有,我死他也得死,如果你想他死,只管上来。
哈哈,忽然玉衡斗笑起来,我们不杀你,我们只杀了你这把刀。
哈哈哈,轮到叶仙娉笑了,就凭你们这百余众,给他试刀口怕都不够,把你的千军万马都叫来吧,杀了他,他是我的刀,刀没了,就再换一把,我无所谓。
妖女,你到底居心何在?
哈哈哈,妖女就妖女,你叫我仙女,我更愿意听,只是让你借丁家一用,又不要你的命。
你要庄儿的命。
一日之内,他性命无忧,只是哈哈哈很难受,过了这一日,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众子弟听令,选五千精兵,分路围住丁裕堂,没有令下,不得乱杀无辜,尤其是丁家人,要多派人看住成妙天,如丁半夫执意,击掌为号,取丁家弱小逼他成让出宅地。
这回不是人嚷狗吠,是冷寂无声。所有商家百姓全退避三尺,看吧,这回丁家可不行了。玉老爷真生气了。为什么,不是听说玉公子被一个姑娘救活了。出不了这口气呗,玉府从来都让别人窝囊,什么时候自己窝囊过。那救了美人又娶了美人的成妙天也完了。艳福那么好享,好事能全让一个摊上。他武功那么高,镇住几个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那样,怎是英雄豪杰,当时也不会冒着得罪玉府的危险救丁姑娘了。丁姑娘不是早许了他,他是丁家的女婿吗?那是丁姑娘的权宜之计,这都看不出来。不过,人家现在是作假成真了。成是成了,也不知能好几天……
玉衡斗觉得叶仙娉的两只眼睛就像锁犯人的木枷子,他上丁家,就像被她的眼睛押去的。如果没有成妙天,庄儿可能也就娶了那丁家女子,如果丁老儿答应了,哪里还会有这些事,玉衡斗气不打一处来。
丁家就是能想到的样子。成妙天奇怪,云香和云佩紧张并不害怕,丁半夫不说话,只有云佩的娘慌张坐不稳,上上下下慌并不乱,成妙天暗自叹道,丁家在美屏山立下名号,绝非浪得虚名,丁半夫齐家自有一套。
丁老伯,成妙天道,您刚才说不认女儿也要我们走,我和云香商量过,就是我们不认爹娘妹妹也要留下。一家人同生共死,此时我若只带女眷走了,您又怎敢把女儿相托给这样的人。请老伯莫看轻妙天,恩准妙天留下。
云香,我们一同都爹娘跪下,以表此心。
成妙天看着丁云香,丁云香不期然地顺着他的意思做,成妙天知道,她心里是想跟他走的,也许是她爹偏向后母妹妹,她多有心结吧。
妙天,丁半夫忙扶起,语音有点激动,我知道你是条汉子,真俊杰,你言到此,老夫也再无他话。玉军到此恐怕无顾伤害,请你多顾念云香云佩才好。
妙天紧记在心。成妙天垂头应道,心里一阵豪气,又一阵惭愧,假情意说多了也像是真情意,连自己都信,也许真假掺半,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丁云香何尝不是,她怕,但又像盼着这事来,她隐约感到人生改变的气味,她弱她想改变,她每一个细胞都发起了接受动作的讯号。有一件事她是认定的,她跟定成妙天,这个男人心事重重,家师的遗命还没有完成,可他雄略智慧,善意深藏,少女的直觉他不是个坏人,是第一次闪耀在她眼前叫做机会的人。
丁老伯,成妙天道,玉军临近,晚辈的想法,我们闭门不出不是办法,倒不如开门迎客,方为上策。
丁半夫赞赏地看了成妙天一眼,这男人不仅有智慧也有胸怀。我也这样想。
我也这样想。丁云佩还笑得出来,爹,要不然,你出门迎客,我和姐夫在院里挖一个大陷井,布上各种尖刀暗器,让他有来无回。丁云佩有意说她和姐夫给云香听,男人们心都不在这上,丁云香暗自生气,却每每无法奈何。
佩儿,丁半夫严历地止住丁云佩,少多言。
爹啊,要不然,那玉端庄不是喜欢姐姐,就让姐姐给他们吃茶供饭认错,趁他们不注意再下我家的独门……
佩儿,回屋去,待奉你娘,丁半夫面沉似水。
丁云佩才住了嘴,只瞟着成妙天。这几日,她总侍机接近成妙天,不是丁云香看得紧,又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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