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消失，青石小屋内的嚣张气场似还有余温。张六左肩一个血洞，那蓝驽竟穿肩而过。灵雀金使胸口一个六星的拳印，他扯开衣襟，眼见那拳印由淡红变青紫变暗黑。
他两人均面色苍白，即刻盘地而坐，运气止伤。灵雀教主面色冷俊，怀中取出一粒蓝色的药丸，上步要给张六吞下去，婉真公主犹如主人受了欺负的小狗，都忘了自己的武功，扳住灵雀教主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啊！”灵雀教主这一声叫，不大，惊讶非常。瞬间他又是本能地一反手，但他心里警惕着力道，婉真公主横飞出去，砸上南面的木桌，木桌当时粉碎，婉真公主倒无异样。
张六本能向后退去，但他已无力阻挡灵雀教主，那枚蓝色的药丸直顺到他喉咙、胃里，内脏顿起一阵硝烟似的火辣，然后是一阵泌腑的清凉。
“这是本门的独家解药，否则你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灵雀教主忽泛起淡淡笑容，“不过，你每个月都得上我这来拿解药，否则一天之内必死无疑。”
“我宁愿现在死，也不做你的掌中玩物。”张六的脸扭曲着。
“呵，那你就反吃食的顺序，药就出来了，已有的半成药性我就赠送给你。”灵雀教主的表情像说远在天边的事，不痛不痒。
“我全都还给你。”张六屺能受得这般羞辱，两指抵住胃部，力道上行。
“掌门，师傅！”婉真公主忍住痛爬起来，“我们没有你不行啊，成妙天已经……要是你再……婉真也活不了了！还有整个六语剑的弟兄们啊！你忘了我们从瞻承寺出来时，大家说过的话吗？！”
张六浑身一阵悚然，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逞匹夫之勇。他深陷肤质中的双指松开了。
“哈哈，哈哈！”灵雀教主突然暴出声响，青石小屋顶上的尖刀都发出细微的响动。这是他最爽快的时刻之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当场吐出解药，宁舍命而不屈服的。
张六垂目而不语，虽然他知道他做了个正确的选择，但他心阴了一半灰了一半：男人顶天立地活在世上，岂容他人百般羞辱，张六啊张六，你虽活到知天命之年，却还有诸多不能释怀之事，还有太多不能参透的心境，修为未到啊……想着想着，他时而死灰时而怒红的脸色渐渐平淡下来，他索性盍上双眼。
灵雀教主的笑声渐小下来。他到灵雀金使身后也盘坐下来，双掌抵在他的后心，眉心一蹙，两股力道丹田运出。灵雀金使只觉心口一暧，脉络畅通，不由口里一咸，一口黑血喷出，马上浑身无力，歪倒在地。
“师傅！”叶仙娉跪在地上，扶起灵雀金使。她又瞟了一眼灵雀教主，那人像是什么也没做过，盘坐休闲般，也没在意叶仙娉的眼光。
但他总是个男人，对吧。叶仙娉心道。
婉真公主紧握双拳，半跪，挡在张六身前。灵雀教主瞟了她一眼，起身离去。这没逃过叶仙娉的眼睛：难道教主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夜像一只乌黑的眼睛。张六发呆。婉真公主无声流眼泪，也发呆。在这个地界的西南角，有些人比他们还要焦虑，他们一面惦记主府里的人，一面惦记毫无消息的成妙天。
那日云香云佩姐妹怕丁半夫担心，即从原路返回，不过，她们带上了那位。
叶仙娉的刀说是不要跟她们走的，丁云佩一白眼，丁云香却二话不说，双手**他仅有的一只臂弯，扶他起来。
叶仙娉的刀面上拒绝的意思，却说不出口。这两女孩已明白，这个杀手心比羽毛还柔软。
丁半夫和轻知已探到丝丝片片成妙天到灵雀营地的事，他们不相信成妙天已死，猜想是灵雀峭别有用心往外放出的假消息。尤其当前丁云香的面，更这样说。
丁半夫心里不是一点疑虑没有，以成妙天，若不是遇到什么险境，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收买的人说他和他母亲都已死，难不保是真？灵雀峭大举进到玉府，也没有一点消息，轻知已派人去探，但玉府把守甚严，得不到半点消息，只知张六和婉真公主仍在关押中。
瞻承寺每个人都很焦虑，叶仙娉的刀跟云香云佩回来的路上就已昏迷，到瞻承寺，丁半夫和丁云香没日没夜地看护着他，看破红尘的僧侣见他可怖的模样也难做到不为动。
许是老天长了眼，他体温愈趋于正常，有知觉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个夜悄然无声，那个在生死边界见了诸多风光的人，还是留恋红尘俗事，他回来了。
药香很浓，就如他第一次到丁裕堂闻到的那样。淡紫的纱帘，粉红的绸被，一个伏在他榻上沉睡的少女，几缕油黑的青丝垂落眼前。
他想触到她，但他跟本抬不起手指。烛光柔和地映着那个纤巧的身体，发出暖人的光芒。
“你醒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进来。
“爹。”丁云香即惊起身，一见到叶仙娉的刀的一只眼睛，正亮亮地看着她，忍不住拍手，“啊，你终于醒了，好了，爹，他好了。”
丁半夫也高兴地点着头，为医者，救人命时的喜悦好似天性。
“哎，你别动，别动，你刚好，需多些时日调养。”丁半夫见叶仙娉的刀急着起身，忙按住他宽慰。
“是啊。”丁云香揉揉眼睛，“我们把你救活很不容易，你要好好活着。”
“我叫沈凭江。”叶仙娉的刀一弯嘴角，除一只眼睛甚是恐怖，其他容颜柔和灿烂。
丁云香忍不住两串眼泪滴下，她忙伸手去拭。沈凭江的手指也举到她的面颊旁。丁半夫牵肠心动，想当年，若不是他为谭皇后医一场急，缠绵榻旁，也不会有后日这些孽债了。
他悄声离开。他现在也难以判明有些事的对错，或许有点事做，对整天想着成妙天的云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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