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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琳收到小姨发来的电子邮件,一看就是法律人士专门润色过的,语言很正式很有逻辑性,也黑白分明,大意是如果传志想维持这个婚姻,就请他签属放弃岳父母赠给女儿结婚礼物的房产。
何林正头脑发热,立码打印出来,拍在传志面前,大喊大叫让他签字。
“这本是我们何家的财产,吃进去,你得本着良心吐出来!”
传志说:“我不签,我不会离婚的!”
“不想离婚,你就得签!”
“签了离离也不远了。不签,你给我机会,我会改正。你放心,真到离的那一天,我不会要你房子的,这是我心里话。”
没得到想要的,何琳大哭不已,咒骂老公,还把姐姐的马桶搞坏了。传志不得已,跑了出去,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转悠,一夜不知转到哪里去了,反正第二天才灰头土脸疲踏踏回来。
看到事态严重了,何晶带着妹妹去看了心理医生。何琳的那点四级英语早还给老师了,就呆呆地一边盯着人家桌子一盆绿色植物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听姐姐和那个满头银白的头发的四十多岁女心理医师哇啦哇啦说英语。
什么话何晶都代她说了,她现在没有说话的兴趣。
这么说吧,心理医生的大意是:当事人首先要自己调整好心态,当事人先尝试调节自己的心理,并给了几个建议,1,改善当事人的人际关系,从好的方面来说,改善你的人际关系,能帮助你从抑郁中恢复时获得精神支持!2,增加每周从事愉快活动的次数。3。不要依赖药物治疗。药物只是一个辅助的治疗,什么病都不能全靠药物,主要靠慢慢恢复。这个恢复时间可能比较长,也可能很快,但都不要着急。
为了让何琳高兴,郁闷心情得到缓解,何晶请了假,开车带妹妹四处兜风,专门去看了伯克利大学和加州一些好玩的名胜和公园,还去了好莱坞和影星云集的贝佛利山。传志也了解抑郁症是怎么回事,索性什么异意也不提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在迪尼斯公园,被淘气的米老鼠追着跑,何琳乐得象个孩子;在呼啸的过山车上也大呼小叫,吃热狗也会抱怨不如米饭好吃,都与正常人无异。如果这样正常时间长了,抑郁就慢慢消失了。唯一不正常的是,她不想回家,只想象小孩子去玩,特别是追着别人小推车里婴儿痴看的眼神,特别让人心焦。
有一次在沃而玛门口,大周末,很多家庭都开车去购物,年轻的一对,三口四口之家,大人领孩子,或年长的老人,很少有混搭的,年老的拖着年轻的,年轻的带着年老的。何琳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指给传志看,可怜巴巴地说:“人家都不和婆婆一起住,你看老的人都是自己拿着东西进去出来,自己开车回家,人家婆媳肯定不打架。”
传志说:“对,这边人情味淡一点,中国重伦理。”
刚到超市门口,david就和一老头搭上了话,好象认识。那和善的老头看了看传志和何琳,不知怎么的,好象想夸中国文化吧,沟通之前,赞美一下对方的什么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吧,大意是:中国社会有一样很好,人老了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享受天伦,不易产生孤独感。不象美国,孩子的天堂,中年人的战场,到了老年就成了墓场。美国人老了相比之下有点可怜了,有被人遗忘之嫌。
何琳英文也是过了四级的,加上姐姐的翻译,脱口而出:“我宁愿老死在孤独的墓地,只要年轻时没人打扰我!”
在何琳在美国显露抑郁症迹象时,北京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是关于郁华清的,大年刚过十五,她前夫老翟还着老婆孩子从南京又回来了,还是想要回以前单位发给他的福利房,小二居,在玉泉路附近。离婚时,他作为过错方让给了郁华清,小产权,只有居住权。现在想把居住权要回来。估计在南京生活不下去了吧,否则也不会两次都讨个房屋的居住权吧。以前有钱牛生意顺牛气哄哄时,这点东西可是看不到眼里的。
老翟知道前妻的臭脾气,不敢直接讨要,采取哀兵之策,找到了郁华明和老何拉关系套近乎,说以前何琳在自己家里住时,虽然自己与华清感情不和,但对孩子不错;然后哭穷,说自己一家子过不下去了,如果大姐能搭救一把,一报还一报吧,扯平了。
老何夫妇为人清高,仗义,一生不曾亏欠过别人,但一提到两个孩子小时候,尤其是何琳,让妹妹操这么大心就有还不完的恩情。前妹夫这么一说,两口子就坐不住了,心道既然华清一人有五套房子,拿出一套给前夫解解燃眉之急,也不算过份吧。这俩口子还请了老翟一家三口一顿大餐,全是看在过去“对何琳不错”的份上,答应劝劝妹妹。但话没说死,一定能办成。
幸亏没说死,郁家老二一听眼瞪似铜狮,桌子拍得叭叭响,“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离了好几年了现在跟我借房子,我欠他的呀?能死多远死多远,赶紧的!”
老何说:“毕竟夫妻一场,至于吗?他怎么着也是你俩儿子的亲爹,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郁华清冷着脸,“他现在死在我面前,我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华明也劝妹妹,“我知道你对他的痛恨,本来我们也不想过问这档子事,毕竟何琳在你们那里住时你们还没离,他也算供养了何琳的,为了这个——”
“这是他说的吧?放他妈的春秋大屁呢!姐,你没必要为这个好象欠了他的,当年都是花的我那点工资,他根本不往家里拿钱,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养,我反而还得养着他多事多到找屎吃的妈!想当年,孩子为吃一块冰糕能哭一上午,我恨不得能为了一袋盐去医院卖血……他看见我的苦了吗?他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年轻的女人玩!冤有头债有主,谁到哪一步都活该!你先不仁,休怪我后不义!借给他房渡难关?死了这条心吧,养狼养出毛病了我!?”
郁华明给老翟打电话,告诉他她和老何尽力了,妹妹脾气不好,太记仇——说完后,竟一块石头落了地,不是不帮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怪他们了吧。
老翟不死心,五十多岁的男人了,想在生意场上翻身没那么容易了,人落了势后,坐吃山空很快,那点老本哪经折腾啊。不过眼下还得养孩子啊,五六岁的女孩,花老钱了,大人可以饿一天,小孩饿一下试试?也顾不得老脸了,得从前妻众多房产中要过来一套,想想也是,以前对她太大方了,北京所有房产都给了她,她竟反过脸来一丁点儿情义也不顾他!咒怨之后,还有点佩服这前妻,竟知道把钱投在房产上增值,前后竟积累五套房了,轻松地算,资产也有三百多万了,要是自己以前不胡花八花,在南京也少说拥有几套包括别墅在内的房子了,大形势下架不住房价一个劲地蹭蹭地涨啊!
打定主意,这个犹如困兽的老男人让年轻的妻子去找他前妻,孤注一掷,兴许女人与女人。问题反而好沟通。
于是一脸菜叶色的南京妹子玉琴在一天晴朗的中午敲开了郁华清的门。郁华清正和邻居搓麻将,嘴里叨着一根中南海,手气不佳,正念叨着要捞上来,却被迫被敲门声叫离了麻将桌。
她目光凛冽地从门缝里打量着打量着前夫的女人,竟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姐姐——”
嗨,郁华清想来了,情绪从麻将桌上彻底移开,调门很高地叫着:“干嘛?大过年的,跑出来吓人啊?!”说着要关门。
玉琴前行一步,把胳膊拦在门框内,轻声央求:“郁姐姐,你行行好,你有好几处房子,我和老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是你命不好!”郁华清倒咧嘴笑了,“世上有那么多男人,你却偏捡这个又老又没用的,睡大街你也得跟着啊!没眼力劲的,还有脸到我这里告状!”
她索性打开门,让她进来。麻将桌上那三位长舌妇正眼巴巴地朝这边看。
“老郁,这谁呀?”
“讨饭的,跟着个流浪狗似的男人过不下去了,哭着闹着想租我的房子,我不租她,租金那么贵,要多要少都不合适。”
玉琴被激怒了,咬牙切齿地叫:“郁华清,玉泉路那一套房本是我老公单位分的福利房,你凭什么不还给我们?”
哦,现在麻友们知道来者何人了,赶紧打量老翟的小老婆几眼。可惜落难凤凰不如鸡,有年轻的优势,却一脸寒酸相的玉琴还真不能给老翟那个曾经的风光男人撑起脸来,尤其在玉润珠圆心宽气顺一脸强势的富姐儿郁华清面前。
“哎哟!”老翟前妻故作姿态地看了麻友们一圈,纳闷了,“玉泉路的房子是我前夫协议给我的,不给我就不离婚。那时我还是翟东升的正牌老婆,你才是个什么东西呀!”
麻友们也不省心,一个个猜哑谜似的,“第四者吧?”
“鸡!”
“鸭!”
“鹅!”
玉琴不甘心,“可那时你们已经分居了,我和老翟相爱!”
“分居又不是离婚!什么相爱,分明是通奸!你一个大闺女家,两腿一叉老翟就不回家了——摸、摸!”郁华清招呼着麻友,又玩上了,“我和老翟分的是婚内财产,你这个三帮子货吃拧了还是怎地,来给我要东西?一对儿——老翟是不是又狗急跳墙了?”
玉琴低眉顺目的,“老翟说那套房是公房,没产权,不能转卖什么的,您留着也只能居住……”
郁华清摸一手好麻将,脾气也渐好,不瘟不火了,“现在啊,老翟的二儿子住着呢,你让老翟去跟他儿子要去吧。不过我劝你不要你亲自去,你男人的二儿子人高马大的,又不认识你,免得当你神经病踢你一边去,挤兑都是轻的,挨了你不白挨嘛!你这身段还得留着侍候老头呢。”
玉琴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大姐,你说一句比老翟说一万句都强啊!”
“干嘛我说啊?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把我儿子赶到大街上给一个一杆子打不着的老流氓和他的姘头腾房?把我想象成王母娘娘了?要去让老翟去,好歹人家是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姐姐——”
“哎,别这么称呼我,好象我与你真有什么瓜葛似的。现在我心情好,自从你进来,手气不错,三处听头,所以我才有心情跟你说话,要搁以前——有多远你给我死多远!赶紧!”
玉琴灰溜溜地离开了。
她这一走,郁华清和了,一边敛钱一边眉开眼笑,“这SB娘们上辈子就欠我的哈,她一进来我就连来两对!”
麻友们却恶心坏了,打麻将很讲究财运、撞运的,纷纷骂上了,“瞧她鸡贼样,一脸晦气,不知丢人现眼几个钱,怪不得老翟一头栽了呢!”
“蟹找蟹,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玉琴回到旅馆就与老翟暴吵,把在郁华清家里遇到的火气一古脑儿撒回去了,扬言:“要不回房,分道扬镳!一个爷们连老婆孩子也养不了,算什么男人!”
老翟被逼无耐,硬着头皮去找二儿子。二儿子大庆早就接到了母亲电话,对父亲看也不看,只说了一句话:“你去法院告我吧,只要法院让我腾房,我就腾!”
诉讼十有**是要不回来的,那是你以前心甘情愿给的,而且是自己婚外恋在先的基础上。于是老翟亲自上门向前妻叫阵。正赶上郁华清没打麻将,正闲着没事,两句话给骂了回来:“谁认识谁啊?哪来的叫花子,我知道你谁谁呀?死一边去!”
“行,郁华清,算你心狠……”
“滚!从我眼前消失,赶紧的!没见过你这没脸没皮的,白天没空晚上也得找块豆腐撞死去!”
老翟没办法,还想去何琳家暂住几天,因何琳夫妇出国没钥匙而罢了。
何琳在加州度过抑郁症最严重的那几天,情绪开始慢慢好转,起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再没节制地乱发脾气。那一天,何晶的白人同事结婚,何晶把妹妹带到肃穆高大的教堂里,一本正经的牧师面对着两位既紧张又兴奋的新人: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建设基督化的家庭,要尊重她的家庭为你的家族,尽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终身,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愿意这样行吗?”
新郎庄重地答:“我愿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常温柔端庄,来顺服这个人,敬爱他、帮助他,唯独与他居住,建设基督化家庭,要尊重他的家族为本身的家族,尽力孝顺,尽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终身,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愿意这样行吗?”
新娘娇美地答:“我愿意!”
然后牧师要求新郎随着念:“我斯科特•赫尔茨愿意承受接纳凯瑟林•布罗德做我的妻子,诚实遵照上帝的旨命,和她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愿意终生养她、爱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以至奉召归主。”
何琳突然泪流满面,悄声问传志,“我们也曾经这样纯洁纯粹过,对吗?”
传志也被这庄重正式的气氛感动了,连忙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愿意终生养我,爱惜我,安慰我,尊重我,保护我,直至死亡?”
传志:“我愿意!”
“你妈不讲理欺负我,打我,你也保护我?”
传志郑重点头。
牧师要求新娘随着念:“我凯瑟林愿意承认斯科特•赫尔茨做我的丈夫。诚实遵照上帝的旨命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愿顺服他、爱惜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以至奉召归主。”
在庄重的承诺中开始交换戒指。牧师说:“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然后新郎深情款款地看着新娘,跟着牧师,就象对上帝承诺那样庄严地说:
“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何琳眼含泪花,心里那块抵触不甘的坚冰,那道堵在心里过不去的坎,释然了,输通了。
泪光莹莹的新娘专注地凝视着上帝派到她守护着她一生的男人,跟着牧师向上帝做出承诺:
“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妻子。”
牧师以背负上帝的神圣婚约对一对年轻人说:“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接受父母养育的孩子,而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以后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体的。以后你们不能再分你我。两人要同心一意无论是教养儿女、工作、参加社会活动,都要先在家里充份沟通,无论在家在外不分你我,今后不再有自己,完全以家为重。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著我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然后在庄严的唱诗中,牧师宣布:“根据圣经给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永不可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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