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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传志羞答答地提出要照顾何琳,一块儿去美国看看大姐何晶。岳父母非常赞赏:去吧,去吧,工作累了一年了,该玩几天,不耽误工作就行。
春节后第五天,他们登上了飞往洛杉矶飞机。
倒是郁华清,在俩儿子家高高兴兴过了一个年,去姐姐家发红包时,听到外甥女与传志又双栖**了,两眼一瞪,“这么原谅了那小子?我还以为你们俩老东西多个心眼趁这机会让传志写个保证书呢!说几句好话都哄过去了,这么轻易打发了?”
郁华明奇怪:“写什么保证书?”
“咱们最关心什么?房产证啊!让那混小子写上:下次再这么混,再动你宝贝闺女,自动让出那幢小楼的房产份额!白白扔了大好时机,嗤!”
老何夫妇面面相觑:“这等好事,他傻,他能答应?”
“试都没试,他十有**会签!现在咱家对他还有吸引力,他当然不会放。再说,他有把柄在咱手里啊,窝藏亲哥的老婆生二胎——生三胎!一告一个准!”
她姐姐十分严肃地,“你可能不能揭发他,一揭发传志就完了!”
“威胁他行吗?”郁华清哼了一声,“就逼他签字,再有下次就放弃那一半房产,以后他家里再乱七八糟,就让他净身出户,立码滚蛋!”
老何不紧不慢说了句:“传志的大方向不错,他家人不对,连累得他,得给他改正错误、成长的机会。刚结婚慢慢磨合,谁一生也不会十拿九准不犯错。犯过几次错,就成熟了,打打闹闹,说不定关系更好了。我那边物业公司经常碰到这样的业主,今天闹一顿,再过几天哭闹一番,几年一直如此,好的时候恨不得象一个人。反而那些相敬如宾的,敬到后来就相宾如兵——兵器都上手了,彻底闹了,彻底离,劳燕分飞了。总之一句话,我觉得传志本质不坏,让他们磨合去吧,我们总不能釜底抽薪,拆散他们吧?”
郁华清向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婚姻,对姐姐姐夫的乐观,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不听我的劝,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何晶来美国六年了,五年内硕博连读,从生物系毕业,然后应聘到加洲一家生物制约公司做研究,年薪7万,已入美国籍。
何晶11岁时被老何夫妇收养,至今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老何夫妇也不知道。中国从计划生育起,女孩从不受待见跌至更不受待见,很多家庭为了生儿子必须先把第一胎第二胎女的女孩“解决”掉。何晶一直认为自己是农村或某个城镇某个家庭解决掉的“多余”出来的女儿,只是很幸运遇到了何中天和郁华明夫妇,他们在自己已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勇敢地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温暖的家,而且作为“长女”,并没受任何歧视。
老何夫妇是非常尊重知识的人,不能忍受自己家里在20世纪末期还有文盲。何晶幸运地得已在中国首都的某小学开始了迟来的第一步正规教育,并一发不可收拾。与何家生来养尊处优的孩子不同,何晶知道一切都来之不易,上天垂青她有机会改变被抛弃的底层命运,凭真功夫,她上了中国最好的大学,清华,又以优良成绩上了美国常青藤大学之一达特茅斯学院,后又到加洲伯克利读了博士。你可以说是智力优势,也可以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何晶走的路是那些在大洋彼岸陆续凭借高学历、名校走向优裕中产阶级生活的华人中的一员。
现在这个何家的长女与男朋友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house里招待自己的妹妹与妹夫。男朋友是上海人,气象博士,儒雅英俊,殷勤而周到地为餐桌上每一位服务,自然而亲和。
“姐,你房子真漂亮,和国内的house不同,国内的往往豪华而不现代,你这房子简洁,布局也合理,整个典雅大方。”何琳是搞设计的,从设计的角度看问题。“楼上空着啊?不是给未来公婆预留的吧?”
何晶笑了一下,看着男友。未来姐夫davidzhong善解人意地说:“楼上是书房,将来也许开辟个儿童房间,在小朋友到来之前,欢迎双方父母来短暂居住。鉴于婆媳的天敌潜力,我父母说他们更喜欢上海。但我更希望未来岳父母大人到来,有了家长监督,你姐就不更明月张胆地欺负压迫好人了……”
钟大伟很幽默。何琳转头看着老公,“你为什么不觉得婆媳是天敌?”
传志脑袋转得快,“你们都是天敌了,总不能我是天使吧?”
何晶笑,“真是,如果david的母亲在这个房子里照顾她儿子并以此指手划脚,我说不定也会发疯,我的男人我照顾,我的家我来统筹安排,一山是容不了二虎的。”
David点头补充:“一山容不了两只性别相同的虎,一公一母就可以。”
“过去一年,我家山头上经常两只母虎在打架,那只公虎却什么也不管。”何琳有所指地看着传志,“有一天它终于管了,合着另一只母老虎,把我这只嫩虎给修理了。”
何晶david就故作惊讶地看着传志。传志满脸涨红,“现在山头上不就只剩下我们俩了么?”
“你倒想那只母老虎陪你呢,可惜它太老了。”
饭后到了卧室,传志抱怨:“现在不是出来玩吗?不提以前行不?你们仨合起来挤兑我一个。”
何琳不让他,“你要行得端、走得正,还怕影子斜怕人说么?心虚个什么劲?”
传志央求:“宝贝老婆,不要让咱丢人丢到美国来吧?”
“你这种蠢相地球人都知道!”
传志憋气,好久才叹一口,“我们总这么争吵不是办法啊,说吧,怎样才能把怨气清空为0,不再提旧帐,毫无负担地生活?现在我可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就是害怕一不留神让你抓到把柄数落。”
何琳也叹口气,“积怨可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有个作家说过,感情象一个存折,从开折子那天起,你想想,你往里存过钱吗?你只会支取、透支,现在又想钱取不出来你着急了!现在想办法想把负债清空为0了,等最后一根稻草把骆驼压死了,你再想拿下那根稻草管用吗?”
传志结巴了,“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猪脑人笨想不起来,你友情提醒一下也算造三级浮图吧。”
“身边就有个例子,你又不眼瞎不能照葫芦画瓢啊!”
呃,传志明白了,刚才那个叫david的家伙太会来事了,嘴甜体勤,一比把他比到地下室去了。“你家两个上海男人啊……”
“不服啊?”
“服!服!有葫芦画瓢,我一样样学还不行!”
第二天,何晶和他男友去上班了。何琳和传志吃了早餐没事干就在外面溜达,怪不得美国人地广人稀,地大物博呢,小街上空荡荡的,走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瞅见。但周遭环境却非常优美,稀疏的欧式风格house前面,是整齐的枯草坪,高大树木在凉风中一直排到天际线。

传志惊呼:“这是农村啊!”
“此农村非你家那个彼农村。”
“这边的农村不错啊,比咱那边的城市还好。”接着感慨,“中国什么时候能没有城乡巨大的差异和鸿沟啊?没有了鸿沟差异咱俩也就没有这么多矛盾了。”
何琳白了他一眼,掩不住轻蔑,“就指望你们这些泥腿子当官从政,中国猴年马月差异也消失不了,仓廪实而知礼节,三代才出一个贵族知道吗?”
传志又不舒服了,“都关我什么事啊,有意见向毛爷爷提去!幸许毛爷爷觉得留着你们这些富农和知识分子后悔了呢,怎么就没赶尽杀绝呢?”
晚上何晶单个找何琳谈话了,“你们一直争争吵吵,算和好吗?不是等着矛盾随时激化吗?”
何琳极其郁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刻薄,心里想原谅他,就是嘴巴和行动上不能,却归为一句:“可能恩怨太深了吧,每句话都能与过去对应,没办法一笔勾销。”
“就没解决的办法?”
何琳沉默。
“你让他跟着来,我以为你们冰释前嫌了呢。”
“我也以为。”
“那怎么办?爸,妈,小姨可是非常担心你,她们让我开导你,我能说什么?有一句忠告:不合适的鞋子脱掉,没什么大不了,不必为一双不合脚的鞋子糟蹋脚一辈子吧。”
何琳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我只想让他保证:以后不让他娘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开口对他讲啊!”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为什么不反省一下,主动对我保证?”
“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生活自己去争取,怎么可以寄托在别人身上?明确告诉他你的想法,如果他办不到,你就有理由做决定了,总比闷在自己心里好!”
何末擦干泪,回头,“姐,我是不是很失败?”
“一点也不,为自己取舍,你已变成成熟的好女孩。记着,幸福和不幸,快乐和不快乐,是可以选择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是为你自己生活,不是为别人。”
不知为什么,何琳没有马上找传志摊牌,可能她觉得对方还在理亏节段,应当找她主动坦白才显诚意吧。但传志觉得一切都过去了,是何琳太小女人心眼,抓着过去不放,动不动就神经质。也许男女天生的差异性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包容。
何晶看他俩仍在外松内僵着,又找传志谈话了。
“你们老是这样等待对方的空隙就出口伤人也不是办法,再好的感情也会磨完。”
“唉,我也搞不清她的想法,以前是我的不对,我也被教训了,现在什么法子我都试了。”
“你们的症结还是你妈,估计她患上了婆婆恐惧症,你为什么不明言说以后你妈不再介入你们的生活了,让她安心呢?”
传志呆了一下,“不介入——什么意思?”
何晶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装什么三孙子呢?“不介入就是以后少让你母亲参与你们的生活中来,你和何琳组成一个新家庭,这个家庭的主人只有你和她,还有未来的baby……”
“参与?”
“对,参与,就是把你妈放在你们的新家庭里,与何琳抢地盘。”
“抢地盘?”
何晶气结了,“就是你妈和何琳两个女人,你要选择一个一起生活,当然你有权力选择你母亲,ok?但现在你选择了两个,把她们放在了一起掐架,这就是你眼前所有生活不顺的症结,不明白?”
传志颓废地坐下来,“姐,你在美国生活太久了,这边生活相对富裕,社会福利好,你不了解中国农村生活的现状,有些老人,如果不依靠儿女,只有死路一条……”
“ok,她可以依靠你,但能不能分开住?不住在一起,让这有天敌潜力见面就掐架的俩人不碰面?”
“姐,有两条,不知你考虑过没有,一,中国有90%的家庭,老人是跟着儿子媳妇住的,自古就这样,人家不过得很好吗?二,中国父母为了儿女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而儿子靠父母的牺牲有了点出息,就把父母一脚蹬一边去了,这样的儿子你们真能看上么?”
何晶听明白了,“一,你的意思是90%的中国家庭都能这样过下去,而你们不能,是你和何琳有问题,尤其是何琳有问题,而不是这种家庭模式有问题,对吧?二,带上你母亲与妻子一起生活,恰恰说明了你有良知,符合传统道德习惯对吧?”
传志叹口气,:“姐,实事求是地说,你在我的位置上你又能怎么办?david的父母在上海有医疗保障,有退休金,关键是离了你们能生活!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妈苦死累死在老家不管吗?中国的底层现状你不明白,但你看看就知道了,十多亿农民十多亿人口呢!”
何晶沉默不语,其实心里想对妹妹说:男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可能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但你的路和生活是可以再选择的。
何琳彻底后悔了,这么快就原谅了传志,以为听到他一番表白他番然醒悟了呢,原来是让她理解他的处境。特别是有了david这个高学历、高收入、性格平和又善解人意的家庭妇男型新好男人的对比,委屈感就更大了,人在不平衡时也就特别容易变得暴躁和神经质,晚上连同床共枕这种夫妻最基本的形式也不想持续了,自己抱着被子去客厅上睡沙发。传志一是不舍得老婆睡沙发,二是不敢在人家姐姐家里让人家妹妹睡沙发,每次都自觉地去抢沙发。抢来抢去,给何晶一种感觉:小夫妇互不相让,是过不长了。
她问何琳:“如果你们分开,你们的房子怎么办?”意思是,那房子本身就是父母的,万一离了不是让人家分走一半家产吗?所以不要这么急。
何琳神经质了,轻易说出:“离婚就把房子卖掉,揣上几百万我也到这里读硕士!”
“可房子在法律上也有传志一半啊!”
“什么他的一半,都是我的!”
“你能大过法律?”
何琳忽然嚎啕大哭。
看着年轻的妹妹易怒易暴,越来越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何晶忧心忡忡地给爸妈打电话,“何琳精神不好,估计患有轻度抑郁症。”
老何夫妇也很难过,“刚结婚一年就又打又闹,我就怕她在家憋出病来,才让去你那里散散心的。何晶啊,劝劝你妹妹,开导开导她,她从小就小心眼,爱钻牛尖角,拿得起放不下,争强好胜,还什么事都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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