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英雄气短
从土藏司出来，成茹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走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她拿起一个糖人，想起了以前和廉劭一起碰见糖人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成茹总是觉得廉劭还跟在她身边，只要她一转眼睛，就可以看见。
成茹把糖人拿在手里，愣了良久。突然有一只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糖人，“老板，这糖人怎么卖？”
“小姐，这位小姐正看着呢，你看……”
“她看了半天也不买，显然是不打算要的，这个糖人我很喜欢，你就卖给我吧。”
卖糖人的老板看了看成茹，说道：“没有这么做买卖的，就算不打算买，你也不能从人家手里抢过来啊。”
成茹现在可没有心情跟别人去争什么糖人，于是说道：“算了吧，就给她吧。”
那位小姐一听，仿佛是受了侮辱一般，“本姑娘要一个糖人，还需要你让给我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就算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见了本姑娘，还得让我三分——诶，你给我站住。”
成茹不愿意听她废话，径自走了，可那姑娘还不依不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找成茹的麻烦。可她哪里追的上成茹，成茹看似走得不快，步伐不紧不慢的，可实际上却把她落得越来越远，用跑都追不上。最后，那姑娘气急败坏的一跺脚，也不买糖人就离开了。
成茹的心情很不好，她原本是出来散心的，因为水榭阁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可即使是到了大街上，竟然还有他的影子，算了吧，还是回去吧。
刚走到水榭阁前面的小广场，成茹看见阿庆在门口眺望，见成茹归来，阿庆便迎了上去。“公主，魏爷回来了。”
成茹心里没底地说：“他来干什么？”
“魏爷本来就是水榭阁的人，当然要回来了。”
成茹无奈的出了一口气，她知道阿庆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和廉劭的事，阿庆知道的非常清楚。
见成茹没什么反应，阿庆说道：“既然公主已经回来了，我去告诉魏爷一声。”
“诶，等一下——”但是阿庆已经跑远了。
成茹摇了摇头，慢慢地向水榭阁踱步。
“公主回来了，魏爷，这次你可千万要把握机会呀。”
廉劭凄然一笑，说道：“如果我有机会，自然会把握，可是她有可能给我机会吗？”
“你怎么还不清楚呢？机会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公主希望她在你心里排第一位，你就这样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没那么简单，她不会相信的。”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魏爷，你跟公主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真的把公主放在第一位，她会看出来的。”
廉劭很是吃惊，阿庆的话竟然跟皇上的如出一辙，那天，皇上去他家找他，“你自己先好好考虑清楚，你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如果有，你就去找她并且把你心里的想法告诉她；如果没有，那么朕也无能为力了。考虑清楚再去找她，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答案，最好不要见她，这样对你们都不好，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阿庆：“魏爷，魏爷——”
廉劭：“啊？”
阿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公主就要进来了，我先退下，千万别再犹豫了。”
廉劭：“谢谢你，阿庆。”
成茹进来的时候，阿庆正好从她身边经过，说了声“阿庆先行告退”就出去了。
见到公主，廉劭先是低下头，有点不敢看她，成茹也把头偏向一边。廉劭走近她，问道：“一向可好？”
成茹抬起头看着他，回答说：“我很好。”
“……”
“有什么事吗？水榭阁毕竟是我的地方，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走进来……”
廉劭把她抱在怀里，成茹一动不动，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不要这样说，公主，我的心真的很痛，说我没出息也好，不够坚强也好，我实在无法忍受了。不要这样对我好吗？公主，真的很痛啊，再这样下去，我宁可去死。”
成茹没有吭声。
“我知道，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不是你给我的惩罚，而是上天给我的，谁叫我也给过你同样的痛苦呢？直到现在，我才清楚，当初我给你带来的是多大的伤害。虽然我知道你会伤心，但我却没有想到，竟然能让人心痛到如此地步。我真的错了，错就错在不仅没能保护你，反而是我自己给你带来最大的痛苦。所以，上天要惩罚我，让我也有了这样的体验。”
廉劭看着成茹的眼睛说：“虽然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但我还是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好吗？我不奢望你能够原谅我，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可以吗？”
看着廉劭那充满希望又可怜兮兮的眼睛，成茹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了，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做到无动于衷。“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只要懂得放下，一切就都解决了。”
“如果说放下就能放下，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公主，你真的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如果你认为我铁石心肠，我也不否认，我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你我再陷入绝境罢了。我说过的，已经不能再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了。”
“公主，让你陷入绝境，都是我的错，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魏廉劭在世，不求流芳百世，不求名垂千古，只想好好的爱护你，照顾你一生一世（我靠，早这样说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我活着，就是为了用我的全部生命去爱你，如果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的生命也就没有意义再存在下去了。”
成茹啊成茹，你还在考虑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廉劭吗？“那么我再问你一次，我在你心里究竟排第几？和天下人比起来，我更重要吗？”
“你更重要，你比谁都重要，天下人加起来也不如你重要。”
“你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的很清楚。”
“那好，我给你打个比方。现在坤约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北方又有乾约虎视眈眈，你应该清楚，如果他们南北夹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假如说，乾约的王子看上我了，他非要娶我为妻，否则就会发兵南下。我当然是不会愿意的，但如果你同意，我就嫁给他，廉劭，现在就做一个选择吧，你会不会同意？”“先别急着回答，想象一下，全国的百姓都在看着你，太后跪下来求你，甚至连你的爹娘都要求你放弃我。如果你选择我，就会遭到世人唾骂成为千古罪人，成为你家族的耻辱……”
廉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显得很激动，“不要再说了！这才是真正的耻辱！”他的脸已经涨的发红，“男儿在世，虽不求什么名利，但也不能任人欺凌，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换取一域偏安，这种事，我做不到！”“如果有人用这个来威胁你，我就先杀了他，要打就打吧，即便是战死沙场，也不能靠牺牲女人来苟全于世！”
听了廉劭的这番话，该如何形容成茹此时的心情呢？真可谓是既兴奋又无奈。所兴奋者，他终于把自己放到了第一位，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保护她，这是任何女人都渴望的幸福，现在成茹已经得到了；所无奈者，成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男人的占有欲，男人可以以天下为名而辜负女人，女人却不能以天下为名而辜负男人，在他们心里，女人永远是弱者，永远处于被保护的地位，廉劭可以牺牲自己来成全天下，可当成茹要牺牲自己成全天下的时候，却成了廉劭的耻辱。“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这就是男人吗？有很多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么究竟把女人当作手段的人还是把女人当作目的的人是真正的男人？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究竟这样的人是真英雄还是正好相反？
不是都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成茹依偎在廉劭的胸前，并不知道她胡乱打的这个比方，不幸言中。
这天他们都待在水榭阁，有说不完的话，成茹完全忘记了乾约王子这一码事是要争取时间的。
廉劭：“有一件事，我一直都不明白。”
成茹：“我怎么会知道周常先的计划，对不对？”
“对啊，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凡是知情者都不可能告诉你的。”
“要是等着别人告诉，你还有命吗？一定要争取主动才行。”
“莫非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哪有什么可查啊？是我想出来的。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有疑点，东南前线来的人去找李固，李固去找太后，太后又找你，时间都太巧合了。我本来早就应该怀疑的，可都是因为你啦，害的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满脑子都是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所以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考虑了。”
“对不起。”
“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说抱歉的话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对不起我就行了。”廉劭心里一紧，又是同样的话，公主，我以后绝不会再对不起你了。
“既然你无法思考，又是怎么想到的？”
“同样是因为你，还记得在土藏司地牢的那一晚吗？”
廉劭笑道：“记得，那一晚，恐怕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成茹撅着嘴说：“好哇，你是在怪我？”
“再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怪你呀，万一再拿出阴阳针，我岂不死的很惨？”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其实让周常先抓住你的计策还是我出的呢，我当时就只想着让你落到我的手里。”
“就算不用你出马，也已经设计好了。”
“可我并不知道啊，你以前说过的，如果哪一天你变心了，就会把你自己交给我，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廉劭，现在想起我那时候的想法，真有点难以相信呢，简直太变态了，整天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报复你。做出阴阳针还费了我好大的劲儿呢，真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廉劭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傻瓜，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吃一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要是没有这个教训，我怎么能记得住呢？对了，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就是那天晚上，你说上天要让一个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真的疯了。所以我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听你说话，在你的话里，发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再怎么努力，始终不不能彻底的冷静，所以我就离开你的身边，强迫自己跳出整件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思考。廉劭，真的很难办到，但我提醒我自己，如果我办到的，就能证明你还爱我。大概奇迹就是这样产生的吧，我真的办到了，失去了很久的思考能力终于恢复了。把你说的话和之前的事联系起来，就不难猜想这其实是周常先一手安排的。但令我不能相信的是，皇帝哥哥竟然会同意。”
“皇上一直都没有同意，甚至他事先都不知道。”
“嗯，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即便如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还是很生他的气。不过看在他努力促成我们和好的份上，就算了。”
“……”
“不过那个周常先，如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还有李固，也是帮凶，甚至太后……”
“公主，你不会是想报复所有的人吧？”
成茹一笑，问道：“你就不恨他们吗？”
“怎么说呢？他们要牺牲我，我的确挺窝火的，但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我知道，其实整件事最无辜最委屈的就是你了，丢掉性命不说，还要忍受我的责难。所有的人都在逼你，周常先、太后、笑笑生，甚至连我都在逼你。但是你却没有怨天尤人，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压力，我又怎么能那么小气，还想着要报复他们呢？”
“公主……”廉劭叫了声成茹便深深的吻了下去，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分别，他对成茹的渴望愈演愈烈。他狂吻着成茹，双手竟然下意识地去解成茹的衣服。但他立刻就觉察到了，他猛地离开成茹的唇，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举动把成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捂他发红的脸，心疼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公主，我……”
“要我说你什么好？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什么？我早就已经属于你了。”
“那一次是意外，可这一次……”
“这一次当然不能是意外，你究竟怎么回事啊？还想每次都是意外不成？”
“不……不是，可是……”
正在廉劭支支吾吾的时候，成茹已经去脱他的衣服，廉劭一开始还愣了一下，后来干脆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把成茹剥得就像一只小白鼠。
他把成茹推倒在床上，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然后两人便翻云覆雨，极尽缠绵之能事。这一次，廉劭很温柔，生怕一用力就会弄疼她，她好像也感到了，于是便不停地索取。
上一次他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他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这真是人生第一快事。
翌日，清晨……
成茹枕着廉劭的胳膊睡得正香，每天这个时候廉劭都已经起身了，可今天，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可人儿，怎么也不忍心吵醒她。所以他一动也不动地观察她的睡相，成茹依偎在廉劭的臂弯里，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搭在廉劭的脖子上。不知道她正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翘，廉劭差点就忍不住去亲一口。
过了许久，成茹终于醒过来，但廉劭却闭上眼睛装睡。成茹可不像廉劭那么体贴，才不会不忍心吵醒他呢。一会儿拍拍他的脸，一会儿扳扳他的手，看廉劭还不醒，就用她那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前画圈。
廉劭实在痒的不行，抓住她的手，说道：“别闹了。”然后微笑的看着她，以为公主是要起来了，可谁知成茹躺在了他的肩膀上，又闭上眼睛。
廉劭扶起她的脸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懒？好了，快起来吧。”见成茹还是不动，“你就没有事要做吗？皇上那里？还有土藏司……”
“啊呀！糟了！”成茹一下子坐起来。
“怎么了？”
“查尔干王子。”
天聚香茶楼……
成茹和廉劭坐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候了，可还没见查尔干到来。成茹有些担心，会不会查尔干已经知道了国内的事？要是他回到乾约就不能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廉劭看到了成茹那担忧的表情，充满歉意地说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自己忘记了，再说，如果他有什么行动，我会得到消息的，放心好了。”
廉劭笑道：“明明是你在担心，却来叫我放心。”
“对了，多多已经来到京城有些日子了，我们还经常见面，他实在太忙，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所以每次都是他有空的时候去土藏司找我。”
“多多？是寒吴县聚升盐铺的那个少年老板吗？”
“就是啊，他还提起你呢，但是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所以我想等他有空了我们一起聚一聚。”
“他是你的义弟吧，竟然还记得我。”
“是啊，你跟他几乎没说过话，可他还是对你有印象。可能也跟他的职业有关，他必须跟各种各样的人结交。你不知道，他这个老板当的还真是像模像样，别看他年龄小，做起生意来一点也不含糊，就连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公主会喜欢那样的人吗？”
“不喜欢，不过他在我面前就收起那商人本色了，露出他可爱的一面，毕竟是我的弟弟嘛。”“唉，查尔干来了。”
由于查尔干的到来，成茹和廉劭停止了关于多多的话题。廉劭注意到查尔干王子一点也不像乾约人，没有大多数乾约人的那种彪悍，反而是一副文质彬彬、飘逸洒脱的样子。但廉劭看得出来，他的武功不俗。跟着他的那个随从却有很明显的乾约人特征，而且也有不弱的身手。
查尔干带着他的随从做到了一张桌前，两人要了一壶茶，“小二，怡红姑娘什么时候出场？”
“马上就出场，这位爷，您来的正是时候。”
小二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女子从后台款款地走上台来。
“是她？”成茹惊道。
廉劭问道：“认识？”
“谈不上认识，昨天她从我手里抢走了一个糖人。”
“她？从你手里‘抢’？”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有什么奇怪的？”
“她要是能从你手里抢走什么东西，除非是你睡着的时候。”
“那时候我没心情跟她计较，不行吗？”真是的，就知道说风凉话，被她抢走糖人，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
“哦～原来她就是怡红，正好，就趁此机会报复她一下。”
“……”
怡红很快唱完了一曲，果然非常卖座，有很多人都叫好，还打了很多赏钱。查尔干王子一下子给了一锭银子，店小二连忙道谢，“这位爷，您每天都这么捧场，我们怡红姑娘谢谢您了。”
“怡红姑娘的歌声让人心神荡漾，如果用这点赏钱来衡量，只能是对怡红姑娘的玷污，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此时，怡红亲自走下台来，向查尔干轻轻地行了个淑女礼，说道：“公子每天都来捧场，小女子感激不尽。”
查尔干王子大概没见过美女，看见怡红顿时诗兴大发，吟道：“轻挥玉臂寒，半点红唇启。怡红姑娘国色天香，今天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正待怡红想要谦虚一下的时候，只听成茹说道：“什么玉臂、红唇的，只怕是两条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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