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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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寒吴段落
好像有很长时间没关心一下阿喜和阿香了,小两口儿现在甜蜜着呢。什么时候成的小两口儿?就在成茹搬进驿馆的第二天,他们觉得在一起不容易,就立刻成了亲。他们没有去找成茹,因为觉得虽然相识了一场,可邀请公主参加他们简单的婚礼并不合适。再说,就算找了,也未必见得到。
但成茹并没有忘记他们,这天清早,当廉劭问成茹要去哪里的时候,成茹说:“寒吴县好玩的地方也几乎都走遍了,小义那里不能着急,还得让他慢慢决定。今天我们就去看看老朋友吧。”
“老朋友,是指阿喜和阿香吗?”
“对头,就是他们。”
于是,他们便前往阿喜家,在那里,两人受到了热情的招待,阿喜更说他们是自己和阿香的再生父母。
虽然并没有在阿喜家待多长时间,但成茹还是切实的感受到了两个相亲相爱之人的那种平淡的甜蜜。她不禁有些羡慕阿香,自古以来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现在我却为“他”消得满头包。成茹偷偷看了看廉劭,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她又怎会知道廉劭此刻的心情呢?
两人从阿喜家出来走在大街上,结果无巧不巧的碰上了杨小义,成茹突然有了某些想法。“看来我们不在一起瞎逛都不行啊。”成茹说。
打过招呼之后,“你们打算去哪里啊?”杨小义问道。
“你记得我昨天结拜的弟弟吗?我们打算去看看他,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去吧?”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跟你们去吧。”
很快就到了聚升盐铺,多多一见成茹,慌忙跑过来问好,成茹向他介绍了廉劭和小义之后,多多就安排他们到里屋。“公主姐姐,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怎么,来看看你都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不过要是你想见我,直接派人叫我过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自己跑来?”
“行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多多吐吐舌头不说话了,但他依然微笑的看着成茹,冲她顽皮的眨眼睛。
这时,一个伙计走进来,“老板,收盐税的官差来了。”听到盐税二字,小义不禁抖动了一下。
“三位,我失陪一下,去去就来。”说完抱着一个小箱子出去了。
果真是去去就来,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成茹问道:“刚才是收盐税的?”
“嗯,怎么了?”
“盐税多长时间收一次?”成茹似乎只是随便问问。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情况是一年一次。”
“什么是特别情况?”她突然来了好奇心。
“就是搬家,关门之类的。”
“多多,你每年都要交多少盐税啊?”
“公主姐姐,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这个钦差要来查我吗?”
“随便问问,如果这是你的商业秘密,说不说当然由你自己了。”
现在廉劭总算明白成茹为什么要带小义来这了,原来她是想给小义施加压力了。他偷偷观察小义,小义依然挂着平时的微笑,但脸色明显不怎么好。
多多接着说:“既然姐姐想知道,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其实我刚才不过交了四十两而已。”
“四十两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了。官府是以什么标准收盐税的啊?”
“定价的两成。也就是说,不管盐商是赚是赔,都要把自己盐价的两成交给官府。”
“哦,这倒是一个确保税收的好手段。”成茹想现在还没有增值税呢,我对经济一窍不通,还是回去问问哥哥,这种收税法是否科学。
对于成茹这种说法,多多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多多,你有没有偷逃税呀?”听到成茹的问话,多多先是愣了一下,要说完全没有过,那当然是骗人的。所谓无商不奸,真是一点也不假,他们要用最小的成本制造最大的产出,至于偷逃税,只要不要太过分,官府就不会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会追究。还没等多多回答,“跟你开玩笑的,在这里我不是钦差,是你的姐姐。诶?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呀?”
成茹随即转向廉劭和小义,尤其是小义,因为在公主问别人话的时候,只要没有需要就不插话已经成了廉劭的习惯。但小义不同,他今天的话特别少,不得不令人感到奇怪。小义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你们说的事,我一点也不懂,连一句话也接不上,你让我说什么呀?”
“哦,原来这样啊。行,那不用管他们,咱们姐俩聊。多多,我记得盐税收入在整个国库收入中占很大的一部分,千万大意不得。”
“是啊,姐姐是公主,又是钦差,会考虑这些,但我可就没什么研究了。不过盐税的确是很大一笔钱。”
“多多,你说一个寒吴县每年能收多少盐税?”这个问题一出,小义立刻变了脸色。
“寒吴县地处三河交汇处,又在直通南北的交通要道上。交易非常繁忙,盐业也很发达,据我估计,每年也得有五十万两以上的盐税收入。但每年的收入依年景不同也不会相同,就今年来看,应该会有上百万,即使不足也差不了多少。”
“哇塞!这些钱要是进了我的腰包,那岂不是发达了。廉劭,现在就去县衙见冯知县,让他把今年的盐税送给我。”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成茹接着说:“嘿嘿,跟你们开玩笑呢,怎么就当真了呢。”廉劭无奈的看了看成茹,他虽然知道成茹平时喜欢开玩笑,但这次还是上当了。多多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轻松的笑笑。唯有小义笑不出来,本来嘛,笑得出来才怪,现在看来叶子已经知道了寒吴县能收多少盐税,那么她不是很容易就能发现实际的盐税在数量上会严重减少,要是少的不多还好说,但宋世忠说六成,这样不被发现才怪。
于是小义说他出来太久又要被大哥教训了,向其他人告别就回去了。一见到大义,他开门见山的说:“大哥,你主动向公主坦白吧。”
回到驿馆以后,成茹对廉劭说:“准备一下,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那我们住哪儿?”
“有可能风餐露宿,如果一天之内赶不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的话。”
“公主的意思是离开寒吴县?”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可是盐税的事怎么办?”
“在明天启程之前解决掉不就行了吗?”
“公主有信心在明天之前找到证据吗?”
“找不到证据有什么关系?这里好像没那么强的法治观念。是我亲耳听到的,我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据。把一干人等都抓起来,还怕找不到证据?”
“那公主之前都在干什么啊?”
“之前?”
“是啊,既然可以直接抓人,之前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
“因为好玩。”
“好玩?公主——”
“你不觉得跟敌人斗智斗勇很好玩吗?不过我们碰到的事都太平常了,还不够刺激。”
“……”
“廉劭,别这副表情嘛,我们之前所做的也不是无用功,毕竟找到证据是最好的了。据我估计,今天就会有突破的。”
“公主是指小义吗?他会向我们举报吗?那可是他的大哥啊。”
“他不会,但他会劝他的大哥自首。杨大义胆小怕事,只要小义向他陈述利害关系,告诉他我们很快就会有所察觉,他一定会自首立功、争取宽大处理的。”成茹总是说一些新名词,这个廉劭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词也很好理解,再加上廉劭半猜半蒙的,成茹说话他也能听得懂。在交流上应该不成问题,但理解成茹的话语不等于理解成茹的做法,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拿这件事来说,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竟然是因为好玩,而且还嫌不够刺激。那怎么才叫够刺激?是不是每次都要跟死神擦肩而过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事情的发展尽在公主的意料和把握之中,虽然经常有新情况出现,但公主每次都能把不利的因素转变成有利的因素,这就叫把变数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其实这种事原来也有过,就是在李固把荆棘放在廉劭周围的时候,廉劭虽然受了不少苦,但成茹却把这个因素变成了带他离开刑部的契机;廉劭在刑部所受的刑也成了太后宽恕他的最后砝码。
每到有计划外的因素出现,尤其是这个因素不利于甚至会彻底破坏你的计划时,聪明的人往往都会尽量减小这个不利因素所造成的影响;但更聪明的人会重新考虑他的计划,把这个不利因素也加诸于他的计划,成为有利于他新计划的因素。成茹便是更聪明的人,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是按照时势的发展而想方设法的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正当成茹和廉劭聊天的时候,廉劭忽然说:“公主,有人来了。”
门外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廉劭问:“什么事?”
“杨主簿在驿馆外求见公主。”
成茹不无得意的看了廉劭一眼,廉劭说道:“让他进来吧。”
“公主,这些事,你究竟都是怎么想到的?”
“猜的,眼下有很多情况摆在你面前,先把这些情况理顺,分清哪些是你需要的,哪些是你不需要的;把那些需要的主次分明的再梳理一遍,根据这些情况猜测下一步的进展。其实很简单的,不过要猜对就不太容易了,我经常会出错。”

“不是这样吧,我就没见过公主出错。”
“那是因为不确定的话我根本不会说出来,只是脑子里想的,你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门外想起了杨主簿的声音,“寒吴县主簿杨大义求见公主。”
廉劭对成茹耳语道:“来的是两个人,小义也到了。”
成茹点点头,说道:“请进。”说着已经坐到了正座上,廉劭照例站在她的右后方。在他们还没有进来的时候,成茹对着廉劭耳语了几句,廉劭点了点头,突然消失不见了。
只见杨家兄弟俩推门而入,随即把门关上,便跪地向公主施礼,就连小义也跪下了。
成茹:“二位太见外了,请坐吧。”她指着下首的两张椅子说道。
但是两人并没有起身,小义说道:“叶子,啊不,公主,我对不起你。”
成茹:“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公主,我……我有事情一直瞒着你,我大哥他……”
“既然是你大哥的事,就让他自己说吧。小义,如果你没有其他对不起我的事,就大可不必如此,我们还是朋友,起来坐吧。”
“多谢公主,不过我还是跪着吧,如果公主真的还把我当朋友,就对我大哥……”
“小义,”成茹打断他,“我说过了,你大哥的事就让他自己来说。杨主簿,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一直俯在地上的大义才稍稍把头抬起,说道:“启禀公主,臣有罪。”
“杨主簿,何出此言哪?”
“公主,寒吴县每年的盐税收入,都被罪臣做了手脚,请公主降罪。”说完又俯下身去。
“杨主簿,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罪臣自知无法逃过公主法眼,与其被公主发现,还不如主动向公主坦白。”
“好吧,既是如此,本宫想问你几句话。你且起身吧,否则,小义也要一直陪你跪着。”大义一听公主都这样说了,便说了声多谢公主,随即站了起来。成茹指了指椅子,两人终于坐下了。“在盐税上做了多少手脚。”
“罪臣在寒吴当主簿的三年,在账上少记了了一百四十八万两,这些银两,均未上缴国库。这是这三年来盐税来去的账本。”说着大义从怀里掏出三个蓝皮本,呈给成茹。
成茹把蓝皮本接过来,但并没有翻开来看,“那这些钱到哪去了?”
“这……”成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是怀疑我有没有能力治的住冯知县。如果他就此打住,在冯知县那里他还交待的过去,不过,在我这里他就交待不过去了。人都已经来了,还在犹豫,看来他还不是一般的谨慎啊。
小义:“大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义:“唉!回公主的话,被冯大人和宋员外平分了。当然,还少不了相关人员的好处,比如说罪臣。”
“那么相关人员都有谁?”
“县衙除了冯大人和罪臣之外,就只有师爷知道,宋员外家只有宋员外父子知道。”
成茹沉默了,看样子是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小义说道:“公主,我大哥是被逼的,请公主从轻发落吧。”说着又跪了下来,焦急地看着成茹。
成茹笑着说:“小义,你先别激动,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把你赶出去了。快起来,不许再跪,这是命令,懂吗?”“杨主簿,适才令弟所言是否属实?”
“回公主的话,罪臣当初的确是被逼的,可是上船容易下船难,一旦沾手,就收手不得了。”
“你知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冯知县他们开始做了吗?”
“这个罪臣不清楚,但罪臣来到寒吴之时,他们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你是说,在你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过了?”
“罪臣没有这样说。”
成茹用一种异样的微笑看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很好。”“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还有,我不希望打草惊蛇,杨主簿,你明白吗?”
“罪臣明白,多谢公主。”
回杨主簿家的路上……
“大哥,公主又没说会放过你,你谢什么啊?而且,你现在竟然还在笑!”
“小义,公主会对我从轻发落的。”
“大哥怎么知道?”
“你刚才没听公主说‘很好’吗?”
“说了,那又怎么样?她也不是在说你。”
“小义,你不明白的,刚才公主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只要我们不让冯大人知道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公主会考虑对我从轻发落的,说不定还不会追究呢,不,应该说很有可能不会追究。小义,你知道吗?之前我还真小看了这个公主,你对我说公主很精明,我还不太相信呢,结果我发现她不是很精明,而是太精明了。小义,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大智若愚’。”
“大哥,我算不算大智若愚?”小义嬉皮笑脸地问。大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成茹便跟廉劭来到县衙,一进县衙直接冲着冯知县叫道:“冯继恩,你可知罪?”
冯知县连忙跪下,“下官惶恐,不知何罪之有?”
廉劭:“冯继恩,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私吞盐税的事,公主已经知道了,有什么话,就等到了京城以后再说吧。”
冯继恩见状,似乎知道了自己大势已去,顿时大笑起来,并站起身来。廉劭立刻警戒起来,离成茹近了一些,准备应付一些突发情况。
“哼!公主啊公主,你好好的在寒吴县玩几天,玩够了就继续赶路不是挺好的吗,何必来管我的闲事?害的自己把命搭在这里。”
成茹:“冯知县,叫你一声知县,你倒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县之长呢,现在本宫就要革你的职。来人哪,把冯继恩暂时收监,明日押往京城送审。”话音刚落,又传来了冯继恩的大笑声。
“公主啊公主,你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我的寒吴县啊!你想在这里发号施令……”说到这,他一下子顿住了,只见两队人马齐刷刷的跑进来,还没等他反应,明晃晃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究竟怎么回事啊?成茹这次出来不是没带人吗?还记得昨天杨主簿兄弟去找成茹的时候廉劭不是出去了吗?其实是成茹吩咐他到州府衙门搬兵去了。进来的两队人都是州府的差役,他们从昨天就已经跟随廉劭来到了寒吴附近,清早进入寒吴,而底下人还没来得及通知冯知县。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结局已经很明显了,成茹下令把县衙的人都扣起来,其中包括所有知情的三人,也就是连杨大义在内,也被关了起来。大义对小义说没关系,早晚都会没事的,让他不要担心。
把县衙的事解决以后,成茹立刻下令进军宋府,但成茹和廉劭并没有去,而是等在县衙里。等去宋府的人回来以后,成茹开始清点她的“战利品”。突然,成茹叫道:“廉劭,宋世忠呢?”
此时,廉劭也注意到从宋府抓来的人里没有宋世忠,便立刻下令在全城搜捕宋世忠。廉劭见成茹神色凝重,一时感到自己失职,愧疚地对成茹说:“公主,要是我也一起去宋府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
“不必自责,如果追究责任的话,这应该是我的责任。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让我好好想一想,他会去哪呢?不好!阿香!”
“公主!”
“但愿是我想错了。”说着已经跟廉劭一起飞奔了出去。
当他们来到阿喜家的时候,为眼前的一幕呆住了……
成茹看到阿香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的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道长长的血。对于深知医理的成茹来说,她清楚的知道,阿香已经断气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成茹便有自信可以治好她,但她确确实实已经断。气。了。
再走到阿喜的身旁,他被绑在椅子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额上青筋爆出,恐怕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爱妻惨遭蹂躏而被活活气死的吧。
成茹失魂落魄地摊坐到地上,半天连一动都不动。廉劭默默地坐在她身边,心痛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成茹低沉而又缓慢地说道:“廉劭,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成茹把脸转向廉劭,一双大眼睛失神地望着他,“明明可以避免的,可是……可是我却……廉劭……”说到这,长长的睫毛上已是泪光闪闪。
廉劭第一次发现公主的身体竟然如此单薄,她坐在那里,好像就要倒下去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世上哪会有尽如人意的事啊?阿喜和阿香,他们不会寂寞的,生能同衾、死能同**,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公主,不要再自责了。”“公主,你已经尽力了,你真。的。做得很好了。”
也不知是廉劭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成茹的神经实在大条,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挫败感呢,廉劭……啊呀!紫娟!”
廉劭一听也立刻紧张起来,两人不顾一切地朝朗乐轩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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