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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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早晨。杨乱挖开眼睛,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直打呵欠。昨天晚上,他是等到月亮转到大山背后才赶回房的,只睡了一个时辰。
阿山似乎一点睡意也没有,竟早已不在房中。
他一边想着昨晚杀了马冲,今天可能发生的事,一边慢慢地走下楼来。阿山正在门口等他,“杨兄,去食堂吧。许多人都已经去了。”两人走进另一座大屋当中,已有好多人在吃早餐。杨乱脸也不洗,到两个打饭菜的伙计那里打了一碗饭,端到桌边就大吃起来。实际上,他却在注意地观察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一切如旧,马冲的死并没有带来任何反常。
还是阿山有办法,居然端来了两盘好菜,外加一坛酒。杨乱差点就想问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但还是忍住了。阿山曾经告诉过他,他有一个姐姐被抓进乱月山,已经有好多年了。杨乱总觉得这无形之中似乎存在着一种奇特的联系。但到底是怎样一种联系,他又无法肯定。他也不想问阿山,更知道就算问了,阿山也绝对不会说。
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抛开一边。
吃过饭后,很多人都到了外边的草地上;站着的,坐着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轻声地交谈着。杨乱找了个地方一**坐下来,睁大眼睛四处扫视,忽地看见一个人,疑是见了鬼,忙用力揉揉眼珠子,“这……这厮不是跌进院子里去了么?怎么又……?”阿山坐到侧边,看看他的神色,不觉笑道,“你别忘了断臂神龙还有一个绰号叫不死神龙,是打不死的!”
杨乱脸色变得煞白,苦笑道,“也许我当时使的劲儿轻了些。”
阿山道,“倒不是你的劲儿轻,实是他的皮厚。”
杨乱禁不住又怪笑起来,“莫非那厮长了一层牛皮?”
阿山被逗笑了,“也许是吧。”
旁边还有好些人,此时却一个个冷眼旁观。连平时与杨乱极为要好的陈若花和何飞,也不再搭理他。杨乱感到有些孤独,还好有阿山陪着。他把阿山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握着,阿山忽地红着脸缩了回去。他不由大奇,“你是女孩子呀!”随口一说,倒没留意到阿山的窘态,眼睛一溜,发现前边不远处站着一位高髻道人,后背斜挑着一把佛手,正望着对面的山谷出神。他忙问道,“阿山,你认得那们道人么?”
阿山正色道,“他就是武林三邪中的麻衣道人,也是乱月山的护法,你不知道么?”
杨乱听罢,浑向一哆嗦。要知道武林三邪那可是名冠天下的邪道高手,比之今日的南武林九大名派的名头还要响得多。他们平时极少在江湖露脸,没想到竟也做了乱月山的护法!这些护法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他不由纳闷而且震惊了。
罢了罢了,我和何大哥这帮人看样子是难以大破乱月山的了。既然破不了乱月山,还进山做什么?不如现在就回去……
杨乱乱七八糟地想着,还真有点想家了。同时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呼唤他,“杨乱,你就别东想西想啦!你走了,十二少那帮人怎么办?陈若花怎么办……杨乱呀杨乱,你就死心踏地进到乱月山总营,大闹乱月山吧!况且据说乱月山内美女如云,笑公子说不定就藏在其中,难道你就不想去找他要画儿了么?”
这些话本来是他自己想到的,但又象是别人对他说的,而且是不能不听的话。
尤其是想到画中仙子时,他的心又活蹦乱跳起来。
“仙子妹妹不是说过,在大破乱月山之际,她会出来助我一臂之力么?”
想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入乱月山与群魔展开一场疯狂大战,而引得仙子妹妹现身一见。
“笑公子,笑公子……,笑公子你在哪里,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阿山听到他的话不觉一惊,脱口道,“你找笑公子……?”
“是呀,我找笑公子,你认识他?”杨乱又抓住了阿山的手。
阿山把他一推,“我哪里认识什么笑公子,只是我姐姐……”
杨乱打断他的话,“你姐姐又不是笑公子,我现在只想找到笑公子。”
阿山脸色一红,欲言又止。
“笑公子,笑公子,你在哪里?”杨乱喃喃说着,倏地一拍脑门,“这里有这么多人,有人知道笑公子也不一定。”想着连忙爬起身,挨个儿问起人来。那些被问到的,无不摆手摇头。后来他走到一个人身后,刚想去拍,看见后背斜挑的拂手,吓得立即抽身就走。但那人偏已转过身来,反而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年轻人,贫道认得你,你就是神剑庄的风流少爷杨乱吧?”
杨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老道人呵呵一笑,“年轻人,你还没有听说过乱月山的传闻吧?”
杨乱目露惊骇,“我听过。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些年轻的武林高手中了邪似的主动往山里送,但从没见到出去的。”
麻衣道人笑了起来。他的脸本来已显得慈善温和,一笑便现出无数笑纹,更让人觉得亲切。他笑呵呵地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上哪里去了?”
杨乱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不听话,全让乱月山的人给杀了,一个也没剩下!”
杨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一直通到脑顶,连五脏六腑都冰凉冰凉的冷。
麻衣道人越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年轻人,你有没有看清这次时进山的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杨乱愣住人。他当然看出这次进山的全是南武林的高手。难道乱月山要将这些高手也斩尽杀绝?事实上只要杀尽这些杀手,对于整个南武林来说都将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不用说会有多少个家庭会因为他们的死去而惨遭亲离子散之苦!
乱月山的歹毒凶残,由此可见一斑。
杨乱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麻衣道人灰眉一挑,微微惊讶道,“你莫非得了病?”
杨乱接连打了两个牙根颤,“是的,有点冷。”
麻衣道人笑得更开心了,“年轻人,不打紧,待贫道替你治疗治疗。”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掌,掌心通红如火。他将红通通的手掌向杨乱胸口印来,口中说道,“年轻人,可要忍耐点啊!你这是撞了寒气,得的乃是伤寒症,所以会不停地打颤。贫道只要将赤焰神掌中的热气逼入你的胸口,只要没烫死你,保证马上见效。”
呼!掌心突然往前一推。
危急之间杨乱身子往后一倒,使个“铁板桥”,已仰面倒在地上。一条火舌呼拉拉地从身上闪而过,好险,眉毛都差点给燎了。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幸好麻衣道人并没有趁机再发掌,只是极为友好的问,“贫道这手赤焰神掌比断臂神龙的黑砂掌如何?”
杨乱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勉强笑道,“厉害十倍。”
麻衣道人慢条斯理地道,“厉害谈不上,火气倒是大了点儿。如果你下次再得伤寒症,只要告诉贫道一声,分文不取,保证掌到病除。”
杨乱一张脸蹩得通红,好不容易挤出一丝苦笑,“多谢道长!有此一倒,晚辈一生一世只怕也不会再得伤寒症了。”说着扯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水。一会儿又流了出来,只好再次去擦。
麻衣道人呵呵笑道,“如果你得了急热症,也不妨的,贫道另一只掌正好可以治理!”
杨乱吓得针扎般地蹦开一边,心惊胆颤地道,“不劳道长动手,晚辈的急热症也好了。”
麻衣道人伸劲一看,果然,杨乱不仅不再流汗,瞳孔也似散了光,黯淡昏涩,想是吓坏了。因此他也不再进一步威吓,很轻松地拂了拂袖子,“年轻人,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点啊!”
杨乱心里说注意你奶奶的熊,我找笑公子关你屁事,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
没过多久,队伍又排列好出发了。这次领路的是麻衣道人。出了谷,仍然沿着河边向深山行进。
一河两岸,全是高山。间或翠竹青青;间或乔木成林,间或石壁古藤,间或险峰倒凸……风景秀美,十分怡人。只是那些山峰太高了,连绵起伏,没有尽头。昂起头,也只能望见被山势分割的狭长的天空。
时值春三四月,满眼青山秀木。时见幽谷山鸟,路边野花。加以天高气爽,春风拂面,确实令人心旷神怡。杨乱早把一切烦恼抛开一边,笑嘻嘻地东张西望,看得自己连连点头。还到林边折来了一束映山红,要送给陈若花。
一会儿,那束红艳艳的映山红就送到了陈若花手上,“若花妹妹,我知道你喜欢花和蝴蝶。可是我手笨,捉不了蝴蝶,只能送这束花给你。但是我又知道,若花妹妹你比花儿漂亮多了。你是花王,是花中的仙子玉女,是我今生今世见过的最最善良美丽的好妹妹。还有,你温柔大方,体贴入微,一身风情笑语,什么样的男孩子都要被迷倒。”
陈若花红着脸将花接住,心中泛起无限美意。毕竟是女孩子,喜欢被人夸被人称赞。而这种叫人甜心的情话,也只有杨乱才说得出来。想起那天杨乱向她叩头示爱,她双颊如火般地烧了起来。
人影一闪,阿山已掠到杨乱身边,“杨兄,我抓到一只蝴蝶,你送给若花妹妹吧!”
杨乱连忙拈住那只蝴蝶,想了想,却送给了陈若花身后的何飞,“何大哥,我以后只能喜欢另外一个妹妹了,若花妹妹就摆托你照顾啦!”
你听他说什么,仿佛陈若花以前注定是他的人似的。
幸好何飞很明白他的性子,否则非给他几个嘴巴不可。
陈若花呢,满以为杨乱又要送她蝴蝶,到时又少不了再说一番受用无穷的情话,一听不是那么回事,心中顿感一阵失落。而且这种失落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心底无形中也是那么在乎杨乱的。
“死乱蛮子,把我当一件礼物推来让去,作死呀!”她暗地里咬了牙,发起恼来。何飞竟已猜到了陈若花此时心境不佳,拈住那只蝴蝶没敢送过去,手一松,蝴蝶飞了。
“若花妹妹飞走了!若花妹妹飞走了!何大哥,快去抓住她呀!”杨乱急切地叫喊起来。冷不防走在陈若花前面的布群英回过头来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你瞪什么眼睛!”杨乱立刻找到吵架的对象了,”“你人又生得不俊,脾气又差,又不会体贴若花妹妹,又不懂哄她开心送她东西,只想贪图我干妹妹美色,你是个伪君子!”
布群英气得直哼鼻子,但也知道与他吵下去,肯定还要受更大的气,因此愤愤地错开身,向前跑了几步插到前边队里去了。
“然也。”杨乱轻拍双掌,得胜似的笑起来。不料麻衣道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年轻人,贫道对你说的话,你又忘了么?”他猛地转头狠狠瞪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麻衣道人,用力捋了摇手掌,竟似动了大怒,要跟他干上一架。
阿山连忙拉住杨乱,“杨兄,他还不值得我们动手。”
杨乱想了想,这才闷闷地跟入何飞身后,但是脸色铁青,仿佛真被麻衣道人逗得动了大气似的。
麻衣道人几乎傻了眼,心说你一个娃娃儿自不量力,竟要跟我急眼,真是天下少有的奇事!若不是圣女有令不得伤害你与何飞,贫道早一掌把你劈死了!
杨乱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个臭鼻子老道可恶之极,屡屡追得我不开心,若不是……我也早把你一掌劈死了!”想归想,经这么一闹,他还是规距了许多。
走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赶到乱月山总营所在地。眼前现出一片青翠逼人桃花乱眼的美景,仿佛真的到了世外桃源。红花绿叶掩映当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楼屋。
麻衣道人将众人引入了一座大屋之中,几十人一涌而入也不觉得狭窄。里边摆着十几张大桌子,早已备好了酒菜。空气中还飘荡着一缕异常好闻的美人余香。众人大半天没吃饭,见到桌上丰盛的饭菜,馋得直流口水。
“各位乱月山弟子,现在就在此间用餐,稍后会有人领你们去沐浴更衣。之后稍作休息,天黑时分再见朝见四圣女和公主。”麻衣道人说到这里声音一沉,“但是,各位切记不可随意走动。凡事要向冷护法和化护法先请示,须得他们许可才行,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众人齐口答应。然后各人找到桌位吃喝起来。席间欢声笑语,一片喧哗,好象回到了家乡一样开心。

只有杨乱心情不佳,勉强吃了点儿,就放下筷子。远处传来女孩子的笑声,一心惦记着画中仙子的他,饭没吃完就悄悄溜出屋门。
太巧了,门外两侧已站了几位梳着小辫子丫头。一个丫头过来问道,“杨少爷,你吃好了么?”杨乱大是吃惊,迟疑道,“吃好了。”
“那就让奴婢领你去沐浴更衣吧,随奴婢来。”小丫头说着自己先走了。
杨乱止不住心中的惊奇,便跟着那个小丫头走。拐了个弯,又进到另一间屋中。里边有几十个半人高的木桶,都盛满了水。用手指一试水温,竟是温热温热的,恰好适合洗澡。
每个桶边的木架子上,还挂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和汗巾。
小丫头在旁边唱歌一般地道,“请杨少爷沐浴更衣。”
杨乱一向风流放狂,见到这个丫头生得粉嫩嫩的一张小脸,不觉伸出一根指头,在她脸上一滑,色迷迷地笑了一声。
小丫头惊慌地退开两步,“杨少爷,你,不可以的!”
杨乱其实只是吓她一下,随后连人带衣扑嗵一声跳进桶内,弄得水花四溅。
小丫头吃惊地张着嘴,大约是从来没有看见这样洗澡的人。
“小妹妹,你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擦擦背?”杨乱在水中将衣服脱了下来。小丫头只是楞楞地站着,不来也不走。
“你不愿意么?”
小丫头扑地一笑,“杨少爷说的话,奴婢怎敢不依?”遂拿了汗巾,在杨乱光溜溜的后背上搓洗起来。杨乱此举实是找她问话,“小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姓杨?”
小丫头随口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在你们没进山之前,早有人将你们的面相画了出来,送进乱月山来,叫我们做使女的劳劳记住了,所以见了你们就能认出谁是谁来。”杨乱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转过去面对着小丫头,把她吓得将手中的汗巾一丢,慌里慌张地叫道,“喂,快坐下去,羞死人了!”
杨乱恍然一悟,连忙坐入桶内,“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小妹妹,你刚才说我们没进山前面相已被人画好送入山内,那画相之人到底是谁呀?”
小丫头尚红着脸,又随口答道,“当然是我们乱月山的小公主呀!”
“小公主又是谁呀?”
“小公主就是小公主呗,你没听过么?”
“我没听过。我想问你,她会不会女扮男妆到山外去玩?”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会的。有两次她扮起男人的样子,又学起男人的声音,连我们也认不出来。”
杨乱好奇心大起,紧紧问道,“她有时候是不是自称笑公子?”
小丫头刚想回答,倏地闷头闷脑地摇了摇头,“啊,我讲错了。她不让讲的。”
杨乱顿时想明白了,原来乱月山的小公主竟是笑公子。她看见小丫头担惊受怕的样子,忙笑着道,“你别慌呀,其实你刚才什么都没跟我说。”
小丫头松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你出去吧,我已经洗好了。”小丫头哎地应了一声,出去了。杨乱立即跳出桶,将那套新衣服扯下来穿在小淋淋的身上,就打算去打笑公子讨要美人画。门又开了,何飞、聂十三,还有一位白面书生走了进来。那书生倒也识礼,见杨乱连忙自报家门,“杨少爷,不认识我吧?我叫白路人。”
“白路人?”杨乱吟哦着这个名字,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你就是江湖中人称要命书生的那个人呀。听说你的两个狐朋狗友无亲无情的暗器功夫也是蛮不错的。”
白路人笑笑。眼睛笑,嘴角笑,满脸都是阴冷冷的笑。
杨乱急切要找笑公子,撇开他走到屋外。远处有一座极大的楼屋,他楞楞地望着那里,心中想,“那么大的房子,该不就是小公主住的地方吧?不行,我得去看看。”拣了条路往那个方向走。才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冰冷冷地唤道,“杨少爷请留步!”他停下肢步,眼睛却还是望着那个地方。
“杨少爷,现在还不是去那里的时候,请你到屋中稍作休息。”
杨乱动也没动,冷笑道,“白路人,难道你也是乱月山的护法?”
“杨少爷好眼力,佩服佩服,白某的确是乱月山的护法之一。”
杨乱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瞪起眼,想镇住他。白路人的眼光更狠,象两把刀子,发出惊人的冷光。他指了指澡堂对面的另一间屋子,“你最好现在到那里休息休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引你去分封厅的。”
杨乱冷冷道,“我要是现在非去不可呢?”
白路人面色一寒,“杨少爷,白某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做了乱月山护法,总要做些份内事的,你还是先将就将就的好。”
杨乱气愤愤地望着那张丑脸,一阵恶心,恨不得立刻打掉他满口黄牙。两人之间空气骤然紧张起来,耳中却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欢声笑语,嬉骂打闹,娇媚的、脆嫩的、俏生生的,乱的一团糟。
“娘的,进春宫了。”他在心里骂了句,终于做了让步,甩开步子,气冲冲地进到那座专供人休息的屋中。里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排床位,他走到一张床边,鞋也不脱,和衣倒在床上,双目一闭,立即打起呼噜来。
白路人跟进来看时,发现他已睡得一团死烂,不由目瞪口呆。
接着又有人进到这座屋中。渐渐地装满了所有床位。
天黑时,冷罗刹又来唤众人去用晚餐。
杨乱被叫醒了,嘴里骂骂咧咧,一连打了十几个呵欠,又伸了两个懒腰,才懒洋洋地坐起来。看到陈若花经过床边,一把拉住,“你睡在哪里呀?”
“里边的小房间呀!”
“知不知道我刚才梦到你了?”
陈若花娇羞地望了他一眼,他立即又道,“我梦见你没穿衣服呢。”陈若花脸红如火,呸了一声,跑到外边去。杨乱便张口大笑起来。他这种人,好象一下不找人胡闹就浑身不自在一般。
屋中的人接一连三地出去了。
直到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无精打采地跳下床,又无精打采地往外走。迎面忽地走来了一个红衣和尚,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咦?他站住了,抬起眼睛望了望对方。当看到对方的眉毛时,惊讶得张大了嘴,接着怪笑起来。
原来这个和尚眉毛特长,而且向下垂着,把睛睛盖住,眼睛只能从眉毛缝隙往外看。更奇怪的是,他的眉毛是红的,光秃秃的脑顶也是红的,因此显得十分怪异。
见到这样的人,如果不发笑,那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所以他越笑越大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自觉地伸手过去,要敲一敲红衣和尚的秃顶。
红衣和尚的眉毛倏地竟立了起来,好象盖住眼睛的两个盖子向上打开,于中射出两道诡秘凶残的寒光,死死盯住杨乱。杨乱本已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见鬼一般,蹬蹬蹬往后退去。一不小心,后腰撞在了床架上。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已钢铁般地掐住了他的候管,红衣和尚狰狞的脸孔已晃到眼前。
寒光一闪,一把尺寸长的尖刀狠狠地向他腹部刺去。扑!短刀刺入,杨乱感到一阵剧痛,奋力一挣,而这时掐住喉管的手却突然松开了。
红衣和尚的眉毛又盖住了眼睛,手中拿着刀,刀尖已染有血迹。屋中又现出两个人,是麻衣道人和化魂圣魔。
“大哥,怎样?”化魂圣魔抢先问道。
红衣和尚摇摇头,“我已试过了。他虽有一身武功,但决不是杀害马冲的凶手。以他的身手,绝对不可能同时将马冲和那两个西域高手杀死。我看凶手是另有其人。”
麻衣道人接口道,“大哥说得有理。如果杨乱真有那么一身厉害的武功,这把刀根本就刺不到他的身上。换句话说,就算能出奇不意地刺中他,剌中他之后他也会垂死挣扎,也必然会发生惊人的反击。
杨乱心里明白了,“这三个奶奶娘的,原来是在试探我的武功呀!”因为不论什么人,在生命危垂关头,都有一种保护生命的本能,不可能眼睛睁睁地看着刀子扎进自己腹内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不作反抗。
红衣和尚出其不意地要杀他,只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刀子只剌入半寸就立即抽出,劲头把握得异常准确。虽然如此,伤口还是涌出了大量鲜血。杨乱捂着伤口已瘫坐在地,鲜血正不停地从指缝间溢出。
麻衣道人笑呵呵地走近前来,蹲下身子,温和道,“杨乱,可要贫僧挺你止血?”不等回答,他的手掌已发生一团凉气,逼住伤口四周。痛楚顿时减弱,取而代之一种冰冷冷凉酥酥的感觉。随之血水也渐渐地止住了。老家伙又自怀中掏出药瓶,乐呵呵地看着杨乱,“这是贫道的止血神粉,只要撒一些在你的伤口上,不久就可以结痂全愈了。你躺到床上去,待贫道挺你撒些吧。”
杨乱吃力地爬起来,躺到床上,将伤口处的衣服扯开。撒上药粉后,又产生一种酥痒痒的感觉,伤口一点也不痛了。“你先躺着,保证半刻钟就能全愈。然后你再去食堂用餐。”麻衣道人说完就走了。至于化魂圣魔各红衣和尚,更是早已不见了影子,屋中又剩下他一人。
几盏吊灯要死不活的亮着,外边的天色却已越来越暗。不远处,能听到十二少等人欢快的笑声。他们一定正在吃饭,何飞一定正在陪着陈若花。阿山呢——他在哪里?会不会也被红衣和尚施以类似的手法试探?
杨乱暗暗发笑,心里说刚才那刀并非致命,就是再进去两寸也决不能暴露武功。但若真要危及我的性命,他奶奶娘的红眉毛老怪物,俺非一掌劈死你不可!
这时他又想到麻衣道人和化魂圣魔都尊称红衣和尚为大哥,心中一跳:莫非他就是排名在武林之邪之首的红衣圣佛?我的爷呀,就连红衣圣佛这等声震江湖的绝世高手都成了乱月山的帮凶,真不得了啦!更令人害怕的是,据说乱月山有数十位护法,而眼下现身的还不足十个,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都是江湖中作恶多端极难应付的大魔头大恶人。以前这些是分开来的,现在一下子被乱月山收之旗下,将这股邪恶势力合于一处,一旦杀出乱月山,不晓说一场江湖浩劫在所难免了。
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闻到了醉人的酒香。
阿山提着一壶酒进来了。他的眼尖,一眼看到杨乱身上的血迹,心头一惊,酒壶掉在地上,奔过来吃惊叫道,“杨兄,你这是怎么啦?”
杨乱若无其事地坐起来,“嘘,小声点。刚才红衣圣佛老妖物想打我的歪主意,我不让他得手,他奶奶的竟干了我一刀。”
阿山心疼地摸了摸,“止血没有?还疼吗?”
杨乱脸上又浮出嘻嘻笑意,“牛鼻子老道的止血神粉还真不错。若不是他挺我止住了血,我非把那个红秃驴一脚踢进毛坑里!”边说边跳下床,又伸了个懒腰。
“杨兄,真的没事了?”阿山还在担心。
“真的没事。”杨乱又笑开了,“就是有人找我干那事,也没事儿。”
阿山的脸刷地红了,“你怎么老是这样不正经?”
“我不正经?”杨乱指指自己的鼻子,“嘻嘻,我不正经,阿山兄弟你正经。可是将来你也要讨老婆生孩子呀!你不干那事,你老婆非把你踹到床下去不可!”一边说一边笑,还找到了地上那个酒壶,拣起来摇了摇,还有酒响,便将酒壶对着自己的大嘴,一口气喝个精干。
当的一声,酒壶被扔在一边。他看到阿山红着脸站在旁边生闷气,连忙去拉住他的手,眉开眼笑地道,“阿山兄弟,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想帮我改掉这些不正经的坏习惯,可是你也该知道一下子是改变不过来的呀!……好啦好听,别生气了,我向你陪不是,保证以后改好,做出个大哥的样子来。”说到这里,倏地昂首挺胸,横生一股豪气,竟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豪言壮语,“想我杨乱出身名门,一手疯狂十三掌传响江湖,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岂能学那些江湖肖小之辈满口胡言老不正经?我敢保证,现在的杨乱不是我,以后的杨乱才是真正的我了。
阿山被逗得一笑,“杨兄,这些话你说了不止一回了。”
杨乱大言不惭道,“但是只有这一回才是真的。”
“可是这句话你以前也说过呀!”
杨乱干瞪眼,没词了。忙摸摸肚皮岔开话题,“好兄弟,我有点饿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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