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一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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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偷偷瞟了一眼审食其,急急地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告诉老爷夫人这话是我说的。要不他们准得打死我。”说罢,福了一福,竟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红玉,”半晌,我才吃力地道:“你昨天回家去看你娘,你一定听到了什么,他们说什么丑事,什么败坏门风。”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小姐你别瞎想了。”红玉拼命地摇着头。
我长叹一声,“你也不用瞒我,嘿,他们说的我也猜到了几分。”
“小姐,”红玉叫一声,突然痛哭出来,“他们胡说八道什么与奴才私奔,还有什么主仆共事一夫的,我昨天回家刚见到我娘,一句话没说就被她赶了出来,她说……她说,从今天起,我便再也不是她女儿了……”
审食其突然怒吼了一声,“谁造的谣,我剥了他们的皮!”说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向门外冲去。
“食其!”我厉声喝道,“站住,你若出去,就别再进吕家的门!”
审食其突然站住,像被钉子突然钉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却一动都没有再动。
“也难怪,”我凄然一笑,“一个小女孩子,带着个丫环跟一个奴才,无缘无故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回家,他们还会有什么好的想法,不指着鼻子说我,已经是给足了吕家面子了。”
以前在咸阳也曾听到种种传言,但都一笑置之,似乎那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可是回到了单父,真的面对这一切时,我才真正感觉出流言的杀伤力!
人言可畏!
原来在乡人们的眼里,我已经成为一个败德丧行,全然没有名节的女人了。
可是我的父母,为了怕我伤心难堪,即使是病了也不肯向我吐露一字。还当我是他们最好、最值得骄傲的女儿。细想起来,这十多年间,我竟未曾带给他们些微快乐,先是自闭,后是重病,病好了也是孤僻得不愿理人,再之后,长大了一些,索性离了家一去不回,任由他们在家中担忧牵挂,忍受乡人的白眼指责。
这天下还有我这么不孝的女儿吗?
乡人的流言固然让我愤怒难过,但思及父母亲这些年的处境心情,我的心里才突然涌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欠他们的,怎可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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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父亲把我叫到书房,沉吟了半天,方道:“雉儿,沛县县令吴公是我多年好友,前日来信邀我去沛县小住,我想呢,这单父确实也住得腻了,换个地方也好。你看如何?”
“全凭父亲作主。”我道。
回家这几天,心境上总有点心灰意冷,甚至连话也不欲多说。虽然知道父亲这迁家之举背后另有苦衷,也知道若迁至沛县,无疑将与那命定的未来更近一步,却是连想也不愿去多想。
“又能怎么样呢?”心里总是有一点颓废的感觉萦绕不去,“随它去吧,就在这个时代随波逐波去吧。”
既然已经不想在单父待下去,自然要全盘搬走。毕竟家大业大,搬个家,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足足忙了近两个月。

这些时日,连审食其和红玉进进出出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他们也不愿多管闲事,只管把我那点东西收拾收拾也就罢了。而我常年在咸阳,单父又哪多少东西,倒难得的清闲下来。
随父母到达沛县时,县令吴公带着两位公子及一众衙属亲来迎接。
这位吴公与父亲的年纪相仿,两位公子也都有二十多岁,看上去倒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前来问侯之时,我实在懒得应对,却又不好失礼,只撩开马车的帘子,和妹妹两人在车内福了一福也就罢了。
父亲前去沛县后衙吴公的住所拜访,我与母亲、大哥、大嫂以及妹妹径自回到县衙边新购置的大宅。这一番收拾又忙了近月。
搬到沛县,母亲的身子便渐渐好了些,略有精神时便拉着我说话,一则我多年离家,这些年的话积下来也够说上几个月的,二则,却是旁敲侧击的问我与审食其的事。
三人成虎,我悲哀地想,连母亲也不能信任我。
过了些日子,母亲在一次说话中,突然说道:“雉儿,上次县令吴公来接我们时,他的二儿子见了你,很是喜欢,听吴公的口气,是想和我家提亲呢。”
“哦。”我淡淡了应了一声。回想那日原是坐在马车之中,也就没用覆脸的绢纱,大约是被人看到真面目了,我自惴不是虞姬那般的绝色美女,但姿容清秀,应也不输于她人。
母亲听我语气平淡,便也不敢多说,只自言自语道:“我也说不妥,听说那位吴二公子家中原已娶妻,你若嫁过去,说是平妻,其实也就是二房,以你的脾气,怕是忍不下去的。但是,”母亲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大约是想说,以现在的形式,有像吴家这样的人家肯以平妻聘娶便已是极好的了,毕竟,我的名声在单父一带已经坏得不能再坏,只怕沛县这里也难免有耳闻吧。
但母亲又怕我伤心,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又过了数日,县令吴公见家中事宜渐已料理妥当,便提出为吕家接风洗尘,父亲推说在沛县尚人地生疏,怕一时照顾不到,反为不美。吴公却笑道:“吕公多虑了,我属下有一功曹掾萧何做事认真心细如发,且人头熟络,沛县上下贵贱各色人等没有不知道的,到时可请他来为吕公操办一二。”
父亲也只得点头答应。
于是,这场影响我一生的接风宴终于开始。
酒宴当天,男宾在前厅宴饮,女客则在后堂另开了几桌小宴,由母亲、大嫂以及我和小妹相陪。
我心神恍惚,坐立不安了数日,终于悄悄把审食其叫了来。
“食其,你且在门口守着,若有人报出一万钱的贺礼,你便赶紧让红玉来报我,千万千万!”
“一万钱?”审食其奇怪地问了一声,见我郑重点头,这才诺了一声去了。在这个时代,虽是交情至厚,来往贺仪至多也不过上千,哪里有一万钱,难怪他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可我却知道,一万钱是会出现的。
那个人,将拿着一枚写着“一万钱”的竹简作为贺仪,走进我的生活。
或者,应该说走进吕雉的生活。
开启一个大时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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