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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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己补)
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此回《己》《庚》两本原缺,此上是《蒙府》和《已卯》本中武裕菴“按乾隆年间抄本”后补的回目名。《戚》、《列》、《梦》回目为:“餽[馈]土物颦卿思[念.列梦]故里,讯家童凤姐蓄阴谋”。《蒙》、《戚》两本虽接近,此回却给出了差异很大的文字,分为两系。它们是曹雪芹的,还是另有手笔?今以《己卯》本中,武裕菴后补的文字的校《蒙》本;以《列》、《梦》校《戚》本,分段并列比较,且看且说。]
 后)回“撒手”,乃是已悟;此虽眷念,却破迷关,是何必削发?(青)埂峰时证了情缘,仍不出士隐梦,而中秋前引即三姐。靖藏此《靖》批原错乱,乃绿荫据其文后回而辑,关乎湘莲结局。且看后回。]
    话说尤三姐自尽之后,尤老娘合二姐儿、贾珍、贾琏等俱不胜悲痛[恸],自不必说,忙令人盛殓,送往城外埋葬。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痴情眷恋,却被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竟自截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暂且不表。
[本节《戚》本作:]话说尤三姐自戕之后,尤老娘以及尤二姐、尤氏,并贾珍、贾蓉、贾琏等闻之,[贾琏还用闻?]俱各不胜悲伤,自不必说,忙着人治买棺木盛殓,送往(城外)埋葬。却说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迷性不悟,尚有痴情眷恋,被道人数句偈言打破迷关,竟自削发出家,跟随(疯)道士飘然而去,不知何往。后事暂且不表。[看得出来,《蒙》《戚》两本非是两个互不接触人的同题作文。而是一人参照一人的样本在改写。那么二人是谁?是《蒙》本在前还是《戚》本在前?]
    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賛]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妻[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吵嚷“三姐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听见告知薛姨妈。薛姨妈不知何为[为何],心甚叹息。正在猜疑,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她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湘莲也不知往哪里去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语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儿妈妈说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賛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道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合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靖:宝卿不以为怪,虽以此言慰其母,然亦不知何为宝卿心机,此又是囫囵语,余亦囫囵已[矣]。】
[《戚》本作:]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甚喜悦,正自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治屋,办粧奁,择吉日迎娶过门等事,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见薛姨妈,告知尤三姐自戕与柳湘莲出家的信息,心甚叹惜。正在猜疑是为甚么原故,时值宝钗从园子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尤三姐,她不是已经许定了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的?这也狠好,不知为什么尤三姐自刎了,湘莲也出了家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语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活该不是夫妻。[多出六字,显是后添的。]妈所为的是因有救哥哥的一段好处,故谆谆感叹。如果他二人齐齐全全的,妈自然该替他料理。如今死的死了,出家的出了家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损了自己的身子。到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许多[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来回几个月,妈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不然到叫他们轻看了无理似的。”[内容又一样,《戚》本更详。这种改写,是知道它不是曹雪芹原笔,对原文不再尊重的表现。]
母女正说话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才听见,正在这里合你妹说这件公案呢。”薛蟠道:“妈妈可听见说湘莲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么?”薛姨妈道:“这越发奇了。怎么柳相公那样年轻的一个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靠那道士能往哪里远去,在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薛蟠说:“何常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薛姨妈说道:“你既找寻过没有,也算把你待朋友的心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去呢?只是你如今也该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这[些]料理(料理)。咱们家没人,俗语说的‘夯雀儿先飞’,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再者你妹妹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去的伙计们,也该摆桌酒儿给他们道道发财[乏才是]。是人家陪着你走了二三千里的路程,受了五六[四五]个月的辛苦,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担了多少惊怕沉重。”薛蟠听说,便道:“妈妈说的狠是。倒是妹妹想的周到。我也这样想着,只因这些日子为各处发货(闹的)脑袋都大了。又为柳二哥的事忙了这几日,反倒落了一个空,白张罗了一会子,倒把正经事都误了。要不然定了明儿后儿下帖请罢。”薛姨妈道:“由你办去罢。”
[《戚》本作:]母女正说话之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未干。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大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在园子里听见大家议论,梦}正在这里才和你妹子说这件公案呢。”薛蟠说:“这事奇不奇?”薛姨妈说:“可是。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聪明的人,怎么就一时糊涂,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他前世必是有夙缘的,有根基的人,所以才容易听得进这些度他的话去。【靖眉:似糊涂却不糊涂。若非有夙缘,有根基之人,岂能有此?尤三姐姣姣,册之副者也。对湘莲和三姐都给与肯定,三姐姣姣,堪配副册。]想你们相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单身一人在此,你也该各处找一找才是。靠那跛足道士疯疯颠颠的能往哪里去?左不过是在这房前左右的庙里寺里躲藏着罢咧。”薛蟠说:“何尝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去,连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人人都说不曾看见。我因如此急的没法,惟有望着西北上大哭了一场回来了。”【呆兄也是有情之人。】说着眼眶[圈]儿又红上来了。薛姨妈说:“你既找寻了没有,把你待朋友的心也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呢?你也不必太过虑了,一则张罗张罗买卖,二则你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到是早些料理料理。咱们家里没人手儿,竟是笨雀儿先飞,省得临期丢三[生]忘四的不齐全,[《列藏》“丢生忘死”妙,后回果然。]令人笑话。再者你妹子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作买卖去的伙计们也该设桌酒席请请他们,酬酬劳乏才是。他们固然是咱们家约请的吃工食劳金的人,[这是分了劳力的等级,再加上时间的计酬方法。]到底也算是客,又陪着你走了一二千里的路程,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改写了远近,近的离谱。从北京到苏州二千四百里,《蒙》本比《戚》本准确。《蒙》本比《戚》本又多一个月。]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担了惊怕沉重。”薛蟠闻听,说:“妈妈说的狠是。妹妹想的周到,我也这样想来着。只因这些日子为各处发货闹的头晕[浑.梦]。又为柳大哥的亲事又忙了这几日,反倒落了一个空,白张罗了一会子,倒把正经事都误了。要不然就定了明儿后儿下帖子请请罢?”薛姨妈说:“由你办去罢。”[不是抄手所为,抄手不会有如此大改之心。]
    话犹未了,外面小厮进来回说:“管总的张大爷差人送了两箱子东西来,说‘这是爷各自买的,不在货帐里面。本要早送来,因货物箱子压着没得拿;昨儿货物发完了,所以今日才送来了。’”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来夹的大棕箱。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就怎么糊涂到这田地了,特特给妈和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拿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了来了。”宝钗说:“亏你还是特特带来的,才放了一二十天。若[要]不是特特带来的,(大约)要放到年底下才送来呢。我看你也诸事太不留心了。”薛蟠笑道:“想是在路上叫人把魂灵嚇[打]吊了,还没归窍呢。”说着大家笑了一回,便向小丫头说:“出去告诉小厮(们,东西收下,叫他们回去罢。”薛姨妈同宝钗因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綑着绑着的?”薛蟠便命叫两个小厮)进来,解了绳子,去了夹板。开了锁看时,这一箱都是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薛蟠笑着道:“那一箱是给妹妹带的。”亲自来看[开],母女二人看时,却是些笔墨纸研[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金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与薛蟠毫无差错[相差]。[薛蟠去的苏州。那么他们和贾琏在哪里相遇?柳湘莲为什么要往北又回头往南?平安州在哪儿?是柳湘莲救了薛蟠后,又往北护送他出平安州?若有如此好事,薛蟠不会不向贾琏提起。平安州若在北京苏州直线之间,州府应是济南。两种可能:一、薛蟠他们回来时绕道西北去了太原。二、曹雪芹在暗示“平安州”并非一处,而是太原和济南两处,两处又需要相互通气才好响应举事,所以贾琏有必要连着去两次。究竟如何?留意处。]宝钗见了别的都不理论,倒是薛蟠的小像拿着细细的看了一看,又看他哥哥,不禁笑起来了。因叫:“莺儿,带着几个老婆子,将这些东西连箱子送到园里去。”又和母亲哥哥说了一回闲话,才回园里去了。这里薛姨妈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打点清楚,叫同喜送给贾母并王夫人等处不提。
[《戚》本作:]话犹未了,外面小厮回说:“张管总的伙计送了两个箱子来,说这是爷各自买的,不在货账里面。本要早送来,因货箱子压着没得拿,昨日货物发完了,所以今儿才送来了。”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来。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怎么就糊涂到这步田地了!特特的给妈和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拿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了来了。”宝钗说:“亏你才说还是特特的带来的,还是放了一二十日才送来,若不是特特的带来,必定是要放到年底下才送进来呢。你也诸事太不留心了。”薛蟠说:“想是我在路上叫贼把魂唬掉了,还没归壳呢。”[这个“壳”比“窍”妙,因为呆兄的窍原本不知在哪里。]说着大家笑了一阵。便向回话的小厮说:“东西收下了,叫他回去罢。”薛姨妈同宝钗忙问:“是什么好东西,这样捆着夹着的?”便命人挑了绳子,去了夹板,开了锁看时,都是些绫罗缎绸[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独有宝钗她的那个箱子,除笔墨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套[坠]、花粉、胭脂、头油等物外,还有虎邱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的小小子,砂[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邱山上作的薛蟠的像,泥捏成的,与薛蟠毫无相差,以及许多碎小顽意儿的东西。宝钗一见,满心欢喜。便叫自己使的丫環来吩咐:“你将我这个箱子与我拿了园子里去,我好就近从那边送送人。”说着便站起身来,告辞母亲往园子里来了。这里薛姨妈将自己这个箱子里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打点清楚,着同喜丫头送往贾母并王夫人等处去,不讲。[二字明显非曹雪芹落笔。]
且说宝钗到了自己房中,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送笔墨砚池[纸砚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也有送脂粉头油的,有单送顽意儿的。只有黛玉比别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跟着送往各处。这边姊妹诸人都收了东西,赏赐来使,说见面再谢。惟有林黛玉看见她家乡之物,反自触物伤情,想起“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寄居亲戚家中,哪里有人也给我带些土物(来)?”想到这里不觉又伤起心来了。紫鹃深知黛玉心肠,但也不敢说破,只在一旁劝道:“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服药,这两日看看比那些日子略好些。虽说精神长了一点儿,还算不得十分大好。今儿宝姑娘送来的(这些)东西,可见宝姑娘素日看得姑娘狠重,姑娘看着该喜欢才是,为什么反倒伤起心来?这不是宝姑娘送东西来,倒叫姑娘烦恼了不成?就是宝姑娘听见,反觉脸上不好看。再者,这里老太太们为姑娘的病体,千方百计请好大夫配药胗脉[治],[“胗”是脂本的传统用法。]也为是姑娘的病好。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自己造[遭]塌了自己的身子,叫老太太看着添了愁烦了么?况且姑娘这病原是素日忧虑过度,伤了血气。姑娘的千金贵体,也别自己看轻了。”紫鹃正在这里劝解,只听见小丫头子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紫鹃忙说:“请二爷进来罢。”[六字罗嗦,非紫鹃的话。]
[《戚》本作:]且说宝钗随着箱子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逐件件过了目,除将自己留用外,遂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单送顽意儿的,也有送笔墨砚纸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扇.梦]坠的,也有送胭脂[脂粉]头油的,(也有单送顽意儿的),酌量其人分办。只有黛玉与别人不同,比诸人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一老婆子跟着,往各处去送。其李纨、宝玉等以及诸人不过收了东西,赏赐来使,皆说些见面再谢等语而已。惟有黛玉,她见江南家乡之物反自触物伤情,因想起她父母来了,便对着这些东西挥泪自叹。暗想:“我乃江南之人,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只身一人可怜寄居外祖母家中,而且又多疾病。除外祖母以及舅母、姐妹看问外,哪里还有一个姓林的亲人来看望看望,给我带些土物来,使我送送人{,粧粧脸面.梦}也好。可见人若无至亲骨肉手足,是最寂寞,极冷清,极寒苦,无趣味的。”想到这里不觉就大伤起心来了。紫鹃乃服侍黛玉多年,朝夕不离左右的,深知黛玉的心腹。她为见了江南故土之物,因感动了心怀,追思亲人的缘故,但不敢说破,只在一旁劝说道:“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尚服丸药,这两日不过看着比那些日子略饮食好些,精神壮一点儿,还算不得十分大好。今儿宝姑娘送来这些东西,可见宝姑娘素日看姑娘甚重,姑娘看着该喜欢才是,为什么反到伤感?这不是宝姑娘送东西,为的是叫姑娘喜欢,这反到招姑娘烦恼了?若令宝姑娘知道了,怎么脸上下的来呢?再姑娘也想一想,老太太、太太们为姑娘的病症,千方百计请好大夫胗脉配药调治,所为的是(望姑娘的.梦)病急好。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的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自己蹧蹋自己的身子,不肯叫老太太看着喜欢?难道说姑娘这个病,不是因素日从忧虑过度上,伤多了气血得的么?姑娘的千金贵体别自己看轻了。”紫鹃正在这里劝解黛玉,只听见小丫头子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紫鹃忙说:“快请。”
只见宝玉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宝玉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门[问]:“妹妹,又是谁气着你了?”黛玉勉强笑道:“谁生什色[么边紫鹃将嘴向床后桌上一努,[床后有桌?摆得不像。]宝玉会意,往那里一瞧,见堆着许多东西,就知道是宝钗送来的,便取笑说道:“哪里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呵[啊]?”黛玉也不答言。紫鹃笑着道:“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此[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的狠巧,替我们劝劝。”宝玉明知黛玉是这个缘故,却也不敢提头儿,只得笑说道:“你们姑娘的缘故,想来不为别的,必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与你多多带两舡[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黛玉听了这话,也知宝玉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也不(好)任,因说道:“我任凭怎么没见(过)世面,也到不了这步田地,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哪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宝玉忙走到床前,挨着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摆弄着细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它做什么使用?”又说:“这一件可以摆在面前。”又说:“那一件可以放在条桌上,当古董儿倒好呢。一味的将些没要紧的话来厮混。黛玉见宝玉如此,自己心里倒过不去,便说:“你不(用)在这里混搅了。咱们到宝姐姐那边去罢。”宝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儿,解了悲痛,便道:“宝姐姐送咱们东西,咱们原该谢谢去。”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只是到她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她些南边的古蹟,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转[趟着眼(圈)儿又红了。[此联想符合黛玉身份,又比下面《戚》本好些。]宝玉便站着等她。黛玉只得同他出来,往宝钗那里去了。

[《戚》本作:话犹未毕,梦}只见宝玉已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宝玉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得罪了你了?你两眼哭的都红了,是为什么?”黛玉不回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上一努,宝玉会意,便往床上一看,见堆着许多东西,便知是宝钗送来的,便笑着取笑说道:“好东西,想是妹妹开杂货铺么,摆着这些东西作什么?”黛玉只是不理。紫鹃说:“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我们姑娘一看就伤心哭起来了,我正在这里好劝歹劝,总劝不住呢。而且又是没[才]吃了饭,若只管哭太乏[大发]了,(再吐了,)犯了旧病,可不叫老太太骂死了我们么?到是二爷来的狠好,替我们劝一劝。”宝玉他本是聪明人,[此句决非曹雪芹之语。]而且一心总留意在黛玉身上最重,所以深知黛玉之为人,心细心窄,而又多心要强,不落人后。因见了人家哥哥自江南带了东西来送人,又系故乡之物,勾想起别的痛肠来,是以伤感是实。这是宝玉肚[心]里揣摩黛玉的心病,却不肯明明的说出。恐黛玉越发动情。[同样,这里又比《蒙》本罗嗦。]乃笑道:“你们姑娘哭的原故,不为别的,为的是宝姑娘送来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忙说道:“我凭他怎么没见过世面,也到不了这一步田地上,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也不是三两岁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的平常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哪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宝玉忙移至床上,挨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弄着细瞧,故意的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它做什么?妹妹你瞧这一件可以摆在书阁儿上做陈设,(那件.梦)放在条案上做古董儿到好呢。一味的将这些没要紧的话来支吾。搭讪了一会,黛玉见宝玉那些呆样子,问东问西的招人可笑,稍将烦恼去些,略有些喜欢之意。[这一段添加的妙,所以宝玉比紫鹃会劝。不直接劝,而是打岔着解。此种多出些或好或差的笔墨,是《蒙》为底,《戚》为临的证据。]宝玉见她有些喜色,便说道:“宝姐姐送东西给咱们,我想着咱们也该到她那里道谢去才是。不知妹妹可去不去?”黛玉原不愿意为送些东西来,就特特的道谢去。不过一时见了谢一声就完了。今被宝玉说的有理,难以推托,无可奈何同宝玉去了。这且不提。
且说薛蟠听了母亲之言,急下了请帖,办一蓆酒。次日,请了四位伙计俱已到齐,不免说些贩卖账目发货之事。不一时上席让坐,薛蟠换[挨]次斟了酒,薛姨妈又使人出来致意,大家喝着酒儿闲话。内中一个道:“今日这席上短两个好朋友。”众人问是谁,那人道:“就是贾府上的琏二爷和大爷的盟弟柳二爷。”大家果然都想起来,问着薛蟠道:“怎么不请琏二爷合柳二爷来?”薛蟠闻言把眉一皱,叹口气道:“琏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头两天就起了身的。[这么快就又去,可见北京这边心情更急切。或者上次去的太原,这次去的济南。]那柳二爷竟别提起,真是天下头一件奇事。什么是‘柳二爷’,如今不知哪里作‘柳道爷’去了。”众人都诧异道:“这是怎么说?”薛蟠便把湘莲前后事体说了一遍。众人听了越发骇异,因说道:“怪不的前日我们在店里,彷彷彿彿也听见人吵嚷说,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人度(了)去了,又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只不知是谁。我们正发货,哪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事去,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谁知道就是柳二爷呢。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他劝才是。任他怎么着,也不叫他去。”内中一个道:“别是这么着罢?”众人问怎么样,那人道:“(柳二爷)那样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他原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看破那道士的妖术邪法,特意跟他去在背地里摆布他也未可知。”[妙,竟然和柳湘莲当初摆布薛蟠的想法一样。]薛蟠道:“果然如此倒也罢了。世上这样[些]妖言惑众的人,怎么没人治他一下子。”[怎么没有,先治过了谁?]众人道:“那时难道你知道了也没找寻他去?”薛蟠说:“城里城外,哪里没有找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找不着他还笑[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不像往日高兴。众伙计见他这样光景,自然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喝了几杯酒,吃了饭大家散了。
[《戚》本作:]且说薛蟠听了母亲之言,急忙下请帖置办酒筵。张罗了一日,果至次日三四个伙计俱个个到齐,未免说了些店内发货、账目之事毕,列席让坐,薛蟠与众人各位奉酒酬劳,里面薛姨妈又着人出来致谢道乏毕。内有一位问道:“今日席上怎么柳大哥不出来?想是东家忘了没请吗?”[将再去平安州的事全部隐去。若贾琏就是畸笏,就好解了,这应该是他做的手脚。]薛蟠闻听把眉一皱,叹了一口气说道:“休提休提,想来众位不知深情,若说起此人真真可叹。于两日前忽被一个疯道士度化的出了家,跟着他去了。你们众位听一听,可奇不奇?”众人说道:“我们在店内也听见外面人吵嚷说,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俗家子弟度了去了,又闻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又说驾着一片彩云去了。[比《蒙》本又多添了驾云,更好。可见众人传说是多么离谱,也是多么富于想象。是顺口就有艺术加工。]纷纷议论不一。我们也因发货事忙,哪里有工夫当正经事,也没去仔细打听,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今听此言,那道士度化的原来就是柳大哥么?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解劝解,任凭怎么也不容他去。(嗳,)又少了一个有趣儿的好朋友了,实实在在的可惜可叹。也怨不得东家你心里不爽快。想他那样一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柳大哥他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看破了道士有些什么妖术邪法的破绽出来,故意假跟了去,在背地里摆布他也未可知。”薛蟠说:“谁知道,果能如此,到好罢咧。世上也少一个妖言惑众的人了。”众人说:“难道你知道了的时候也没寻找他去不成?”薛蟠说:“城里城外,哪里没有找到!因找了不见,不怕你们笑话,我还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不像往日高兴让酒畅饮。席上虽设了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怎奈东家皱眉叹气。众伙计看此光景,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嗑了几杯酒,吃了些饭食就都散了。这也不必提。
且说宝玉同着黛玉到宝钗处来。宝玉见了宝钗便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带了东西来,姐姐留着使罢,又送我们。”宝钗笑道:“原不是甚么好东西,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儿,大家看着新鲜些就是了。”黛玉道:“些这[这些]东西我们小时节[候]倒不理会它,如今看见真是新鲜物儿了。”宝钗因笑道:“妹妹知道,这就是俗语说的‘物随[离]乡贵’,其实可算什么呢。”宝玉听了这话正对了黛玉方才的心事,连忙拿话岔道:“明年好歹大哥哥再去时,替我们多带些来。”黛玉瞅了他一眼,便道:“你要你只管说,不必拉扯各人。姐姐你瞧,不是宝哥来[哥不是]给姐姐来道谢,竟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说的宝钗、宝玉都笑了。三个人又闲话了一回,因提起黛玉的病来,宝钗劝了一回,因说道:“妹妹若觉着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强作挣着出来[拃挣着],出来各处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闷坐着倒的[到底]好些。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浑身发热,只是要歪着?也因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寻些事情自己混着,这两日才觉着(好)些了。”[这就是宝钗用冷香丸治的“那种病玉道:“姐姐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呢。”大家又坐了一会方散。宝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馆门首,才各自回去了。
[《戚》本作:]且说宝玉拉了黛玉至宝钗处来道谢,彼此见面,未免说几句客言套语。[未免说的不像曹雪芹。]黛玉便对宝钗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能带了多少东西来,搁的住送我们这些,你还剩什么呢?”[小气,更不像黛玉。]宝玉说:“可是这话呢。”宝钗笑说:“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大家看着略觉新鲜似的。我剩不剩什么要紧,我如今果爱什么,今年虽然不剩,明年我哥哥去时,再叫他给我带些来有什么难呢?”宝玉听说忙笑道:“明年再带了什么来?我们还要姐姐送我们呢,可别忘了我们。”黛玉说:“(你要)你只管说(你要),不必拉扯上‘我们’(不我们)的字眼。姐姐瞧,宝哥哥不是给姐姐来道谢,竟是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宝玉笑说:“我要出来,难道没有你一分不成?你不知道帮着说,反倒说起这散话来了。”[这散话把宝玉也说散了。]黛玉听了笑了一声[大家听了笑了一阵]。[黛玉若见写自己如此笑,定要抗议了。]宝钗问:“你们二人如何来的这样巧,是谁会谁去的?”[宝钗怎能如此问二玉?问袭人还可能。]宝玉说:“休提,我因姐姐送我东西,想来林妹妹也必有,我想要(来)道谢,想林妹妹也必来道谢,故此我就到她房里会了她一同要到这里来,谁知到了她家,正在房里伤心落泪,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样爱哭。”宝玉刚说到“落泪”二字,见黛玉瞪了他一眼,恐他往下还说,宝玉会意,随即换过口来说道:“林妹妹这几日因身又有些)不爽快,恐怕又病。【戚混:扳嘴。】故此着急落泪,我劝解了一会子才(拉了她.梦)来了。[妹妹人前哭是有选择的,哥哥岂可向人罗嗦?“扳嘴”二字应是批语,有人在批评写的差劲呢。]一则道谢,二则(省得叫她)一个人在房(里)坐着(只是.梦)发闷。”宝钗说:“妹妹怕病{闷}固然是正理,也不过是在那饮食起居,穿脱衣服冷热上加些小心就是了。为什么伤起心来呢?妹妹你难道不知,伤心难免不伤血气精神,把要紧的伤了,反到要受病的。妹妹你细想想。”[直说伤心,可不是宝钗能对黛玉出口的话。]黛玉说:“姐姐说的狠是,我自己何尝不知道呢?只因我这几年姐姐是看见的,哪一年不病一两场。病的我怕(怕)的了。见了药,吃了见效不见效,一闻见先就头疼发恶心,怎么不叫我怕病呢?”[这也决非是黛玉能对宝钗说的话。]宝钗说:“虽然如此说,却也不该伤心,到是觉着身上不爽快,反自己(勉)强扎挣着出来各处走走俇俇,把心松散松散,比在屋里闷坐着还强呢。伤心是自己添病的大毛病,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浑身乏倦,只是要歪着;心里也是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偏扭[牛]着它,寻些事件[情]作作,一般里也混过去了。妹妹别怪[恼]我说,越怕越有鬼。”宝玉听说,忙问道:“宝姐姐,鬼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一个鬼[儿]?”惹的众人烘[开]声大笑。宝钗说道:“呆小爷,这是比喻的话,哪里真有鬼呢?认真的果有鬼,你又该唬哭了。”[又非能对宝玉说出的话。]黛玉因此笑道:“姐姐说的狠是,狠该说他,谁叫他嘴快。”宝玉说:“有人说我的不是你就乐了,你这会子心里也不懊悔[恼]了,咱们也该走罢?”于是二人[彼此]又说笑一回,二人辞了宝钗出来,宝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馆门首,自己回家,这且不提。[罗嗦中偶有些趣,仍然不像曹雪芹。]
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心中甚是喜欢,想道:“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狠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差。她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她挨门儿送,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也都想到了。若是个[要是那]林丫头,她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有照应,第二十五回魇魔法时。有“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进来瞧宝玉。李宫裁、宝钗、宝玉等都让她两个坐。独凤姐只和林黛玉说笑,正眼也不看她们。”]哪里还肯送我们东西?”一面想,一面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摆弄瞧看一回。忽然想起宝钗係王夫人的亲戚,为何不到王夫人跟前卖个好儿呢?自己便蠍蠍螫螫的拿着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旁边陪笑说道:“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奉]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她疼她。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特拿来给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欢喜欢?”王夫人听了,早知道来意了,又见她说的不伦不类,也{便}不理她,说道:“你自[只]管收了去给环哥顽罢。”赵姨娘来时兴兴头头,谁知抹了一鼻子灰,满心生气,又不敢露出来,只得讪讪的出来了。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道:“这个又算个什么儿呢。”一面就坐着各自生了一回(闷)气。
[《戚》本作:]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环哥儿物件,忙忙接下,心中甚喜,满口夸奖:“人人都说宝姑娘会行事,狠大方,今日看来果然不错。她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她挨家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搭拉嘴子她都想到,实在的可敬。[败笔,赵姨娘心中敬过谁?不如《蒙》本是说给人听的。]若是(那)林姑娘,也罢么,也没人给她送东西带什么来;即或有人带了来,她(也)只是拣着那有势力有体面的人头儿跟前才送去,哪里还轮的到我们娘儿们身上呢?[说“我们娘儿们”,可见她心理不平衡,在于她一胎生了探春、贾环二人,如此功劳,却仍然不被看好。]可见人会行事,真真露着各[另]别另样的好。”赵姨娘因环哥儿得了东西,深为得意,不住的托在掌上摆弄,瞧看一回。想宝钗乃系王夫人之表姪[两姨外甥.梦]女,特要在王夫人跟前卖好儿,自己叠叠歇歇的拿着那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一旁说道:“这是宝姑娘才给环哥的,她哥哥带来的,她年轻轻的人想的周到。我还给了送东西的小丫头二百钱。听见说姨太太也给太太送来了,不知是什么东西?你们瞧瞧这一个门里头这就是两分儿,能多少呢。怪不得老太太同太太都夸她疼她,果然招人爱。”说着,将抱的东西递过去与王夫人瞧。谁知王夫人头也没抬,手也没伸,只口内说了声:“好,给环哥顽罢咧。”并无正眼看一看。[细,好过《蒙》本。但曹雪芹往往动作写得简省。]赵姨娘因招了一鼻子灰,满肚气恼,无精打彩的回至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说了许多劳儿三,巴儿四,不着要的一套闲话,也无人问她。她却自己咕哆[嘟]着嘴一边子坐着。可见赵姨娘为人小气糊涂,饶得了东西,反说许多令人不入耳生厌的闲话;也怨不得探春生气,看不起她,闲话休提。[可见非常不像曹雪芹。]
    却说莺儿带着老婆们送东西回来,回复了宝钗,将众人道谢的话并赏赐的银钱都回完了,那老婆子便出去了。莺儿走近前一步,挨着宝钗悄悄的说道:“刚才我到琏奶奶那边,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送下东西出来时悄悄的问小红,说刚才二奶奶从老太太屋里回来,不是往日欢天喜地的,叫了平儿去唧唧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看那个光景,倒像有什么大事的是的。姑娘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事)?”宝钗听了也自己纳闷,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便道:“各人家有各人家的事,咱们哪里管得?你去倒茶去罢。”莺儿于是出来自去(倒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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