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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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不是同人,且莫浪作知心语。似假如真,事事应难许。着紧温存,白雪阳春曲。谁堪比?船上要离,未解奸侠起。戚蒙注意处,“船上要离”故事,明显不是本回的,甚至不是前八十回的。]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遭苦打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迎了出去。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正还要来打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她,她方知道。待要回去,里面已知,又见王夫人接了出来,[有必要接吗?似乎礼数上应该,可是家常规矩也怕麻烦的,平常早就各自方便了。这次忙迎出来,是怕邢夫人跑了。坏透了王夫人,想看嫂子笑话呢。]少不得进来。先与贾母请安,贾母一声儿不言语,自己也觉得愧悔。凤姐儿早指一事回避了,鸳鸯也自回房去生气。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的退了。邢夫人且不敢出去。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到也三从四德,这[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贾母妙语。说“这是”,是肯定了,及至话后才又思索,又说“太过了”。老人家思维落于话后,活现。]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怕他,劝两句都使不得?还由着你老爷性儿闹?”邢夫人满面通红,回道:“我劝过几次不依,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呢?我也是不得已儿。”贾母道:“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竟被老太太说中,竟是要杀当今皇上!且看后回。]如今你也想想,你兄弟媳妇本来老实,又生得多病多痛[痰.梦],下下哪不是她操心?你一个媳妇虽然帮着,也是天天丢下笆[爬]儿弄扫帚。凡百事情我如今都自己减了。她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有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的事情她还想着一点子。该要去的,她就要了来;该添什么,她就度[趁.梦]空儿告诉她们添了。鸳鸯再不这样,她娘儿两个里头外头,大的小的,哪里不忽略一件半件,我如今反倒自己操心去不成?还是天天盘算和你们要东(要.梦)西去?我这屋里有的没的,剩了她一个,年纪也大些,我凡百[做事.梦]的脾气性格儿,她还知道些。二则,她还投主子们的缘法,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所以这几年一应事情,她说什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以至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我有了这么个人,便是媳妇和孙子媳妇有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这会子她去了,你们弄个什么人来我使?你们就弄她那么(大)一个真珠的人来,不会说话也无用。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他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去),就(只.列)这个丫头不能。留下她伏侍我几年,就比他日夜伏侍我尽了孝的一般。你来的也巧,你就去说,更妥当了。”
说毕命:“人来,请了姨太太、你姑娘们来说个话儿,才高兴怎么又都散了?”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众人忙赶的又来,只有薛姨妈向丫鬟道:“我才来了,又作什么去?你就说我睡了觉了。”那丫头道:“好亲亲的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生气呢,你老人家不去没个开交了,只当疼我们罢。你老人家嫌乏,我背了你老人家去?”薛姨妈笑道:“小鬼头儿,你怕些什么?不过骂几句完了。”说着只得和这小丫头子走来。贾母忙让坐,又笑道:“咱们斗牌(罢)。姨太太的牌也生,咱们一处坐着,别叫凤姐儿混了我们去。”薛姨妈笑道:“正是呢,老太太替我看着些儿,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再添个呢?”王夫人笑道:“可不只四个。”【庚夹:老实人言语。才不老实,邢夫人在旁边站着呢,难道不算一个?]凤姐儿道:“再添一个人热闹些。”贾母道:“叫鸳鸯来,叫她在这下手里坐着,姨太太眼花了,咱们两个的牌都叫她瞧着些儿。”凤姐儿叹了一声,向探春道:“你们知书识字的倒不觉算命?”探春道:“这又奇了,这会子你倒不打点精神嬴老太太几个钱,又想算命?”凤姐儿道:“我正要算算命[今]儿该输多少呢,我还想赢呢?你瞧瞧,场子没上,左右都埋伏下了。”说的贾母、薛姨妈都笑起来。
一时鸳鸯来了,便坐在贾母下手,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铺下)红毡(子)洗牌告么,五人起牌斗了一回。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严[全、成.梦],只等一张二饼,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凤姐儿正该发牌,便故意踌躇了半晌,笑道:“我这一张牌定在姨妈手里扣着呢,我若不发这一张,再顶不下来的。”薛姨妈道:“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凤姐儿道:“我回来是要察[查.梦姨妈道:“你只管察,你且发下来我瞧瞧是张什么?”凤姐儿便送在薛姨妈跟前,薛姨妈一看是个二饼,便笑道:“我倒不稀罕它,只怕老太太满了。”凤姐儿听了忙笑道:“我发错了。”贾母笑的已掷[撂.梦]下牌来,说:“你敢拿回去!谁叫你错的不成?”凤姐儿道:“可是,我要算一算命呢,这是自己发的,也怨埋伏。”贾母笑道:“可是,你自己该打着你那嘴,问着你自己才是。”又向薛姨妈笑道:“我不是小器爱嬴钱,原是个彩头儿。”薛姨妈笑道:“可是,不这样,哪里有那样糊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凤姐儿正数着钱,听了这话忙又把钱穿上了,向众人笑道;“彀了我的了。竟不为嬴钱,单为嬴彩头儿。我到底小器,输了就数钱,快收起来罢。”贾母规矩是鸳鸯代洗牌,因和薛姨妈说笑,不见鸳鸯动手,贾母道:“你怎么恼了?连牌也不替我洗。”鸳鸯拿起牌来,笑道:“二奶奶不给钱。”[活画。洗牌不用拿,拿起来不是洗。看一个丫头如何在主子群里纵横。]贾母道:“她不给钱,那是她交运了。”便命:“小丫头子,把她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真就拿了,搁在贾母旁边。凤姐儿笑道:“赏我罢,我照数儿给就是了。”薛姨妈笑道:“果然是凤丫头小器,不过是顽儿罢了。”凤姐听说,便站起来拉着薛姨妈,回头指着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木匣子,笑道:“姨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它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了。”话说未完,引的贾母众人笑个不住。偏有平儿怕钱不彀,又送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进去倒省事,不用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快”,叫“撕她的嘴!”
平儿依言放下钱,也笑了一回方回来。至院门前遇见贾琏,问她:“太太在哪里呢?老爷叫我请过去呢。”平儿忙笑道:“在老太太跟前呢,站了这半日还没动呢。[可怜,还在罚站,这会儿鸳鸯可是坐着玩得正高兴,解气。]趁早儿丢开手罢,老太太生了半日气,这会子亏二奶奶凑了半日趣儿,才略好了些。”贾琏道:“我过去只说讨老太太的示下,十四往赖大家取钱[去不]去,好预备轿子的。又请了太太,又凑了趣儿,岂不好?”平儿笑道:“依我说,你竟不(过.列)去罢,合家子连(二)太太、宝玉都有了不是,这会子你又填限[眼.列]去了。”贾琏道:“已经完了,难道还找补不成?况且与我又无干。二则老爷亲自吩咐我请太太的,这会子我打发了人去,倘或知道了,正没好气呢,指着这个拿我出气罢。”[当这种人的儿子就这么倒霉。]说着就走。平儿见他说得有理,也便跟了过来。
贾琏到了堂屋里,便把脚步放轻了,往里间探头,只见邢夫人站在那里。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进来,又使眼色与邢夫人。邢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来放在贾母跟前。[不敢说话,还自降身份干起了丫头事,只为讨贾母一个示下,罚站罚够了没有,是否可以走了?]贾母一回身,贾琏不防,便没躲伶俐。贾母便问:“外头是谁?倒像个小子一伸头。”凤姐儿忙起身说:“我也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儿,让我瞧瞧去。”一面说一面起身出[立起身.梦]来。贾琏忙进去陪笑道:“打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好预备轿子。”贾母道:“既这么样,怎么不进来?又作鬼作神的。”贾琏陪笑道:“见老太太玩牌,不敢惊动,不过叫媳妇出来问问。”贾母道:“(就)忙道[到.列]这一时?等她家去,你问多少问不得?哪一遭儿你这么小心来着?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到唬了我一跳。[好厉害的老太太,总能识破借口,猜着鬼祟。]什么好下流种子!你媳妇和我顽牌呢,还有半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妇去罢!”[偏又想得起。]说着众人都笑了。鸳鸯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贾母也笑道:“可是,我哪里记得什么抱着背着的,[更妙,贾母也是个幽默大家,贾琏正是抱不着背着。贾琏此时出现,只要他一露头,是必定要被牵连的。所以将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生气!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此时书中是1736年,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前,是1681康熙二十年。那时丈夫曹寅十九岁,在京城任銮仪卫。公公曹玺在南京,任织造。]凭着[它什么]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经过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呢!”[正是一代不如一代,不过贾赦是老子、儿子都不如。]
贾琏一声儿不敢说,忙退了出来。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的笑道:“我说着你不听,到底磞在网里了。”正说着,只见邢夫人也出来(了),贾琏道:“都是老爷闹的,如今都搬在我和太太身上了。”邢夫人道:“我把你(这)没孝心雷打的下流种子!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的呢,这几日生气,仔细他搥你!”贾琏道:“太太快过去罢,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说着,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无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只得又各处遣人搆[购]求寻觅,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不在话下。[只得如此,不然让贾母看出他的目的是在算计自己的收藏,那就更不妙了。
曹家页字辈里老大曹顺,应是书中文字辈里大老爷贾赦的原形。他字恩侯,被作者暗示是淫心猴。1690年的内务府捐纳监生的咨文里,有“苏州织造郎中曹寅之子曹顺,十三岁”,见《红楼梦新证》255页。若以此算来,他出生于1677年,不属猴。但是,若从当时人遇事有虚岁多报两三岁,甚至更多的习惯,他出生于1680年庚申,就是属猴的了。有人要提出疑问了,你绿荫湿心凭什么说那时候有虚两三岁,甚至更多的习惯呢?还有证据。比如上面这个曹寅,既名寅,无疑是属虎的。他1697年说自己四十岁,是他向别人自报的年龄,见《红楼梦新证》315页,推算了去出生于1657丁酉年,属鸡了,显然不对,所以他虚报了岁数。他应晚出生五年,是1662年庚寅属虎的生人,和曹宣还应是双胞胎的兄弟。见《红楼梦新证》34、209页。曹顺是大排行老大,曹宣长子。见《红楼梦新证》27页。
那么曹雪芹的父亲是那一个呢?应是在曹家页子辈里靠前的,只比老大小三岁,字存周,属猪,被曹雪芹批评是大蠢猪的那一位。
在曹家页字辈里,曹頫1715康熙五十四年承袭江宁织造时,尚且向康熙皇上自称是“黄口无知”,三年后的1718年,康熙又称曹頫“尔虽无知小孩”。所以,如同绿荫湿心在三十七回的分析,他应出生在1702康熙四十一年壬午。这一年是马年,离猪年还有五年。若属猪的话,出生在1707年。后面绿荫证明,曹雪芹出生于1723年。如果他是曹雪芹的父亲,他就得在十五岁时结婚,十六岁时生子,这种可能性即使有,又即使他不属猪属马,又绝无可能有元春这个大曹雪芹十三岁,1710年庚寅出生的女儿;和一个大宝玉十七八岁的儿子贾珠,所以被绿荫湿心排除。曹頫大排行老七,多说是曹宣的四儿子,见《红楼梦新证》27页。我说是曹宜的儿子,其证见后。
曹骥,学名可能是頍,音骥,因为名骥,所以显然是属马的,应该出生于1690康熙二十九年庚午。也可以排除。他大排行老六,有说是曹宣的三儿子,见《红楼梦新证》27页。
曹颜1690年三岁,应该出生于1687年丁卯,见《红楼梦新证》255页。比曹顺小七岁,属兔而明显不可能属猪,也可以排除。他大排行老四,没说是谁的儿子。若曹頫不是曹宣的儿子,那么他就是了,因为曹宣有四个儿子。
曹桑额1711年做了永宁宫茶房,因为他在奏本中排名在曹颙前头,因此年龄应该比跟他一起去参见的曹颙大,见《红楼梦新证》407页。而曹颙1690年二岁,出生于1689年,1711年二十二岁,见《红楼梦新证》251、255页。所以,曹桑额1711年应该二十四五岁以上下,亦更有可能出生在只大曹颙一岁的曹颜前头。他年龄上变数大,有可能是曹雪芹的父亲。但是他在1727年雍正五年犯了法,被发往乌拉充当打牲夫,从此没有音信。这人的经历明显不是后来又当了京官的贾政,所以也应排除。因下面的曹颀是老三,他又比曹颜、曹颙大,所以他应该在大排行里排老二,出生在1681-1682年间,有说是曹宣的二儿子,见《红楼梦新证》27、504页。
曹颙出生于1689年己巳,属蛇。大排行老五,曹寅独生子,无子。见《红楼梦新证》27、251页。
据目前所知,可能性中只有曹颀一个人了。曹颀,曹宜长子,曹寅诗中有“喜三侄颀能画长干”,所以他在页字辈里排行老三。见《红楼梦新证》22页。所以从年龄上也适是曹雪芹的父亲。他最早出现在文献中,是曹颙在1712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初四日奏折中的“奴才堂兄曹颀来南”之句。到了1716康熙五十五年闰三月十七日,有内务府总管马齐奏请补放茶房总领摺。这个马齐向皇上推举了八个“茶上人”,“满洲”七人,“汉人”一人,当差三十二年到十三年不等,都是官员之子,其中并没有曹颀。可见曹颀并不在京城。但是皇上却传旨:“曹寅之子茶上人曹颀,比以上这些人都能干,著以曹颀补放茶房总额。钦此。”可知曹颀四年来在江南的差使很出色,又认在曹寅夫人的膝下做了儿子,所以皇上格外升了他的职。此“茶上人”、“茶房总领”应与伺候在宫里的上茶人,太监们的差使有内外之别。这些在外的“茶上人”,实是皇上家包衣奴才出身,有为皇上经营皇家财产的使用。就如同赖大是贾家的奴才,给贾家做总管一样。曹颀这次皇差,应是在茶叶产地制做皇家专用的茶叶。这中间出了一次差错,将主子阿哥和皇上的茶做成两样,受到处罚。见康熙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内务府奏摺。其中有:“经讯茶房总领法通、佛伦、曹颀”,看似曹颀在京城,其实并没回来,理由是奏摺中又有“本月二十七日,兵部驻驿笔帖式布彦图送来”之句。所以,曹颀被排在三人之后,是驿站快马来回后,由布彦图最后讯问的茶房总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是1725雍正三年五月。因为曹宜两口子不喜欢曹颀的夫人,所以他向皇上要房子另住,见“内务府奏奉旨赏给曹颀房屋摺”。儿子曹雪芹因为小,应该是留在南京的,三年后被查抄的时候和全家一齐进的京。1732雍正十一年,有“内务府总管允禄为旗鼓佐领曹颀等身故请补放缺额摺”,中有“旗鼓佐领曹颀身故”,“以常阿调补曹颀之佐领”。1732年曹雪芹十一岁,书中此时1736,他父亲还健在。
综合上述分析,加上前面分析,他父亲曹宜还健在,他本人1712-1725年又在南京,还是只有他是曹雪芹父亲的可能性大些。他的早死是一个难解之谜,因为据书中暗示,他死在后回抄家之时,被宝玉鬼话词牵连而死猪留兔,完全是个冤枉。从康熙五十一“奴才堂兄曹颀来南”,到雍正六年的“赐福字登记档”中,他一直是茶饭总领。“茶饭总领”曹颀跟“旗鼓佐领”曹颀并非同一人?因为两种职业的属性是不同的。若是一人,这就需要考虑到制造这场冤案的乾隆皇上了。这皇上一贯是个文过饰非的人,比如说雍正皇上写的《大义觉迷录》,他上台后竟从全国收回消毁。所以,曹颀早死有可能是他制造的假文档,以便在后世永远掩盖他的过错。

    曹寅只有一个儿子曹颙,曹顺是曹宣的儿子,曹颀是曹宜的儿子。所以,对应在小说的描写中,贾赦、贾政是堂兄弟的关系就很明显了。贾赦向老太太要鸳鸯,是乘贾政不在北京时,企图夺取荣府继承权的一次行动,是非常明显的。所以,现在贾家开始了贾赦向贾政争夺荣府的争斗。王夫人上述的表演就是这场争斗中另一方的反映。这时是1736乾隆元年,贾赦五十六岁,属猴;贾政五十三岁,属猪。附和书中的相关描写。
曹家的页字辈男孩子们,是从小都集中到江宁织造府的家学里读书的,所以曹頫有“窃奴才自幼蒙故父曹寅带在江南抚养长大”之说,和他被从中被挑选出来,过继承祧江宁织造一事。见《红楼梦新证》443页。既说“带在江南抚养长大”,可见他父母在江北,是曹宜的儿子。此乃一证,还有证明,且往后看。但是,从雍正六年曹家丢了江宁织造的官职,合家搬迁到了北京以后,家庭在雍正皇帝的安排下,“三宣”“分曹”,重新组合。曹頫仍旧承曹振彦、江宁织造曹玺、曹寅的国公,实称“光禄大夫江宁织造三品郎中加四级”之嗣,见《红楼梦新证》16、223页,带着他在南京被曹家安排给他的,比他低一辈,年龄比他大五岁的儿子,在北京组成了长门长孙的宁国府。老大曹顺,书中贾赦承嗣的,似乎是曹尔正、曹宜的国公,实称“资政大夫”之袭,见《红楼梦新证》537页;这其实是作者瞒笔,意在表示曹家有两门国公。其实他亲爷爷曹宜还健在,搬在“外头”,那里才是曹尔正的国公之袭,见《红楼梦》七十五回:“这一碗是鸡髓笋,是外头老爷送上来的”、《红楼梦》第二回,婆子引黛玉见识一蟒饰的东房等。曹顺并无封官,或者只是个虚衔,所以书中贾赦住在隔断的一个小巧别致,实际上狭窄之院,“只在家高卧”。曹颀,书中贾政的原形,被皇上额外赐了个主事之衔,安排过继给了曹寅的夫人李老太太,组成了荣国府?还是瞒笔,这里只是老太太的颐养尊荣之府,是过去的国公府。只因书中隐了搬到了“外头”了的国公府,将这里还当从前一提罢了。为什么如此组合?一是曹颀的儿子曹雪芹特别被老太太宠爱,二是曹颀的夫人不被她的公婆曹宜两口子喜欢,这两点在书中都有交代。而曹頫早在康熙时就过继给了李老太太;所以,有后来凤姐生病,尤氏往荣府跑的勤的情节。
那么曹頫既书中贾敬的过继儿子贾珍多大?第六回有刘姥姥在凤姐屋里坐着,见贾蓉进来了,十八岁。那时是1730年;那么他的父亲贾珍就算早婚,十五岁时就有了他,那时至少应该三十三四岁,最晚出生于1697年,无论如何比出生在1702年的曹頫大。那么贾珍是谁的儿子呢?是贾赦即曹顺的,他和贾琏是同父,又可能同母的亲兄弟。后有证明,且往后看。
所以,曹雪芹的父亲是书中此时五十四岁,属猪的曹颀,而不是只有三十四岁,属马的曹頫。从前面手书中避讳的情况统计了看,作者、脂砚等都有避“宜”字讳的情况,占了三十五分之十七,“寅”字出现八次;“宣”字出现十四次,却还没有一处写错一笔避讳的,也证明他的确是曹宜的孙子。再联系作者硬要将大观园写在两府中间,亦应是回避曹宜。因为他还健在?或者他的府邸家人还在,他的园子也是在府后的。再各本中有用“觔”讳“斤”的情况,亦有可能讳的曹颀的“颀”字。]
这里斗了半日牌,吃晚饭才罢,此一二日间无话。
展眼到了十四日,黑早,赖大的媳妇又进来请。贾母高兴,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此话本身也“惊人骇目”,一个奴才竟发得这么富,如何不惊人?同理,皇家人到了大观园,也一样要“惊人骇目”,因为贾家又是皇家的奴才。作者用此四字,揭示了贾家必被抄没的命运。]外面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狠远的也没来,贾赦也没来。[“狠远的也没来”,透露出曹宜那边了。因为赖家原是北京的,原是曹宜的奴才,不是南京跟过来的奴才。]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世.列、旧.梦]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悮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无可(无.列)不可。且贾珍等也慕他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东说西.梦]。
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鎗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都]悮认作优伶一类(,安那坏心.梦)。那赖大之子赖尚荣[是才当了官的赖家小子。]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作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赖尚荣死也不放。赖尚荣又说:“方才宝二爷又嘱咐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嘱咐你散的时候别走,他还有话说呢。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请出宝二爷来。”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赖尚荣向宝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张罗人去了。”说着一迳去了。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忽提此人使我堕泪。近几回不见提此人,自谓不表矣。乃忽于此处柳湘莲提及,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坟上还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我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子。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到坟上供他去,回来我也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他说‘不但不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筑了。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湘莲道:“这个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眼前十月(初)一,我已经打点下上坟的花消。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又随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得到了跟前扎(煞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跡,没个一定的去处。”湘莲道:“这[你]也不用找我,这个事也不过各尽其道。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别过了。”[奇语,不可告人意。这人神秘,他后来做了强梁,应是从这时就开始准备的。]宝玉道:“好容易会着,晚上同散岂不好?”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廻避了到好。”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这样,倒是廻避他为是。只是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说着便滴下泪来。柳湘莲道:“自然要辞的,你只别和别人说就是。”说着便站起来要走,又道:“你们进去,不必送我。”一面说,一面出了书房。
刚至大门前,早遇见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靖藏:奇谈,此亦是阿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赖尚荣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哪里去了?”湘莲道:“走走就来。”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呆子声口如闻。】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若金荣之流必定巴不得,且看湘莲如何应对。]湘莲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薛蟠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来?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湘莲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替[提]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小.梦]孩子,从没出门去[的]。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人都是现成的。”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果然如此?”湘莲(笑)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哪里找你(呢)?”湘莲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薛蟠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做什么?”[豁得出,是个轻易送命的。]湘莲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心了。”薛蟠听了连忙答应。于是二人复又入席,饮了一回。那薛蟠难熬,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发乐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分了。[凡要找死的必麻痹自己,以便忘了常识。]
湘莲便起身出来,矁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候薛蟠。没顿饭时工夫,只见薛蟠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左右乱瞧。及至从湘莲马前过去,只顾望远处瞧,不曾留心近处,反踩过去了。[活画一缺心眼。]湘莲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薛蟠往前看时,渐渐人烟稀少,便又圈马回来再找,不想一回头见了湘莲,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湘莲笑道:“快往前走,仔细人看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薛蟠也紧紧的跟来。
湘莲见前面人跡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嘡”的一声,颈[背.梦]后好似铁鎚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湘莲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子.戚),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甲.列]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湘莲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薛蟠不应,只伏着哼哼。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薛蟠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湘莲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薛蟠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湘莲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竟然斤斤计较这个?真孩子天性。]薛蟠哼哼着道:“好兄弟。”湘莲便又一拳。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湘莲又连两拳。薛蟠忙“嗳哟”叫道:“好老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真痛快,解气。]湘涟道:“你把那水喝两口!”薛蟠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狠,怎么喝得下去?”湘莲举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我)喝。”[解气。不过这湘莲太孩子气,真是刁钻。]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湘莲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太刁难人了,不过真有降人功夫。一物降一物。]薛蟠听了,叩头不迭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湘莲道:“这样气息到燻坏了我。”说着丢下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这不是饶了薛蟠,是被恶心跑了。从湘莲上述举动。看的出他的为人正直,痛恨富贵丑类,有智谋会武功。加上他一贫如洗,正是他后来造反的原因了。]这里薛蟠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纨袴子弟,齐来看此。】
谁知贾珍等席上忽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找不见。有人说:“恍惚出北门去了。”薛蟠的小厮们素日是惧他的,他吩咐了不许跟去,谁还敢找去?【庚夹:亦如秦法自悮。果然,若茗烟岂有不去找宝玉之理。当爷的不民主,到头来祸害的还是自己。]后来还是贾珍不放心,命贾蓉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跡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旁边.列),薛蟠的马拴在那里。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呻吟,大家忙走来(四下.梦)一看,只见薛蟠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贾蓉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下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天天,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你风流,(想)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磞到[在]龙犄角了)。”[讽刺揶揄的妙。伏笔薛蟠后来和真龙天子攀扯,“碰到龙犄角上”非命。]薛蟠羞的恨没地缝儿钻{不}进去,哪里爬的上马去?贾蓉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轿子,薛蟠坐了,一齐进城。贾蓉还要抬往赖家去赴席,薛蟠百般央告,又命他不要告诉人,贾蓉方依允了,让他各自回家。贾蓉仍往赖家回复贾珍,(并说方才形景。贾珍)也知为湘莲所打,也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至晚散了,便来问候。薛蟠自在卧室将养,推病不见。
贾母等回来,各自归家时,薛姨妈与宝钗见香菱哭得眼睛肿了,问其[起.列]原故,忙赶来瞧薛蟠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宝钗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的)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薛蟠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薛姨妈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靖眉:至情小妹会[回]方出湘莲文字,真真神化之笔。】薛蟠听见如此说了,要知端的──
【总评:
自斗牌一节,写贵家长上之尊重,卑幼之侍奉。遭打一节,写薛蟠之呆,湘莲之豪,薛母宝钗之言,无不逼真。戚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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