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和他的靡靡之音第一卷一个涉世不深者的诡言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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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照样升起的地方,我看到过少年们纯真灿烂的笑容,我看见金子般流淌的阳光照耀在每一个早起的人的脸上,他们健康快乐充满某种气息,可我永远和他们成不了朋友,这一点我觉得深深遗憾,由此可见我的童年是一个非常不幸的性格忧郁的人。
我想很多原因与我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亡有关,他是我外公,他是一个为人和善的老头子,整天笑嘻嘻的柱着拐杖走来走去。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学识非常渊博的人,他写着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笔字,而且熟读所有的古典名著。他每天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牵着我的手到电视机厂门卫室里给人将三国演义和西游记。想着一个鹤发老人领着一个七岁儿童在细雨中穿过泥泞的小巷简直就是一幅自然主义油画。
后来他死的时候我目睹了整个过程,我看着他坐在床上不停的喘气,不停的伸出手企图抓住什么东西。我母亲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附近的邻居帮他换了衣服,我母亲企图把我领到别的屋子里去,我紧抓着门框那里也不去,在我的意识当中他已经死了,可我看来他安详和蔼,甚至面露笑容。他是一个美丽的死亡者,我没有害怕的感觉。之后当人们把他抬上车要去火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将永远见不到他了。于是泪水开始滑落。那是我第一次知到悲伤的含义。
从那以后我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总是在幻觉中与那个胖胖的老是喜欢穿着军用胶鞋的老头子对话,并且在对话中不断的成熟和长大。有一个叫陈忠实地占卜者,用一种宏大和充满**的声音告诉我,世事变换人生无常。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显现出神秘的光芒,那时候我已经开始逃避一些有关我身世的任何问题,假如有人问了,我会想着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报复他们,比如上中学时在沙坑里埋上玻璃瓶子碎片就是一例,至于以后我为何会变成了一个**强盛的人,我也不得而知。
目睹了一次死亡之后,我变得倦怠,清晨起床不再叠被子和收拾屋子,我的屋子堆满了各种书籍,我总是把它们随处乱放,床头桌角地面,到处都是书的影子。有些东西你不甚了了,有些东西你永世不忘。我虽然不能如萨特那样在他祖父的花园里洞察天使的存在[[词语]萨特著],可莫名的恐惧却侵蚀了我,包括在睡梦里在学校里在暗处在储藏室里。他们到处都在。
之后叫李岸的语文老师在解答我对这些幻觉中的敌对事物的解释的时候,他说其实只是一种心理现象,国人求证了三千年了谁也没有证据表明的确有那些魂灵存在,他说你应该学做一个唯物主义者,心中只有**,伟大领袖**,和雷锋精神。除此之外任何东西你都不要去想,那样就不会感觉到那些令你产生恐惧的东西存在。他说这些话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太过艰深晦涩,但是对于雷锋和**我还是听懂了的,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准确的含义和他和克服恐惧心理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后来李岸老师说你要害怕以后下了晚自习我们一块回家。他说其实有时候我也害怕。我听了想笑,但马上明白了其实这是人的共同特性。所以不必常常怀疑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受害者之类的。那样想大可不必。
方杰在电话里说求我办件事,他说你无论如何来一下吧。他说你在那儿,要不我去接你。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吧。方杰说昨天晚上小雪和周晓青去了泰星酒店,带她们去的是一个北方老板,倒腾药材生意。手上带着三个大金戒指,光穿的衣服就值上万————。我说你别废话,说正事。他说今天早晨没回来,我就去了酒店查问,服务小姐说新华派出所昨天晚上查房了,带走了一个男的两个女的,我一听就知道坏了,肯定是他们三个,派出所我又不敢去,新华上次因为酗酒滋事还来找过我,怎么办呢。方杰来回踱着步搓着手。我说这事你找我干么,我可没办法,那个叫王振海的老家伙呢,他不是派出所的么。方杰说别说了,那家伙是个看门的,这事他说不上话。方杰说陆哥你得想想办法,万一她们撑不住招出这里来,马上就有人封了这里,这事可就大了。我想了一会儿,我说好吧,我去试试,不过不一定行啊。方杰说你拿点钱吧。我说办好了再说吧。
朱胖子说这事我不能露面,那个叫周晓青的胖女人认识我。他说我给他们所长挂个电话。他打了一会儿电话,神情激动地说了一通。他说你去吧,我说好了。他说到那儿说话小心点。上车的时候我看见朱胖子表情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再等等吧,给他们记录完了就放人。姓迟的所长一脸严肃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说这事按治安条例要罚款。我说罚多少。一人五千迟所长说。我吸了口冷气,迟所长看了看我,他说你是朱队长的朋友。我说是啊,我说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迟所长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他说我想想办法。他关上房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好了,你带她们走吧,以后不准再干这个了,再抓住就厉害了,知道吗。我千恩万谢的出了门。
那三个家伙正莫名其妙的呆在楼梯口那儿,看见我周晓青冲我挤挤眼,一脸的兴奋。我故意沉着脸被着手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我说走吧,还在这里干什么。值班的民警冲屋里问了一句,这三个人处理完了么。处理了迟所让放的人。另一个民警说。走吧!那小伙子一脸愤怒的看着我,弄得我跟贼似的不得不把眼光躲躲闪闪。

陈晓说这种闲事你不能管,万一找上你什么事怎么办,再说你跟他们很熟么。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把事情说漏了,我说也是朋友托的事,不管不好意思。陈晓说你以后少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吧你,你天天喝酒都把脑子喝出毛病来了,你管那些闲事有什么好处。我说你倒挺现实。陈晓说什么叫挺现实,你不拿钱到街上去拿个萝卜试试,一样让人打得鼻青脸肿,现在什么年代,你当自己是雷锋呢。陈晓不满的数落我,还有你以后少找人家老朱办事,时间长了人家就躲着你了。陈晓说洗洗睡吧,以后学着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指着我的额头点了一下。
陶陶穿这一身黑色牛子服正坐在水边的木椅上抽烟,她是属于那种成熟的女人,成熟的女人像秋天一样给人一种凄凉的美。她脸上化妆画得很浓,但衣着朴素,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缓慢而悠闲的吐着烟圈。她说我等你半小时了,你才来啊。她说话的时候眼光冷峻,让人感觉有些阴郁的味道。
屋子里光线阴暗,房子太旧了,她说没办法,这套房子还花了八万。她说后半辈子如果不发点财,看来只好呆在这里养老送终了。她把电视的音量调小,找出一盘带子放上。然后给我倒了一杯啤酒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机器缓慢的开始转动,碟片在机器里发出嘶嘶的轻微声响,画面朦胧,在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铁路上,一个女子背着大包摇摇晃晃的走着,摄影机一直拍着她的背部并不停的闪过两边带有煤灰和尘土的肮脏的树木,一些山景一些空中飞翔的鸟,还有一些提着小篮子捡煤炭的孩子,有人冲着镜头裂开嘴,牙齿雪白,黑色的脸,特别近的特写,孩子的脸扭曲变了型。
陶陶说这是在某城时拍的,然后轰的一声人群都像一个方向奔去,那个背包的女孩子猛然后过头来,陶陶的脸,不施脂粉,扎着两只小辫子,看上去年轻纯净。她说那年我二十一岁。
人群攀上火车,手拿铁钩往下扒煤炭,有人大叫有人骂街,人群忽然四散,一群警察出现在画面上,手拿警棍喊了一通,然后骂骂咧咧的退出画面。
镜头上出现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头他冲着镜头喊交钱交钱,一块钱一位。脏乱的公共厕所,一个人蹲在那里大便,抽着纸烟,不停的用手捂着鼻子咳嗽两声,地上扔满了用过的手纸,镜头对准了厕所的墙壁,上面不停的出现放大的字,想干那个么请呼,1381388630,想操*吗请打电话1396433533同性恋请到公园A角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冲着镜头翻了翻白眼,然后掏出生殖器冲着墙角猛兹,习惯性的作了两个男性长做的动作以后,离去。墙上立即出现一大片尿过的阴影。镜头在那里定格了一会儿,阴影似是而非,象是几何图形,又象是个扭曲了的人的脸孔,又象是某些抽象艺术的某件作品。
室内一个少女正在洗澡,她冲着镜头吐吐舌头,浴室内热气腾腾,她开始慢慢得用肥皂涂抹全身,神情专注,浴室的地面上流满泡沫,一会儿她打开门裸着身体唱着歌进了厕所,厕所里哗哗的小便的声音响过,镜头对准马桶里带有经血的卫生纸和黄色的小便液体,有人一拉冲水器的开关,哗的一声,水从四面涌过来,一阵泡沫过后,马桶洁白如初。少女的声音从外屋传过来,她唱着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然后镜头慢慢得移向室外,一架飞机如同大鸟一样飞过天空,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片子拍的冗长又杂乱,大抵是一些古怪的事情,另类的少女哭鼻子的少男靠**自慰的少妇绝望的无助老人街头的弃妇。散乱,没有章节,从另一个城市草另一个城市,充满荒唐,却又现实的令人分不清真假。最后的片名曰[在另类的天空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青年娓娓的自白之后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好之后消失。
陶陶说我们两人一起生活了两年,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后来他死于一场车祸。她语气平淡,她说那两年我们不停的东奔西走,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和应该做什么,他每天醉心于拍摄这些东西,几乎成了一个疯子。她说我也是,我愿意跟着他帮助他,并以此为荣,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伟大的摄影师,到现在这种想法一直没变。她喝了口水,转过头来问我,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摇摇头我说我也不明白。她说后来我就到了C城,我想我应该找个地方定居下来,我选择了C城,它看起来不像有很多脏东西,风景也好偏僻,充满一些柔和的风情,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在这里遇上了我现在的老情人,他就像个老王子一样可爱。陶陶笑了笑,她说你不想说些什么么。
我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我想告诉她其实如果我不耍贫嘴,总是感觉对人无法表达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人当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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