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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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一个!”
宁馨极其疲惫地按下呼叫铃,吩咐秘书让下一个病人进来。她这个心理医生,现在简直比病人还可怕——容颜苍白憔悴,双目充血无光,神情迷离涣散,让人乍一看还以为她才是需要治疗的病人。
看了一天的病人,那些个古怪灰暗扭曲的心理案例,也难怪她会疲惫至此了。医生,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心理治疗,在替病人分析解压的时候,其实也一样分担了那种压力和痛苦,所以才会有不少的心理医生最后是医人者不能自医。而宁馨学医,却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走得更是久病成良医的“邪门歪道”。
“宁医生。”秘书小楠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脑袋,娇俏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她,“没有病人了啊。”
“没有?”宁馨一怔,翻了翻桌上的记事本,“预约里还有一位风铃女士呀?”
“没有。”小楠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叫风铃的病人,宁医生,怎么会有人叫这么样的名字呢?一定是搞错了。”
宁馨轻轻皱了皱眉,看了看记事本,
“风铃,女,28岁,下午17:00整。”
是人名。不过那字迹略有些生硬,和其他的记录娟秀的笔迹大不相同,而且没有留下病人的联系电话,显然是后来有人故意添上去的。她心下顿时了然,抬起头来冲小楠点点头,“是我记错了,你可以下班了。”
听着小楠的脚步声愈行愈远,门外便得一片沉寂之后,宁馨拿起了电话,快速地拨了个号码,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就立刻被人接了起来,显然对方就一直守在电话旁等着她的电话,还未等她开口,对方以极其热切和兴奋地说道:“宁馨,我就知道你会猜出是我的。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这可是我特地向她推荐你的……”他的口气好象是帮了宁馨天大的忙,还带着股特别的兴奋之情。
“对不起。”宁馨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道:“我从来不看没有预约的病人。高峰,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乱动我的东西,就永远不要再见我了。”
“等一等,宁馨!”高峰的声音顿时变得急切起来,“你别挂电话,听我说!她真的有很大的麻烦,只有你能帮她了!求你了,她现在就在你的门外——宁馨!宁馨!——”
“啪!”
宁馨断然挂掉电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叮铃铃!”
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宁馨看都不看它一眼,平静地扯掉电话线,收拾好手袋,看了看表,
“17:07”。
她拎起手袋,向门口走去。下班时间,她可没心情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人身上。
高峰就是无聊的典型。家里有点钱,本人有点学历,长得还过得去,成天里看多了日韩文艺片就自以为是什么黄金单身汉。整日里出没于各种社交聚会场合,属于不务正业追花逐柳的纨绔子弟,可偏偏神经性格大条得紧,整个人成天嘻嘻哈哈,对他人的脸色根本就视若无睹。宁馨在参加一个病人的生日舞会上不幸遇见了他,这个人天生就有股子贱劲,她越是冷若冰霜得不理他,他就越象块牛皮糖似得黏得不得了,想出千奇百怪的花招来骚扰她。甚至打着追求者的牌子成了诊所的常客,成天赖在小楠那里打听她的爱好和琐事,简直比三姑六婆还恐怖。
对这样一个人,宁馨却常常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但她既然已经决定像个平凡人一样的生活,就免不了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总不能每受不了一个人就让他消失吧?就这么矛盾着无可奈何着,居然也就任由他成为平淡无味的生活中一道小小的冰点。
刚走到门口,手还未触及门柄,宁馨突然站住,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心念一动之间,精神立刻集中起来,慢慢地“穿”过双层防盗门,向外延伸。
门外有人。
而且一定已是踯躅徘徊良久,此刻仍是犹豫不决的人。
宁馨闭上眼睛,门外的一切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如同正在上演的电视画面——
一个身穿着黑色长裙,居然还带着一副黑色面纱的女子,正站在门外。面纱?宁馨从心底冷哼一声,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会打扮成这副怪样子,难怪不敢在上班时间堂堂正正求医。宁馨“打量”着她,那一身黑色长裙将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头上的纱巾更是将大半个脑袋都包住了,只露出一双极美丽的大眼睛。
是的,美丽。
一双风华绝代的眼睛。
亮若星辰,宛如秋水。
美得根本不似凡间俗人,因为那双眼睛是那样的黑白分明,清澈无暇,就仿佛不慎迷失在人间的天使一般的纯真。
可就在这双原本该是无忧无虑的眼睛中,此刻却布满了焦虑、痛苦、犹豫和煎熬。
宁馨与她的眼神乍一接触,就觉得心头一颤,几乎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心底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她疾退两步,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朝她袭来,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让她有了一种想逃离的感觉。
她退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已“看”到那个黑衣女子终于抬起手来——按在了门铃之上。
“叮当!”
宁馨屏住呼吸,一声也不吭,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按了一下门铃,然后垂手等候,修养好得仿佛上一个时代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她静静地等了半响,不见有人应门,眸子中闪过一丝犹豫和失望,又伸手按了一下门铃,依旧是轻轻的,斯文有礼的短暂的一下,随即又继续等待。
宁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黑衣女子等了许久许久,终于再一次抬起手,但在触及门铃之前,她突然停住了,眼神迷朦忧郁,楚楚动人,直直地盯着面前森冷的黑色木门,看着上面那块小小的白色招牌,上面写着:
“宁馨心理诊所。”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是这么直直地看着,仿佛能穿透门板一直看到里面去。
宁馨轻轻地吸了口气,依然丝毫不动。她已经在门口设下了结界,就算这个女子真的有什么超人的能力也不可能看到屋里的情况。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那种痛苦到极端的无助,那种绝望,根本不象是能看到任何东西——除了死亡。
那是一双正直视死亡的眼睛。
“你好!”
就在黑衣女子颓然欲走之际,那扇沉重的黑色木门突然打开,一个一身套装的年轻女子亭亭立在门口,冲她微微一笑,“欢迎来到宁馨心理诊所,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
2
“咖啡?茶?”
宁馨望着局促不安地坐在软椅上的黑衣女子,温和地询问。黑衣女子却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急忙摇头,面纱的起起伏伏更是凸显了她的不安。宁馨淡淡一笑,柔声道:“那就给你来点冰咖啡吧——提神清火,好么?风铃小姐。”
黑衣女子先是一怔,随即用力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称呼和决定,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宁馨冲好咖啡,放入冰块,递给了她。
“风铃小姐,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有什么话就请讲吧,我或许帮不了你太多,但至少会为你保密的。”
“我相信你,可是——”风铃急急地说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宁馨微微皱起的眉头又让她瑟缩了一下,嗫喏地说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宁馨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不耐和头疼,风铃那纯净无助的眼神实在让她发不起脾气来,但胃里的饥饿感让她的脾气和心情都越来越急噪,只好按住脾气从冰箱里取出一小瓶冰镇的红色饮料一饮而尽,然后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用鼓励和安慰的眼神注视着她,轻声说道:“你不用着急,要不我叫点茶点外卖上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你只管说说是什么让你担心或不安就好了,放轻松一点,慢慢来。”
风铃点了点头,眼中有几分感激,“谢谢你。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帮我的。”
“呵,不用捧我我也会尽力帮你的。”宁馨嗤笑一声,拿起电话从楼下的咖啡厅定了两份点心,她是那种到点非吃些东西不可的人,否则一定会饿得胃疼,天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才会让她浪费下班的宝贵时间来帮这个看起来属于典型的花瓶美女,这类型的人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只可惜爱美是人类的天性,纵使同性也难免俗啊。
风铃一怔,若不是遮着面纱,她此刻的表情一定煞是有趣,但她反应得也快,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轻轻一叹,说道:“其实我不是想奉承你,本来你不开门我已经准备走了,我原本就不大相信心理医生的。可是,”她顿了顿,清灵的眸子直视着宁馨,“你——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有个人告诉我,只有你能帮我,当我看到你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安心的感觉,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话。”
“哦?”宁馨淡淡一笑,“看来我还得谢谢那位给我推荐生意的人了。那你就说来听听,看看我能帮你什么忙?”
风铃迟疑了一下,看起来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将手放在面纱之上,轻声说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希望——不会吓着你。”
宁馨点了点头。吓着她?开玩笑。
风铃纯净的眼睛中又浮现出那种绝望的光芒,缓缓的,一点一点的颤抖着将那黑色的面纱揭下——
美人皎如玉,荧荧夜生辉。
玉是什么样子的?美人是什么样子的?
当初拿玉来比喻美人的那些个文人绝对绝对没有想象过一个“人”如果真的长着玉一般的肌肤骨血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你看到一尊绝美的玉雕人像时一定会赞叹不已,爱不释手,可你若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正慢慢变成一尊玉像时是什么感觉?
宁馨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风铃毫无疑问是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女子。
也将会成为一尊精致的玉雕。
她的整个脸庞连着那会引起人无尽瑕思的颈项都已变成了羊脂白玉一般的色泽质地,再无半点血色,连皮肤下的血脉肌肤都已消失得干干净净,连最细微的寒毛孔都看不到一分一毫,整个人就好象是一块毫无生命的玉石。可偏偏在这玉石一般的肌肤上面,还有一双灵活的生动的纯净的眼睛,闪动着生命的光辉,更显得妖异。
最最让宁馨震惊的还是这副面庞,她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看,窗外正对的大厦上高高地立着一副巨大的手机广告,一个亮丽的女子灿烂的笑着,魅惑着整个世界——她那副精致得几近完美的面孔,正和宁馨眼前这“玉人”一模一样。
“你——你是——”宁馨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风铃轻轻地点点头,幽幽一叹,“我曾经是她。如果你帮不了我的话,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变成她的一个雕塑,一个再也没有生命的雕塑。”
“为什么?”宁馨愕然地看着她,真有些不敢想象。
风铃伸出手来,摘掉上面的乌丝手套,露出一只完全不似真人的手臂来,上面再无一丝皮肤上应有的纹路毛孔,而是完完全全的一块石头,一块玉石。
宁馨看了看她,然后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不由一震。那摸起来和玉石一般温润滑腻的手腕上,竟然还会有脉搏的颤动,虽然是极其微弱的,缓慢的,时有时无的,但还是能够感觉到。
风铃神色无限凄婉,缓缓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还有几天,但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精力和生命都在一天天的消逝,而这种病症,我又不能去医院看——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怪物来解剖,我宁可就这样死了。宁医生,他说你可以帮我的。”
“他?”宁馨皱起了眉头,“高峰么?我不过是一个心理医生,从未见过你这样奇怪的病例,只怕是其他的医生也没见过,你可有过什么比较奇怪的经历与此有关的么?”
“经历?”风铃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的神色,随即又摇了摇头,“我除了拍些电影和广告,没什么特别的经历。”
宁馨何等人也,自然知道她有些事隐瞒着不想说,也不去揭破她,只是放开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淡淡地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最多只能为你解答些心理问题,恐怕让你失望了。”
“叮当!”
门铃乍然响起,风铃控制不住地全身猛地一震。
“可能是送点心的吧。”宁馨莞尔一笑,径直朝门口走去。
“不是!——”
风铃猛然失声尖叫起来。
宁馨闻声立刻回头,却见一团黑影居然从半开的窗缝中直扑了进来,闪电般掠向风铃。她连想都没想就俯身一脚踢出,将风铃所坐的椅子踢开数尺,随即揉身而上,直迎向那团黑影,将风铃护在了身后。
“咣!”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着,“宁馨!宁馨!你听我说——啊!——”
黑影闪过宁馨手中一团淡蓝色的火焰攻击,眼看不能抓住风铃,索性向刚冲进来的冒失鬼扑去——
3
“小心!”
宁馨眼看着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喊一声,希望这个冒失鬼能侥幸躲过这一劫。
“放心!”
来人居然及时收住脚步,随即一闪身,居然转到了黑影的后面,一掌向那团黑影劈了下去,出手时,掌间竟隐隐带有赤金色的光芒。
“噗!”
黑影居然应掌而灭,霎时间碎成尘粉,只有一小团大小如鸽蛋的黑球闪了一下,如流星般撞破玻璃飞了出去。
“糟了,让它给跑了!”
来人刚想去追,却发现宁馨已拦在他前面,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他,顿时收住脚步,他只得尴尬地笑着说道,“嘿嘿,你——你们没事吧?没事我先走了。”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退去。
“站住。”
宁馨双手抱肩,冷冷地斜视着他,“高峰,把你的人带走。”看到他的出手,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纠缠不休了,无关魅力,只是因为个人的立场阵营,让原本就不多的那么一点感觉也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人?”高峰摸摸脑袋,干笑一声,“她可不是我的人,我担心的是你。你一直不肯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现在既然你没事,那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什么可打扰的。”宁馨朝风铃努努嘴,淡淡地说道:“我什么忙也帮不了她,你带她走吧。损坏的东西我会寄帐单给你的,后会无期,二位请便。”
风铃原本就勉强地扶着桌角站着,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万念俱灭,手一松,“嘤”地轻哼了声便跌向地面。
“当!——”
高峰一看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垫在她身下,及时地扶住了她,可是她手一落之间竟然碰到了宁馨那张极为坚硬的钢化玻璃桌面,就听一声脆响,她的一截小手指居然被碰得粉碎,人是倒在了高峰怀里,那截小手指却跌落在一旁的地毯上,没有半丝血迹,就好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器,易碎的玉器。
宁馨一下子呆住了,呆呆地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玉手指,看着高峰怀中业已昏迷的风铃,喃喃地低语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
“发什么呆,快来帮忙!”高峰伸手在风铃鼻前一探,立刻抬起头来冲她大喊一声,“糟了,她居然自己放弃,提前发作了!求你了,救救她吧!”
宁馨看着他一脸的焦急,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不是我不相帮你们,我实在不知道怎样能救她。”
高峰抱起风铃将她放在长榻上,已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变得冰冷而僵硬,知道再不争取的话就真的晚了,也就顾不上许多了,直截了当地冲着宁馨说道:“你的血!只有你的血能延缓她的变化!”
“血?”宁馨浑身一震,直视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就是为这个才来的,”高峰急切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了。我求你先救活她,然后想怎么处置我都随你的便!”他昂着头,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中迸射出无限的焦虑和深情,和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样完全判若两人。
宁馨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风铃身边,伸出手来,“该怎么做?你说吧!”
高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冰冷的血液轻微的颤动,抬眼仰视着她,轻叹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真的不希望伤害到你,宁馨,对不起。”
宁馨全身僵硬,缓缓闭上了眼睛,生硬地说道:“不必说了,先救人吧!”
“住手!”
一阵风掠过,一个人如闪电般冲了过来,一道闪亮的银光闪过后,她一把将宁馨拉到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高峰,“你想干什么?”
“小楠?”宁馨错愕地看着平日里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的小女孩,此刻却象个保护孩子的老母鸡般竖起羽毛,气势汹汹地对着假想敌大叫。“你怎么回来了?”
小楠回过头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着她,“你怎么能随便让人类采你的血呢?笨蛋!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牺牲自己去保护你这个傻瓜!”她一抬起头来,往日那低眉顺眼的小女子气全不见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映得整个面庞都亮了起来,那副逼人的耀目神采,使她看起来气势十足。
宁馨心头一痛,原来她给那么多人看病谈心,却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看清,一有事来,完全判若两人,她勉强地笑了笑,“小楠,谢谢你。不过,是我自己愿意的。那个女子,若没有我的血,她就怕是要变成石头了。”
“石头?”
小楠这才看了一眼高峰回护着的人,冷笑道:“她变不变成石头关你我何事?你也不想想这高峰为什么接近你?他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宁馨,你看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高峰一低头,赫然竟看到自己手中拿着一把银制的匕首,顿时如烫了手一般一把丢开,指着小楠急切地对宁馨说道:“这不是我的,我怎么会害你呢?宁馨,刚才她推开我的,一定是她故意陷害我的。”
“她为什么要陷害你呢?”宁馨疲惫地叹息了一声,“我实在不想再听你们说什么了,你们都走吧,让我好好安静一会,把她也一起带走。”
“带走她她就真的会死的。”高峰悲切地望着她,“我和她走遍世界各地,才找到你,只有你能帮她,如果连你都见死不救,那她就真的一点生机都没有了。宁馨,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可她是无辜的,要错也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救她,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你的命?”
宁馨冷笑一声,“我想要的话,不管你肯不肯我都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可是,那对我有什么用处?”
小楠也跟着附和道:“你赶快带着这个臭女人走吧,我们老大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宁馨瞥了小楠一眼,这丫头转弯倒转得快,刚想开口,却见高峰从身上掏出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宁馨心下一惊,手一挥,一股劲气将他手中的枪顿时打飞到一边,怒斥道:“你想干什么?”
高峰惨然一笑,低头看着风铃的玉色容颜,喃喃地说道:“既然用我的命换不了她的命,那我这条命留着还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一起去了,一了百了。”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宁馨心头一震,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在遥远雪山上用生命为她培育出希望的人来,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凝视着高峰说道:“你当真愿意以命换命?”
高峰一见事有转机,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着头,“愿意,我当然愿意!”
小楠冷哼一声,“就算你救活了她,你自己也活不成了,总是两人生死疏途,有什么意思呢?”
高峰低头看着风铃,一脸的深情,“你不会明白的。就算我死了,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高高兴兴地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
宁馨断然说道:“我救她!”
4
“宁馨你疯了?”小楠尖叫一声,身形一动,刚想扑上去杀了风铃,却被宁馨一挥手定在当地动弹不得,只能瞪着双大眼睛恨不得将高风二人撕开来吃下肚去。
宁馨淡淡一笑,也不去理小楠的情绪,对高峰说道:“你站到一边去,告诉我她需要多少血就好了,不许靠近我五尺之内,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好!”高峰一口答应,立刻就退到了窗边,眼神仍是死死地看着风铃,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再无从寻觅。
宁馨走到风铃身边,拉过把椅子坐下,轻轻闭上眼睛,在周围布下结界,然后睁开双眼,凝视着风铃纯净无暇的面庞,轻轻叹息一声,如此天生尤物,连她都为之目眩,难怪让人为之神魂颠倒,不顾生死。她轻轻捏开风铃的下颌,举起手来,又不禁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高峰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可知道她若是服了我的血会有怎样的变化?”
“我知道。”高峰用力点点头,“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不怕阳光的吸血鬼,你的血可以让她也变成吸血鬼,可是,我宁可她是一个活着的鬼,也不愿她是一个没有生气的雕像。你放心,我们商量过的,知道这改变的后果,我有心理准备。”
“呵,”宁馨冷笑一声,“原来世人人人憎恶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想不到今日还有主动愿意做鬼的。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她轻轻咬破右手食指,将一股黑红色的粘稠血液慢慢地滴入风铃的口中。
血一入口,一抹红光霎时由风铃的口中亮起,迅速地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形成一个红色的光罩覆盖了她的全身。
宁馨在心中默默地数着,看到红光完全将她包围之后迅速地为自己止血,然后转身解开对小楠的禁制,漠然地说道:“我不管是谁让你来的,我都不想再留下你了。你走吧,我不想任何人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我不走。”小楠舒展了一下手臂,倔强地回视着她,“又不是你安排我来这里的,你无权管我!就算你炒我鱿鱼我一样会在你周围的。不过你千万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对你好,我只是受命保护你这条命,自从你服了翡色雪线兰之后,这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而是我们整个族人的。若不是这样,我才懒得理你这个蠢女人!”
“雪线兰?”宁馨一阵黯然,想起那个已经融入自己生命的人,轻叹道:“我自己能保护得了自己,你还是回去吧。”
“哼,”小楠冷哼道:“你以为他们怎么会找到你的,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你的血?普普通通的人类为什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你就一点也没想过?”
宁馨看看高峰,又看看在红光笼罩下逐渐恢复生机的风铃,微微地一笑,“小楠,知道雪线兰是怎么来得么?”
“当然知道!”小楠忿忿地说道,“是有人晕了头用自己的性命和千年功力培育出来的,结果白白便宜了你——”
宁馨轻轻一叹,幽幽说道:“我的性命也是他用性命换来得,我活在这世上并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也是为他。他们既然如此相爱至深,我牺牲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其他事情,我不是没想过,不过能救人一命,也算值得了。”
“啊!——”
小楠刚想开口,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却见红光中的风铃突然蜷起了身子,痛苦地挣扎尖叫着,还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将那乌黑的长发一绺绺的扯下甩得满屋子都是。
“风铃!”高峰痛呼一声刚想冲上前去,却被宁馨设下的结界弹开摔倒在地上,又惊又痛地望着宁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没关系,”宁馨静静地看着,丝毫未加以阻拦,心思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淡淡地说道:“这是成为一个吸血鬼的必经之路,她将完全蜕去原来的肌肤和血肉,成为再也不会经历老去,再也见不得阳光的鬼族。”
高峰被她口气中的淡漠和痛楚深深地震撼了,这个一直看起来都是那么冷静理智的女人,总是让人感觉到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在这冷漠的外表下,是否也有一个难以抚平的伤口?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嗷!——”
风铃挥舞着双手,开始又抓又撕地扯碎自己的衣衫,长发披散着犹如厉鬼一般,声音更是凄厉得让人心惊肉跳。
“小楠,带他出去!”宁馨挡在风铃身前,不让高峰看见她凄惨的样子。
“好,你自己小心。”小楠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一把拉起高峰丢出门去,自己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关门之际,又回过头来看着宁馨说道:“我真的不想咒你,可是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大有问题,看好那个女人吧。”
宁馨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炙热的腥风从方才破裂的窗口飘了进来,心下顿时一凛,急忙凝神转身,全力维系住保护自己和风铃的结界,向窗外望去——
一团黑红色的云气正迅速地朝这个方向涌来,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也随之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身后的风铃依旧在不停地尖叫,身上的皮肤寸寸脱落,骇人的声音搅得宁馨难以定神搜索来敌的情况,心下不由一阵烦躁,“难道我真的不该帮她?现在来的,会不会就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呢?”
“高峰!高峰!”风铃突然大喊了起来,泪水和着脸上脱落的血肉肌肤一起滚落,全然没了当初冰肌美人那种绝代风华,而是让人不忍卒睹的恐怖,“高峰!我受不了了,我不要改变了,不要了!求你让我死吧!”
“闭嘴!”宁馨一脸寒霜冲她大吼一声,“你以为是在拍戏说停就能停了么?晚了!你老实给我躺着,高峰在外面听不到你说话,你若是想死,我一会就成全你!”
“呼!”
一阵腥风吹进窗内,屋内顿时黑云密布,恶臭大起,黑气中隐隐有个人形蠢蠢欲动,但被宁馨布下的结界阻挡在外,气恼地发出阵阵“咻咻”声。
宁馨感到压力越来越重,那怪物在四周徘徊不去,试图寻觅缺口进行突破,凭直觉这怪物就是冲着她来的,而且绝非善与之辈。她咬了咬牙,对风铃说道:“你别乱动了,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风铃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肌肤,初始时那种痛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换肤的可怕景象,她全身颤抖着几乎无法言语,只能木然地点头。
“走!”
黑云终于冲破了结界,与此同时宁馨按下了桌角的一方水晶镇纸,屋里顿时亮起一片奇异的光芒,亮得让那怪物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5
“原来是你!就凭你也妄想来我这里捣乱,哼!”
宁馨冷冷地望着被挑在她手中水晶长矛上的一个怪物。
那怪物浑身黢黑,身后还拖着两片巨大的蝠翼,就好象一只恶心的变种蝙蝠,正努力地挣扎着,试图从长矛上脱离,可那水晶长矛已刺穿了他的身体,从伤口中心开始已经慢慢地变得一片透明,整个身体也在逐渐汽化消失中。它一听见宁馨的声音,浑身都不由颤抖了一下,那丑陋无比的脑袋无力地垂下,嘴角流出墨汁一般黏液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低低地呻吟着,一双赤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宁馨,“你别得意,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还不想放过他呢,你们自己上门来送死才最好不过。”小楠听得屋里一阵巨响也冲了进来,听得此言,立刻回敬道:“你们这些黑蝙蝠,作恶多端还故意陷害我们,我们才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呢!”
宁馨皱了皱眉,看着它已消失近半的身体轻叹道:“那个女子的病可是你们种下的?若告诉我解法,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黑蝙蝠“吱吱”地怪笑两声,“那是她自己找的!吱吱,这些个人类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做我们的食物,你们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我呸!还不一样靠血液为生?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死的比我更惨——吱——”
“啊!”
一阵白光闪过,黑蝙蝠化做一阵黑烟消失无踪,宁馨却楞楞地站在那里发呆。
“风铃呢?”跟着小楠的高峰一进来就四处张望,根本对其他的事情视若无睹,一眼就只看到不见了心上人,顿时大为慌张起来,“风铃呢?风铃在哪里?”
宁馨手一挥,那杆长矛一闪之间又变成了一方水晶镇纸,她抽出张纸巾擦去上面残留的污渍,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很安全,你放心好了,不过要休息上一天,你还是先回去等着,明天晚上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明晚?”高峰眼神一黯,“是不是以后她就再也不能见阳光了?”
“那当然,”小楠白了他一眼,“你们既然早就知道后果,现在还问这么多干吗?又想得寸进尺了?真是贪婪的人类!”
高峰看了她一眼,迟疑地说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俩会不怕阳光?”
“不怕阳光?”小楠冷笑一声,“你几时见过我白天出去了?这大厦里呆着,一天到晚都可以不见阳光。她若真的想出去,穿全套防日光装备也可以,只不过怕她一出去就躲不过猎人和蝙蝠们的袭击,我们可没那个功夫再去保护她。”
高峰脸色更加苍白,吃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再来麻烦你们的,明天晚上,我就来接她走。”说罢,深深看了宁馨一眼,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原本高大的背影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了。
“想不到你居然炼成了百变月光矛,我真是低估了你。”小楠看他走后,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宁馨桌上那方晶莹剔透的镇纸,怎么也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小东西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威力,“看来你还真是没白吃那雪线兰呀,这月光矛正好是黑蝙蝠的克星,难怪你那么有恃无恐的不要我帮你。”
宁馨无视于她一脸的羡慕之色,只是看着那破碎的窗户和地上的污渍,淡淡地说道:“你若是还想留下,就赶紧打扫了这里,别让人看出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招来一群猎人就头疼了。”
“好吧。”小楠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反正长老又不让我回去,只让我跟着你,只好任你差遣了。你回去休息么?”
宁馨摇了摇头,面上浮起一片忧郁之色,“我去看看风铃。我有些担心她,那蝙蝠说的话好奇怪,让我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那些妖怪的话你也听?”小楠不屑地哼了声,“那些个噬血垃圾,除了破坏还会干什么?准是他们搞的阴谋,你就当没听过好了。”
宁馨迟疑了一下,又拿起水晶镇纸,心念一动,将它变成一只水晶镯子,戴在手腕上,轻轻地叹道:“小楠你不知道,风铃的病绝对不是黑蝙蝠能做出来的,一定还有一个我们一无所知的怪物,只怕他们的力量要比黑蝙蝠可怕的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风铃虽然逃过一劫,只怕那些家伙不一定肯善罢甘休啊。”
小楠呻吟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既然你早知道这么麻烦,为什么还不顾我的劝阻非要帮她呢?这下可好,大麻烦惹上身了!”
“你不用担心。”宁馨淡淡一笑,“你只管收拾好屋子就是了,一则他们原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二则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楠看着她离去,心里却依旧隐隐的有些不安,不服气地喃喃说道:“好大的口气,但愿真有本事摆平这事才好,免得我还要回去搬救兵。”
宁馨缓缓走下台阶,这位于整幢大厦地下三层的地库里森冷阴暗,一向就少有人来,她的密室就设在这地库的最角落里,一般人根本连找都找不到。方才她费了不少力气将风铃转移到这里,虽然很努力没在小楠面前显出疲态,但一到了下面,就有一股子倦意向四肢百骸席卷而去。
“风铃,你好点了没有?”当她刚刚走进密室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之事,房门从她的身后突然关闭,让她为之一震,这才发现室内除了她和风铃之外居然还有“人”在!她不由感到一阵寒意,“你——是什么人?”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风铃的床前,一身黑袍将他从头罩到脚,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出他硕大无比的身形,身宽就接近五尺,坐在那里已有宁馨一人的高度,真想不出来他是怎么从密室宽不过三尺的窄门中挤进来的。
风铃一听到宁馨的声音,立刻抑制不住地开始放声哭泣。黑衣人俯身望着她,却连动都不动一下。
宁馨心下一紧,沉声道:“阁下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你又何苦去欺负一个弱女子呢?”
“你?”黑衣人发出一阵嘶哑生硬的声音,迷惑地转身看着她,“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找你呢?”
宁馨和他一照面,不由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那简直是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他的整张面孔就好象一个被捏坏了的泥娃娃,五官完全变形扭曲移位,嘴巴几乎咧开到耳根,两只眼睛一上一下,一大一小,甚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在这张脸上甚至找不到鼻子的位置,也许嘴巴下面那两个黑洞勉强称得上为鼻孔,说话间还嘶嘶地冒着白气。
宁馨吃力地遏止住那种难受的感觉,小心地将视线转向他方,不敢再看他第二眼,迅速地说道:“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为什么要偷偷潜入我的房间?”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转身指着浑身颤抖的风铃说道:“我是来找她的!”
“她?!——”
6
“为什么找她?”宁馨心中虽是一惊,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她是我的病人,如果你要找她,请等她离开我这里之后。”
黑衣人摇了摇头,竟流露出一种遗憾的神色来,“我本来要找她的,可是现在我发现找她也没有用了,唉,我还是走吧!”
“请便。”宁馨侧开身子,让路等他离开。暗地里她已通过遥感探视对方的能力,却发现所有的功力发出去之后,一到他身边一尺之内就如泥牛入海,全无反应,在体力还未恢复又全不知对方来意之时,她也只好按兵不动了。
“不要走!”
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抓住了黑衣人的衣角,死死的。
宁馨一怔,看风铃依旧埋着头低低哭泣着,想象不出来方才那难听之至的声音居然是从她的口中发出的,可是眼前明明白白抓着黑衣人衣角的手,正是她。宁馨又惊又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风铃?是你么?你怎么了?为什么要他留下?”
“你不要管我!”风铃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我!”
宁馨儿不由呆住了,那声音,那口气,都完全与风铃不同,可是偏偏此时此刻该在这里的就只有风铃,怎么可能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呢?她心念一动之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拉起这个埋头哭泣的女子,厉声喝道:“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我是谁?”那女子仰起面孔,一脸的凄楚悲痛,声音更是饱含难以抑制的苦涩,“你果然认不出我是谁了!哈哈,我就是那个喝了你的血的人!”
“你!——”宁馨一震,立时松开了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眼前的女子,身材臃肿如巨梨,皮肤苍白,最可怕的是那张脸,扁扁的朝天鼻,小小的三角眼,八字眉,招风耳,突出的宽下颌,那里有半点绝代风华的美女的影子。可那双眼睛中的绝望和痛苦,都明明白白地写着真实。
“因为你的血。”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平板的没有半丝感情,“你的血让她完全脱胎换骨,让她褪去了后天的画皮,而恢复了她最初的本相。”
“本相?!”宁馨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风铃,“你——你是说——她、她、她难道——难道——”
“你骗人!”从宁馨的身后猛然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衣领,厉声喝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她!你骗人!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一定是!你快说,你把她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高峰!”风铃一见来人顿时失声叫了起来,立刻掩住面孔,瑟缩着身子拼命地想掩藏自己。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峰,淡淡地说道:“是真是假我没必要和你说明,信不信随你。反正她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体质,我也没有办法帮她了。”
“什么意思?”宁馨轻而易举地一把拉开高峰,顺手封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如木头人般呆立在一旁,只能用愤怒惊恐之极的眼神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看看泣不成声的风铃,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还是问她自己吧。”
“风铃,”宁馨耐着性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安慰道:“你先别着急难过,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想出帮你的办法,好么?”
风铃抬起头来看看她,又摇了摇头,看着黑衣人说道:“你帮不了我的,只有他才能帮我,可是——可是——现在他、他都不肯帮我了!”
黑衣人微微皱了皱眉,仍是很平静地说道:“你违反了当初的约定,而且完全改变了你的体质,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你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新陈代谢,将会永远这样下去,你自己选择了长生,怪不得别人,我也帮不了你了。”
“我——我——”风铃呆了半响,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我宁可刚才死掉,也不愿这样子活下去!我不要!不要啊!”
宁馨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黑衣人说道:“你们的约定,可是会将她变成玉像?”
黑衣人点点头,“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变成的不是什么玉像,而是一种特殊的原料,我们那里所有的设备,都要靠这种原料提供动力。而这种原料,必须借由他们人类的身体培育地球时间近三十年左右才能成熟。她是我们提高培育速度后的第一个实验品,我,这次就是来向她收货的。可惜,她违背了约定,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什么?”宁馨眼神一下变的森冷之至,“你们居然用人类的身体作为培植体,来满足你们自身的需要?你以为你们是什么?”
“不是什么。”黑衣人迎着她的视线,毫无感觉,平平地说道:“他们人类蓄养牲畜,种植粮食,一样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么?何况我们还是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由他们自愿选择的,这比那些野蛮掠夺的人类可是要好很多了。何况,原来我们的培植体的周期是三天,也就是你们地球时间的三十年,他们借助我们的力量享受了人生最精华的三十年,比起原本悲惨庸碌的生命来说简直是天渊之别。只不过因为我们近来原料有些短缺,所以才会研制出这种快速培植菌,地球时间十年就可以生成,她完全是自愿的情况下我们才选择她的。”
“自愿?”宁馨儿冷哼一声,暗暗集中精力,“谁会白痴到自愿做你们的花盆?风铃,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我——”风铃迟疑地抬起头来,看着黑衣人,咬了咬下唇,终于决然地说道,“他们没有逼我,我是自愿的。”
“你——”宁馨差点闭过气去,指着她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风铃垂下头去,低低地说道:“我是个孤儿,十八岁以前,我就是这个样子,丑得所有的人都鄙弃我,不愿意理我,我又穷又没学历又没工作,没有人愿意给我机会。就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我遇见了他。他可以让我变成举世无双的美丽,可我要付出的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成为他们的原料培育体。十年了,我以为我可以找到办法摆脱他们,可以治好,可以继续活下去,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们的培植菌进入你们人类的身体后,就会使你们的身体极易塑形,所以我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你的容貌,而又看不出来半点痕迹。但如今她的血液完全改变了你的体制,使你体内的培植菌完全失效,所以你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我是真的没办法帮你了。这次你害得我们的实验失败,看来我们还是得用长效培植菌,那样原料的周期拖长,我的事就更多了。我该走了。”
“等一等!”风铃急切地叫道:“我愿意再做你们的培育体,求你让我变回去吧!我不想这个样子,死也不想!”
“晚了。”黑衣人看了一眼宁馨,“吸血鬼之所以可以长生,就是因为他们完全停止了身体机能的新陈代谢,我就算把培植菌注入你的身体也没有用,根本没有环境让它生存繁殖了。其实,一般的吸血鬼没有这么强的能力消灭培植菌,只不过你偏偏能找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吸血鬼女王,我也无能为力了。”
“你若不肯帮我,我宁可立刻死了!”风铃绝望地看着他,凄厉地大叫起来。
黑衣人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不是不肯,是不能。”
“不要!”宁馨觉察出不对,大叫一声,但已来不及阻拦她向旁边的墙壁撞去——
7
风铃一头撞在一片软绵绵的躯体之上,登时被反弹回去,丝毫不差地倒在床上,浑身上下连半点伤痕都没留下。
“为什么救我?”风铃怨恨地瞪着眼前面目可憎的黑衣人,简直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吞下肚去,“你既然不肯帮我,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黑衣人漂浮在空中,黑色的长袍下面居然空无一物,风铃方才正好撞在他的腹部,被撞的地方立刻陷下去一大片,整个人就好象一块可以随意塑形的橡皮泥,看起来格外的诡异,那丑陋得无以加复的面庞上古怪的五官居然在缓慢的移动位置和改变形状,情形之古怪,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觉得这副外表很重要?”响起的依旧是黑衣人那低沉暗哑的男子声音,可那面孔——眉如远山,眼若秋水,肌肤胜雪,樱唇皓鼻,活脱脱的就是风铃当初倾城倾国的绝代容颜!
风铃痴痴地看着曾经拥有的美丽,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黑衣人声音一沉,指着宁馨说道:“当初你的承诺就是十年的美丽,如今你已经拥有过,又背弃诺言求得继续生存,那还有什么资格再提什么要求?你的容貌是我的,你的性命是她的,你有什么资格作什么取舍?”
“我——我——”风铃张口结舌,脑中一片混乱。
黑衣人慢慢地回落在地上,缓缓说道:“你既然已经有过十年的美丽岁月,又何必再执着下去呢?哪里也没有卖后悔药的,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就要走下去。我走了,为你,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你们的古人有句话叫‘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时间可是一去不回,我没时间陪你作这些无聊的事了,你就好自为知吧!”说罢,整个人突然就如被掏空的面袋一般委顿于地,只剩一张空空的黑仪袍。
“我——”风铃痴痴地望着那曾经给过她希望的黑衣,缓缓抬起头来,木然地望着宁馨,眼中毫无生气地说道:“他说的对,我的性命是你给的,该由你来处置。”
宁馨深吸了口气,随手解开了高峰身上的封印,淡淡地说道:“你的命是他用性命换来的,所以与我无关,有话你们两个说吧。”
“不!”高峰稍能动弹,就一把拉住了宁馨,“我根本不认识她!宁馨,带我走!”
宁馨手腕一翻轻轻挣脱开他,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眼神更是冰冷如霜刀一般刺向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高峰感觉一股寒意直达心底,但一瞅见风铃痴痴呆呆的样子,立刻又挺直了脊梁,坚决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认识她五年了,她从来就没有告诉我一句真话,我不认识她,我真的不认识她!”
“啪!”
宁馨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指着风铃说道:“这是你曾经要用生命来爱的女子,你看清楚了!不过就是因为改变了容貌,你就说得出这种话来?你——你到底爱的是她还是她的外表?”
“都不重要了。”风铃凄然一笑,抬头看着高峰,“重要的——是——你、不、爱、我!你爱的不是我,从来都不是。”
“我——”高峰迟疑着刚想摇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嗫喏地说道:“我——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你会是这样——我——我——”
“你走吧。”风铃轻轻地叹息一声,神色呆滞,木然地转向宁馨说道:“我欠你的,我自己来还,与他再无干系,随他走吧!”
宁馨默然无语,闪开身子,让过高峰。
高峰急急地走到门口,突然又站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风铃,嘴角微微**了几下,终于还是硬生生地别过头去,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次日,凌晨。
宁馨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就那么一眨眼的疏忽,居然就让风铃给跑得无影无踪了,害得她下半夜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大街上。
人呀,往往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而疏忽了自己内心真正的需要,最终,只能为他人而活,依附在他人的需要上看似灿烂地生活。
美丽也好,爱情也罢,不过如此。
宁馨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眼角突然扫过一物,猛地站了起来。
对面的高楼上,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风铃做主角的巨幅广告,上面的风铃依旧是美丽无双,笑语晏晏。可就在那广告的上方,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正坐在墙头望着下面,赫然正是害她找了半夜的风铃本人。
“糟了!”
宁馨刚走到窗口准备出去救人,却见一道刺眼的金光由东方射出,反射到她的眼中,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正好看到风铃如一片落叶般从高楼上坠落。
就在她坠落的同时,一抹灿烂无比的朝阳照在了她的身上,宁馨仿佛看见她冲自己这个方向看着,微笑着,化为飞灰,于是湮灭。
宁馨颓然跌回在座椅上,望着广告牌上风铃那灿烂如朝阳的笑容,久久不能言语。
一月后。
“好漂亮呀!”小楠看着窗外新竖起的广告牌,羡慕不已地说道:“听说她是广告界的新星呢,才不过十七岁就被星探发现,长的这么美丽,简直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宁馨扫了一眼窗外那张陌生的美丽面孔,漠然地毫无反应,淡淡地吩咐道:“你去另找一间安静点的办公室,最好窗外什么建筑物都没有,下周搬家。”
“为什么?”小楠咕哝了一句,“这里在市中心,买东西也方便……好好,我马上去找,现在就去!”看了看宁馨冷冷的眼神,小楠急忙改口,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房间,暗自想道:“也好,这里已经有黑蝙蝠来过了,搬家也好,最好能找个有海景的地方,恩,现在就去。”
一个人坐在屋里,宁馨出神地看着那副广告。上面的少女美丽的几近完美,也有一双黑白分明纯净无暇的眼睛,她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美丽,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得了呢?
如此的年轻,当真能下得了这样大的赌注。
只是不知道,她的契约有多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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