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贼心防贼的军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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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阿扁的心腹爱将、台军的“国防部长”汤曜明一直嚷嚷着要搞“募兵制”,据说好处多多,可以“强化战力”,并建立“捍卫家园”的“地域”观念云云。大概除了他的美国老子,就属他高明了!其实早在唐季五代以后,募兵制就开始取代征兵制,为兵制之一大变革。
我们看宋朝,无论是禁兵,还是厢兵,一般都采用招募的办法。禁军是**精锐,任务就是打仗,“厢军”则从事诸如修建、运输、邮传、治理河工等各种劳役。两者都是国家正规军。朝廷对各级军士每年或不定期地实行拣选。壮健骁勇的军士可由厢兵升禁兵,禁兵中的下、中、上等兵直至皇帝近卫班直亦可依次升迁。不合格的军士则须降低军种和军级。工资标准也随之不同,不但有官兵差别,官与兵又各有等差,因各地币制、物价等差异,又形成地区差。枢密院是最高军事部门。负责军令、调动和高级军官的任免;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三衙”统率禁军,负责平时对禁军的管理、训练,无权调遣;六部之中的兵部,则负责后勤事务和管理地方的厢军;而武官的铨选,则由吏部负责。几个部门又相互制约,分权而治,防止集中专权。各级军事正印官,一律由文官兼任,武人只能充当副职。最高军权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今日世界不少国家以文官掌军,各级军官对部队只有训练权,军队的司令官军师旅团长没有军队的调防权、人事权,更没有决策权,亦是这样的态势。不过叫作“国防部”、“参谋本部”、“军委会”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幕僚长联席会议”而已。
小时候除了偷听“光华之声”,便属偷看《水浒传》了(家风如此,怕读了此书便学做贼),觉得普天下最威风的官职莫过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那时没想到有个PLMM做老婆,其实是件极其不爽的事情。只觉得在八十万禁军中,做个“枪棒教头”,估计怎么也得是个八面威风的角儿。其实,那时的大宋可真有“八十万禁军”:太祖时选练禁军时,全国有禁军十九万三千;太宗时,增加到三十五万;真宗时增到四十三万二千。仁宗时,对西夏用兵,各路郡县招募兵士补充禁军,更激增到八十二万六千人。此外,各地的厢军,到仁宗时也增加到四十三万多人。全**队总计一百二十五万九千!募兵以外,还有强迫抽丁的乡兵,这一般是三丁抽一。在沿边各地农民中征雇,粮饷器械都由本乡自备,不隶国家兵籍。应征者在手背刺上义勇、弓箭、穹手、土丁等名号。真宗以后,河北、河东、陕西三路,因对外作战,乡兵不断增加。仁宗、英宗时三路共达四十二万人。今日,美俄也没这么多兵马!
我们不妨把眼界在回到开国。宋朝开国不久,平定了李筠及李重进之叛以后,太祖就急匆匆地召见赵普,“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民生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长久之计,其道何如?”赵普回答道:“此无他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所以治之,亦无他奇巧,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天下自安矣。”难怪老赵担心的紧,当日他老兄在陈桥驿“黄袍加身”的把戏,不过是对老主公郭威的“明星模仿秀”,算不得是有创意。金庸的老祖宗查慎行有首咏史诗,“梁宋遗墟指汴京,纷纷禅代事何轻;也知光义难为弟,不及朱三尚有兄。将帅权倾皆易姓,英雄时至忽成名;千秋疑案陈桥驿,一着黄袍遂罢兵。”通篇议论史事,颇见史识。赵匡胤的担心绝非多余,谁能担保老兄弟慕容延钊、韩令坤和石守信们,抑或他们的子孙不会再来个“超级模仿秀”?我跟读者老爷太太公子小姐赌上一毛钱无妨,老赵需要赌上的确是整个天下!
玉玺是个宝,谁都惦记着跟乌眼儿鸡似的,都想抢了去,自己把玩不够,还要一代代传下去,生怕丢失了,被人抢了去。这一丢,不但国家亡了,自家子孙的小命儿也就危险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周世宗不早死,赵匡胤怕是要作大周朝的忠臣良将了,白白惦记了。陈桥驿的晚上,夜黑风高的,老赵做了回“贼”,总算得手了。可贼吃贼,越吃越肥,难保没有第二个贼的出现?一般的办法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下手麻利点儿,嘁哩咔嚓,削瓜切菜,简便易行,谁也说不出个什么,你小子敢腹非,切开来亮亮看!
当今第一当红老生于魁智老板的那出儿《二进宫》里面,有段二黄慢板,“君臣们设下了天罗地网,三宣韩信斩首未央。九月十三雪霜降,盖世的忠良不得久长!”这便是一般处理开国功臣的法子,从汉高祖到明太祖,泰半如此。可都杀干净了,谁替你防外贼呀?老赵没读过太多的书,却是个厚道明白人。没有搬演那出儿旧戏,却善使个巧劲儿。他“杯酒释兵权”,还对老伙计们“约婚以示无间”,把自己的老妹燕国长公主女儿延庆公主、昭庆公主,下嫁给了高怀德和石守信、王审琦的儿子。老军头们下去了,剩下的就是制度化的问题了。

我对宋朝的建军思想有四个字的总结:贼心防贼!
宋朝初期军事制度的定型,基本是在借鉴唐末五代藩镇之祸的基础上,进行的军事制度改革。原因我们上文已经提及,改革的主要办法就是分权和集权,反正不能给你做贼的机会,省得你犯错误不是?这个制度现在看来够超前的,但也不是无懈可击。譬如统御过严,机构层叠,造成有关部门之间,有关部门与统兵将帅,将帅之间,主将与副将之间,各部队之间,军队与地方之间权责不明,令出多门,各自为政,不能很好的相互协调,缺乏统筹安排,其结果我们在战争结果中是看到了。真宗时代的名臣贾昌朝根据陕西四路的实际指出,“总管而下,钤辖、都监、巡检之属,悉参军政,谋之未成,事已先漏,甲可乙否,上行下戾,主将不专号令,故动则必败。”(《宋史·贾昌朝传》)日后陕西宋军屡败于西夏,这个是有原因的。
每一个王朝的开国之君都想革除前一个王朝的弊病,希望寻求一个完善的,能够使本朝长治久安的制度。每一个王朝都会在克服前朝弊政之后,产生自身难以克服的致命问题。没有一个王朝能达到目的。所以黄炎培先生才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如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跳出圆周率的支配。”这就很像理想主义者的爱情,因为没有完美,所以最后只有失望。如果不想失望,只有继续这个恶性循环。王尔德(OSCAR·WILDE)说过一段话,我很欣赏,“Inthisworldthereareonlytwotragedies,oneisn‘tgettingwhatonewants,andtheotherisgettingit!”
就像本朝的太祖赵匡胤,我看他就像一个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完美主义者。他想建立一个崇文尚武的国家,并尽其可能地收用所有可用之人。让所有读书人去应试做官,让剩余劳动力和有剩余精力的男人去当兵,二者都由国家养着。所以宋代官老爷多得惊人,兵大爷多得惊人,所需费用也是惊人的。但是效率低下,弊病丛生。如果说宋初,这些问题还不显得过于明显的话,到了真宗时代,就开始严重起来了。我们看真宗统治的短短二十多年,其实就是宋朝的最大变局,宋朝由盛到衰,这个出发点就在此了。《宋史·食货志》对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经济的评价如下:
“初,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蓄藏,守以恭俭简易。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外无金缯之遗,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外国耗蠹中土,县官之费数倍于昔,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
我们看宋朝的军事,基本可以看出“三冗”的端倪。宋代募兵,每遇饥荒,便征募大量的士兵。且不说大多数缺乏训练,水准相当低落,关键还在于朝廷没有真正的退役制度,造成了“冗兵”问题,军费除了日常工资的常项开支外,还常有恩赐、杂赐等各类名目的慰问金等。以致军费耗费掉财政开支的十之七八,大约四千多万的人口养了二百多万的军队,富弼是说了实话的,“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赡军”(《续资治通鉴长编》)。另一方面,朝廷还施行“恩荫”,“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则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赵翼《廿二史札记》)。凡达官显贵、其子孙及异姓亲属门客等,皆可任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历朝莫若!再加上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每次录取达百人。这造成了“冗官”人数日益增多,且薪俸优厚,因而行政费用占掉大量的财政开支。我们看《食货志》里面的赤字,大概就明白凤姐儿所谓“家大有家大的难处”,是不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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