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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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百般遮掩,还是被母亲瞧出了端倪。在父亲严厉目光的注视下,澜惜不敢耍赖,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
当时,全家人正围坐在几前共进晚餐。听到澜惜把“一苇航之”解释为“乘一根茅草渡江”,把“不曾容刀”说成是“从未用刀划水”时,两位兄长笑得前仰后合,险些喷饭;母亲以袖掩口,忍俊不禁;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也勾起嘴角,不得不借两声咳嗽压制已经浮上脸庞的笑意。
见家人被逗乐,澜惜越发神气,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继续往下讲,因而并未注意到父母的神色渐渐由之前的轻松愉悦转变为后来的若有所思。
末了,父亲只是象征性地斥责了两句,除敦促她勤勉发奋外更是严令她下学即归,不准在赵府逗留。
待父亲离开后,母亲拉起她受伤的左手端详片刻,轻轻叹道:“难怪包扎得如此齐整,却原来是女娃所为。”
横亘在宫赵两家之间的虽然仅是一堵高墙,但在澜惜眼中,这堵墙却俨然化身为层层叠叠延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能够阻挡削弱父亲强烈震慑力的崇山峻岭。
所以,次日一进赵府,澜惜便将父亲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还未下学就在课堂上开起小差,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撺掇赵纶傅带她去“离苑”。
想得入神,完全忽略周围的情况。很不幸地,澜惜再遭先生提问,又一次成为被关注的对象。
受昨日经验影响,坐在前面的凌虹瑶往桌上一趴,竖起简书挡住脸孔,预先做好了窃笑的准备。
入赵府以来,与凌虹瑶的相处一直融洽和谐,甚至称得上亲密有加,但在那一刻,澜惜的心底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对凌虹瑶的排斥和厌恶之情。
这种情感的变化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以致于连澜惜自己都弄不清楚真实的缘由。或许是因为赵纶傅昨日在练功场上表现出的瞬间失落和茫然,也或许,仅仅只缘于凌虹瑶方才的那个并无多少恶意的细微动作。
看一眼赵纶傅挺直不动的脊背,澜惜坐直身子,目视前方,朗朗背诵起来。
她的语声清亮明脆,语调抑扬顿挫,截句断章毫不含糊,利落爽朗得一如窗外飒飒而舞的秋风。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明亮如星,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先生,仿佛在用这种气定神闲的自信挑衅着什么。
《鹿鸣之什》《南有嘉鱼之什》《鸿雁之什》《节南山之什》……先生不喊停,澜惜也不住口,就那么一篇接一篇地背了下去。
众多篇目里,先生讲解领诵过的只有前两篇,余下的,都是澜惜昨晚请教两位兄长后死记硬背下来的。当时的动机很单纯,除却想证明自己并不蠢笨之外,还带着些赌气发狠的味道,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渐渐地,先生脸上显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几次张口欲打断澜惜的背诵,但最终还是耐心地等她自己停了下来。
看着凌虹瑶慢慢放下书简坐直身子,报复得逞的快感涌上心头,澜惜挑挑眉毛,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痛快。
只是,这种畅快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先生的一句话击得粉碎:“不过囫囵吞枣断章取义罢了,何至狂妄如斯?”
出生至今,澜惜也曾受过父亲的斥责训导,但更多时候,是听着母亲和兄长的娇宠夸赞,在仆妇丫鬟的依从迁就中长大的。先生如此不留情面的指摘和嗤之以鼻的冷淡态度,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若是在自家家塾里的话,跳着脚反唇相讥或者立即实施报复都是有可能的,但在赵府,却什么都不能做。忍气吞声地坚持到下学,不待先生下榻也不跟赵纶傅打招呼,澜惜抄起书简当先冲了出去。
凭着残存的记忆穿林寻径,终于远远地望见了“离苑”。
明明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可当秋风扫过,泛黄干枯的木叶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时,掩映在花木扶疏间的“离苑”却显得格外幽静寂寥。
刚要踏上台阶,房门却吱呀一声开启,澜惜极快地做出反应,赶在屋里人走出来之前藏到了粗壮的廊柱后。
“汝虽丧母,但礼教不可废。婚期迫近,自当静心受训,戒骄戒躁。切记!”低沉的女声传来,夹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强势。
片刻静默后,低低的称是声响起,再后来听到的,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佩环撞击声。
好奇心起,澜惜从柱后慢慢探出头来,目光却只捕捉到一高一矮渐去渐远的两个女子的身影,再转头时,正对上一张淡然的笑脸:“澜惜,进屋呀。”
对于赵若秋,澜惜充满了好奇。
这个比澜惜年长七岁的女子眉眼细长身段婀娜,容貌虽不出众,但也清秀端庄。昨日,就是她帮澜惜清洗包扎好伤口,动作熟练手法轻巧显然已惯常为之。
凭澜惜的直觉认为,身为赵员外已故正室遗女的赵若秋同现正室章夫人之子赵纶傅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可事实恰恰相反,赵纶傅对赵若秋非但没有敌意,反而表现得格外亲热。
譬如方才,赵若秋替澜惜换好药后,对尾随澜惜其后进屋的赵纶傅嫣然一笑,指指水盆颇为随意地指使道:“去,把水倒了。”
令澜惜惊讶的是,与人殴斗时出手凶猛狠辣毫不留情的赵纶傅竟然二话不说乖乖起身,端起水盆就往外走。
“纶傅是个好孩子,之前也吃过苦。”看着赵纶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赵若秋喟叹一声,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潮湿的水汽。
她微侧着身,肩头轻轻颤抖,单薄瘦削的背影与那日澜惜**到的背影倏然重合。
虽然没能理解这句话里饱含的诸多复杂情绪,但被话语中太过明显的伤感感染,乐观活泼不解人世悲欢离合的澜惜也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起来,闻声转头时,却见赵若秋迅速地扭过头,伸手去收拾摊在案几上的简书。
她手好像有些发抖,加上动作太快幅度太大,以致于不慎将其中一本简册滑落到榻上。
在竹简与木榻撞击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中,澜惜看清了摊开的简书右上方那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女训。
喜则笑逐颜开,怒即横眉冷对;爱则形影相随,恶即敬而远之。
稚嫩单纯的孩童永远不擅掩藏真情。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如白昼黑夜般简单分明。
此后的几天里,再面对凌虹瑶时,澜惜总会不自觉地表露出疏远和冷淡。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并不痛快,反而像做下错事一般惴惴不安。

那种感觉很怪。好似跌入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最终难以自拔。
到后来,就连澜惜自己都分辨不清,对凌虹瑶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
值得庆幸的是,前方看似绝路,可尽头的拐角处竟然暗藏幽径。如果有足够的勇气迈出第一步的话,在小径那边等待着的,将会是地远山高海阔天空的美妙世界。

那日刚入赵府,未走几步便迎面遇上凌虹瑶。恰巧同路,避无可避,只得同行。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像是有意要与澜惜搭讪,凌虹瑶遣退随行的仆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急迫的脚步声仿若正在追踪狡兔的猎犬,步步紧跟如影随形,让澜惜莫名奇妙地羞恼起来。羞恼之余却又微带紧张兴奋,甚至在心底深处还生出隐约的期盼。
到底,凌虹瑶还是追上了来,可却并未如澜惜所愿,只在经过时顿了一顿,随即越过澜惜,疾步向家塾跑去。
已至深秋,甬道上铺下一层厚厚的落叶。脚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清脆响亮的枯叶碎裂声。
负责打扫的家仆不见踪影,想必离开时十分匆忙,竟然就那样将扫帚横放在了甬道中央。而凌虹瑶的脚步太急速度又太快,根本无暇分神看路,脚被扫帚一绊,身子便狠狠地扑倒在地。
对这个年岁的孩童来说,跌跤本是家常便饭。双腿纠结互绊、身体瞬间失衡然后重重跌落在地的滋味,澜惜也时常会尝到,因此不以为意,加上此时内心正处于矛盾挣扎之中。所以,她只是驻足观望,并未立即上前搀扶。
大概真的摔疼了,凌虹瑶竟然没有挣扎,就那样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察觉到不妥,再也顾不上考虑之前所谓的罅隙和怨怒,澜惜丢下书本,扑上前使劲去拽凌虹瑶。
不是不疼,也不是没哭,只是一时背过了气。被澜惜扶起后,缓过劲儿来的凌虹瑶坐在甬道边,涨红着脸放声大哭。成串的泪珠在她脸上滑下,印下两道亮亮的水痕。
不知该如何劝慰,澜惜顿足不迭,嘴里翻来覆去说的,只有两个字:“别哭,别哭。”
最后,还是赵纶傅闻声而来,将凌虹瑶带到“离苑”,请胞姐赵若秋为她清洗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看到赵纶傅的举动,澜惜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原谅凌虹瑶的理由。那日之后,疏远与冷落不复存在,两个女童和好如初。
时隔多年,回想起这些童年旧事时,澜惜常会为当时的幼稚单纯发笑。可笑过之后,却又忍不住慨叹:如果成年人也能学孩童那般看轻恩怨坦然相对的话,这个世界是否会远离权谋策划和明争暗斗,变得更加安宁与美好?

在赵府求学的悠闲时光匆匆流逝而去,转眼间寒冬来临。如往年一样,初雪迫不及待地从天而将,给临南郡披上无边妖娆的银装。
天气严寒,先生年高体弱不慎染上风寒,不得不留下功课题目告假离府休养。
无人管束,三个孩子欢呼雀跃,将学塾闹得沸反盈天。
屋里自然是待不住的。澜惜起头,赵纶傅领路,三人光明正大地溜出私塾玩耍。
屋外寒风呼啸,急密的雪片大块大块地飘落,渐渐连成厚厚的白帘,从天空中高高垂落,轻轻抹去了天与地之间的界限。
转头四顾,入目的只有纯然的雪白,再无二色。脚踏下去,触觉绵软细化,像是踩在柔软的云堆上,仿佛身处云雾缭绕琼花盛开的天境。
无忧无虑,自在畅快。这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
当时,忙着打雪仗堆雪人的孩童们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们稚嫩的心灵尚未学会捕捉人世间的苦辣辛酸。在他们有限的见识中,快乐便是生活全部的内容。
所以,当他们在纷飞的大雪中欢呼叫喊,互相往彼此身上扔着雪球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孑然孤立含愁微笑的赵若秋。
初雪过后不久,赵府便迎来嫁女之喜。阖府上下忙做一团,家塾也暂时关闭。
那时,澜惜已与赵若秋熟识,对她多多少少生出不舍之情,很想混进府去探望。无奈天寒地冻,后院墙头积雪未融,加上多日没再攀树翻墙,仰望着高高的墙头,澜惜竟然难得地发起了憷。
这一退缩,便挨到了赵若秋出嫁那日。
迎亲的队伍很长,盛着财礼的木箱被一个接一个地抬进赵府。在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中,赵员外的脸上笑开了花。立在赵员外身旁的那位端庄的章夫人,则面带微笑矜持有度地向围观的恭贺者还礼。
身材矮小,力气单薄,澜惜被隔在人群外,怎么也看不到新郎的模样,只听见了悲切的哭泣声,和在人群涌动的间隙里一闪而逝的绯红的裙角。
当澜惜终于挤进人群时,喜轿已然上路,她看到的,也只是那顶被晃得颤颤悠悠的轿子和骑在马上的新郎倌那模糊不清的身影。
“噗”,铜盆里的水被尽数泼到地上,溅起点点尘土。
“阿婆,为什么要泼水呢?”好奇心起,澜惜转头向身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发问。
老妪呵呵一笑,露出没剩几颗牙齿的光秃秃的牙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回不来喽。”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时,澜惜的心里涌上淡淡的哀愁,不由转头去看立在台阶上的章夫人。
赵府的大门前,章夫人将水盆递给身旁的仆妇,目视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眼光深沉,似乎有隐约的亮光闪烁。
或许她们之间曾经有过恩怨,也或许那些恩怨至今仍未冰释。但此时此刻,章夫人表露出的,却是对同为女子的赵若秋深深的悲悯与怜惜。
而这种感情,又岂是年幼的澜惜所能透彻理解的?
当时的她,只是踏上台阶,踮起脚尖引颈远眺。
最终,那长长的迎亲队伍,连同热闹非凡的吹打声连同新娘的悲泣一起,慢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渐行渐远直至最终消失的迎亲队伍,热闹喧嚣得变了调的喜乐,清水泼在地上溅起的尘土……
所有的一切构成一幅鲜活的水墨场景图,循环往复地在澜惜脑海中重现。
悲凉悱恻,凄苦无奈。
细如丝雨轻如薄雾的离愁别绪织成一张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的蛛网,紧紧地将心捆缚起来,使得每一次冲撞挣扎都成为徒劳无益的折磨。
虽未亲身体验,竟也感同身受。
这是有生以来,澜惜首次如此近距离地观望他人的悲欢离合,尝试着体味分离的滋味。
只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几年之后,为了同另一个人相守,自己竟然心甘情愿地忍受这种锥心之痛。
无论再怎么伤感,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一如章夫人手中的那盆水,一旦被泼出去,便永远不能收回。
可是,时光的流逝绝不会因世人的伤悲而停滞,在赵府家塾里传出的朗朗诵读声和欢愉的嬉笑声中,悠长闲适的童年岁月渐渐走向尾声。
赵若秋出嫁后的第三年春天,章夫人的妹妹——赵府的新姨太为赵员外诞下一名男婴。然而,喜庆的气氛仅仅持续了半日,便被随之而来的噩耗冲散。
由于失血过多,可怜的母亲尚未来得及看上新生婴儿一眼,便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留恋之情,撇下哀恸欲绝的女儿,撒手人寰。
虽然,新姨太的出现曾一度给赵纶傅带来困扰和忧郁,可当她离世的消息传到赵府学塾中时,澜惜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赵纶傅眼中满溢而出的晶亮的液体。
恩怨纠葛,爱恨缠绵。一切的一切,终将伴随着生命的逝去烟消云散。
因为与章夫人的亲缘关系之故,新姨太的丧事操办得十分隆重。阖府举哀不说,还请来郡中最大寺庙里的法师做了三日三夜的法事,以祈亡灵得以早日超度,再世为人。
章姨娘临终时曾留下遗言,期盼能魂归故乡。为圆此愿,赵员外特遣赵府的武师父协同家赵家公子一道北上,将张姨娘的遗骸送回故里。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澜惜在家中仆妇丫鬟们口耳相传时听到的一些零星片断。
赵府遇丧,凌虹瑶重孝在身,加之澜惜渐渐长大,男女之妨不可不虑,经过商议一番后,宫家夫妇决定让女儿回府在自家家塾中受教。
事出突然,决定仓促。当澜惜得知确切消息时,赵纶傅早已启程北上。
如果赵纶傅没有缺席澜惜的这段童年岁月的话,或许,他们已经女儿成群,过着平静甜蜜的生活。
可是,造化弄人。就是这次错失,使得这两个人的命运变得复杂叵测,一步一步向着未知的境地演进。
此时的澜惜已满十岁,依旧活泼好动顽皮不驯,但却再也不复前几年那般疯野。至少,宫府家塾中的先生从未因她之故辞工拂袖而去。
两位兄长均已行过冠礼,因皆无心科举,便都跟随父亲学习打理生意,呆在学塾的时间少之又少。如此,学塾中常常只剩澜惜一人独自受教。
尽管面上不屑,可澜惜却不得不承认,蔡先生的确是位博古通今气度风雅的饱学之士。
早年游历诸国,饱览异域风情熟识各国政务;盛年坚拒入朝为官,著书立说阐述治国之道;晚年归隐民间,以教书为生。蔡先生的一生,可以称得上是极富传奇色彩。
这样一位清高孤傲的遗失奇才在同古灵精怪的澜惜相处时,竟然并未表露出半点不耐与轻视。非但如此,反而循循善诱倾囊相授,似乎完全将她视为男儿看待。
“男子为官论政,女子操持家务;男子血染疆场保家卫国,女子含辛茹苦抚育后代。女子质虽弱,但亦身负重任。无由轻视,更无由自轻!”
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弱质女流亦应护国卫家的思想在澜惜脑海中生根发芽,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蔡先生尚古重德,力主受教者应如古贤圣人所言那般修身养性博采众长,精修礼、乐、射、御、书、数。
受此念头影响,澜惜所学甚杂,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鸟兽鱼虫,广到为人处世,窄至世故人情,皆有涉猎。
本就好奇心盛,加上蔡先生刻意引导,不上半年,澜惜便阅遍父亲书房中的藏书,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收起锐利的锋芒,日渐沉静内敛。
这几年不再外出游逛,栗褐色皮肤回复至雪白的本色,兼之本就姿容秀丽,言谈举止进退有度,在随母亲外出进过几次香之后,宫家小姐容貌出众惠质贤淑之名传遍临南郡,保媒人闻风而动,几近踏平宫府的门槛。
为鼓励人丁繁衍,朝廷力促早婚早嫁。武朝女子大多十二三便行笈礼,随后出嫁。
宫家只此一女,本就金贵宝贝,宫夫人又溺爱子女,不论如何都不愿早早遣女出嫁。
而澜惜受赵若秋出嫁时的悲凉场景影响太深,想到要远离亲人,如《女训》中所言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地伺候公婆夫君,惧怕惶恐便如潮水般涌来。常常是保媒人前脚刚走,她便后脚缠住母亲撒娇弄痴,说到动情处泪水涟涟,惹得宫夫人也潸然泪下,不更加坚定了要多留女儿两年的念头。
所以,踏进宫府的保媒之人大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即便如此,依然有慕名者登门求亲。“门庭若市”,成为宫府门前时常出现的情景。
事过多年,当澜惜坐在颠簸马车车厢里回想这段有趣的童年岁月时,不由得长叹一声,掀起窗帘,默默地注视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当初是情缘未到,无奈何之;而今情缘已到,却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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