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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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四天,萧敬藤和陈封等都分头在营中安抚将士和城中百姓,穆持则关在自己的屋中反思。仓促出兵,实在是太仓促了。自己这方所思所想的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且我们的布局并未考虑万全,比如萧敬藤的一路就是。大家都没想到渡过溪流之后,应该走哪一路,应该防哪一路……还有自己这一路,崖顶居然设了弓弩手。却只是天真地以为山道两侧过于陡峭而不能立人,却没有想到还有崖顶一处!
“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须介怀。”萧敬藤进来也不客气,一**坐到穆持对面,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口喝下。
“我错了,我们的对手可非等闲之辈,我们太轻敌了。”穆持也不介意萧敬藤的粗鲁,紧锁双眉道。
“不要紧的,我们还有机会。”萧敬藤不忍见穆持这样自责,出言劝解道。
“我们在这一次行军中忽略了好多,敬藤……”
“王爷。”萧敬藤严肃地看着穆持,“不要被一场仗给打败了。没有人是常胜将军,对方当年也一定是这样在每一场胜仗与败仗中成长起来的。虽然我们还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凭他这次的运筹帷幄,就可看出他的历练,他的经验,他所打过的仗比我们走过的路都还多。”
“敬藤,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为这个。”穆持朝他笑笑,“其实那天我见到那个人了……”
“谁?”萧敬藤还没明白过来。
“那个神秘的对手。他站在崖顶,负手而立……那时我觉得他并不在领兵设伏我,而是纯粹地在看风景,他并没有看我,他在看天,我看着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超越他……因为,他已不在战中。”
“不在战中?”
“是,”穆持回想当时的情形,自失一笑,“我说不上来当时的感觉,但在看他的时候,我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他这样的人会甘愿做流寇了……”
萧敬藤深深地看着穆持,“那个人你连面都没见过,只凭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居然能理解?”
穆持眼前仿佛又展现出那人一身气定神闲的样子,那一头鹤发,那负手而立的飘洒身形,他体现出来的不是必胜的自信,而是一股连穆持自己都没有的沉淀下来的超脱气质。穆持的是天生的潇洒,而那人身上的却是积累很深的看透世情的闲淡。那一战固然不在他的眼中,只怕所有的阵仗,天下的纷争,都没放在他的眼中心上。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以诡诈之道能胜出的,他将所有的机锋看在心底,只是不变应万变,从从容容一翻手,自己这点伎俩就算计了自己。
“敬藤,我们先待待再说吧!看来速胜是不可能了,我们先让粮草的后队跟上吧。”
“也只有先这样了……”萧敬藤还想说什么,屋外却有小兵来报,说是有人送了封信来。
穆持打开信,信上只有几个字,“秀木毁于其节。”什么意思?这话不似申饬,反倒有些像授计……
“这信是谁送来的?”穆持立即问道。
“启禀将军,是昨天那位来做客的何公子带回来的。”那送信的小兵在一旁道。
昨天来做客的何公子?穆持朝萧敬藤看了眼,却见他微微一愕,随即有些了然的苦笑一记。心下不禁奇怪,“这个何洛当真有些蹊跷?怎么事事都和他沾边呢!”
穆持挥退了小兵,瞄瞄萧敬藤“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萧敬藤也是一脸疑惑,“想不通,不过应该是指如何对付敌方的方法吧……”

“秀木毁于其节。”穆持默念此句,想着那个潇洒的身影,下一次,我们是不是可以来个真正的照面呢?
一轮明月,千里霜白,皓空一丝云彩也无,清辉湛寒如水。
穆持坐在院中小酌,天空地净,夜风徐徐吹来。钟鸣漏尽,长夏深夜,燠热渐散。不知何人在远处吹奏,一缕笛声袅袅悠悠的自花阴后传来,吹的却是思乡之曲。
穆持放下酒杯,凝神细听,一时间感触万千。此时月霁风恬,谁又想得到,几百里之外,战火蔓延。而自己一生,本可行过千山万水,饮马枕剑谈笑天下,却只得在庭院深处用尽心机。置身事外超脱漠然不过是另一种机关算尽,如今想来,这样心血耗费竟是可笑。天上皇城璀璨,惹人遐思,而地上皇城,却是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
肱股重臣。
先帝亲手将玉扳指戴到他手上的时候,无非是想他于社稷倾危之际,有这忧急之情,慨然之义。穆持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色,不知嘲讽的是自己还是别的谁,他看着安静坐于身边的少女,温柔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秀发。只听啪的一声极清脆,却是少女再次打落他的手。他仰天大笑,望着天上明月,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王爷。”随侍在侧的荆轲不安的唤了一声,却听见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何洛走进院子,笑着说:“我找你好久。”穆持偏了偏头,出奇和蔼的道:“坐吧。”
洛何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将一粒花生米抛到嘴里:“你可真会享福。”穆持一笑:“数完你的银子了?”何洛脸色一红,暗骂穆持怎么如此聪明,知道自己方才躲在房中做什么。他咳嗽一声,转头看看少女,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小心翼翼的推过去:“姑娘,请。”
穆持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道:“她不饮酒。”
“哦,真乃大家闺秀。”何洛忙道。
穆持不免想笑,看着何洛小心翼翼捧着酒杯,生怕洒出一点来,慢慢将一杯酒饮干,突然道:“为什么你要跟着我?”何洛正全身放松,被他乍然一问,啊了一声,随即尴尬的笑笑:“不是说了,要免你一场血光之灾,顺便要你保护我的安全。”
荆轲听了,十分不爽,在一旁低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装蒜。呸,色鬼!”
何洛听见色鬼二字,一口酒呛住,登时咳得满脸通红。边咳边看着穆持,见他虽然举头望月,嘴角却有丝忍俊不禁的笑容。何洛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大声道:“可不是么,我一见这位姑娘就觉得是仙女下凡。心里一直惦记着,不知她取了面纱会是如何倾国倾城。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姑娘芳名。”
“她啊,她姓步,名珂烁。”穆持转回脸来,淡淡道。
“好名字。”何洛一拍大腿,大力赞道,又趁热打铁的问,“不知步姑娘是穆大人的什么人,可有婚配?”
穆持眸色愈深,毫不放松的看着何洛脸上的表情:“她是我表妹。还未许配人家。”
何洛大乐,想笑又不敢笑,极力忍了忍,突然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休息了,穆大人请自便。”说着匆匆离开,肩头不住耸动。
穆持望着他的背影,微蹙起眉。自己半真半假的试探,对方也半真半假的回应,明知道何洛的话与表现极不可信,却不知为何自己见到他对少女这样紧张心里会有少许的怒气。他低下头去,为自己的反常暗自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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