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盆芳草 难辨有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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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姬宸牵着马儿出去散步,不知不觉又经过喧嚣拥挤的市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他刚想换一条人少的路,忽然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隐现在人流里,就像混乱的水泊里两根黑树桩一样晃眼,正是客栈里那两兄弟。他实在百无聊赖,不由加快了步伐,他这一快苦了白马,本来已经十分艰难,这下更是寸步难行。
白马怨声载道:“走那么急做什么?赶庙会也没到时候。”
姬宸奇道:“什么庙会?”
白马瞥了他一眼,清下嗓子道:“明天晚上,湖滨的十里长街上有庙会,规模很大,到时候洛海各地的货郎艺人要来不少。”
姬宸摇头:“不去。”
白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平常哪里热闹,他都往哪里钻的,今天怎么换了一个人?“四年等一回,你不去?”
姬宸还是摇头:“不去!”
白马循循善诱道:“说不定你会想起什么?”
姬宸这才点头:“好吧,我自己去。”
白马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一脸无辜:“……”
姬宸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哪有夜里骑马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白龙耷拉着脑袋,摩擦着前蹄,看起来很伤心。
姬宸终于心软道:“别这样啦,大不了一起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马得意地吼了一句,吓坏了旁边驾车的马。就在车夫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肇事者已经走远了。
姬宸指着人海里的两根“木头”道,“我们跟上。”
再说大细被人盯住后背,不禁打了个冷战,猛然回头,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妖怪,却看见姬宸倚着一匹白马朝他们挥手。
大细拉住弟弟的手臂道:“那不是白兄弟么。”
二粗四下张望片刻,也看见了姬宸:“原来白兄弟是文仙人。”
大细奇道:“文仙人是个什么东西?”
二粗捏着下颌上的钢针胡子道:“俺听人说,文仙人是蓬莱岛上的仙人,文仙人的马是天上的仙马。白兄弟文质彬彬,又骑着仙马,不是文仙人是什么?”
大细恍然大悟:“你一说还真是文仙人了!”
二粗一见面就大声囔道:“白兄弟,这块儿眼花缭乱的,不懂的可多了,正想着请教你哩!”
大细搓着手笑道:“正是。”
姬宸道:“两位哥哥真是客气,我这会儿正好有空,就陪两位哥哥走一圈。”
二粗咧嘴笑道:“有白兄弟这文仙人在,俺老粗逛完一条街,就成半个仙书童了!”。
大细连声附和:“可不是!”
“……”白马咧嘴冲着二粗轻嘶一声,把二粗吓了一跳,后者使劲揉揉眼睛,愣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三人随人流一道前行,边走边聊,姬宸不经意间也顺口提点些小典故,兄弟俩听得喜笑颜开,觉得自己俨然是半个文人了。以姬宸的博学多知,糊弄这对缺跟筋的哥俩还好,若是稍有见识的人就难了。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街心公园中,这座圆形的公园设计颇为巧妙,一圈石子小道,中心有个穿街的十字路口。这种服务大众型的公园在当时是十分稀少的,大多园林都是私家的。
姬宸指着花圃中一盆不怎么起眼的灰色长须草道:“那是龙须草,从情山悬崖峭壁上采摘培养的仙草,极为珍惜,俗称‘无情草’,其茎叶如蛟龙之须,坚韧绵长,扎根在石缝之中,樵夫药农若是攀岩失足,抓到了它,就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至于丧命——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哩。”这盆花草萎萎缩缩,懒洋洋地伏在碎石土里,很不起眼。
二粗竖起眉毛抱不平道:“救过那么多人,这长胡子的草根本不是无情,叫多情草才是!怎么偏偏叫个劳什子无情草!太冤杀好人!”
姬宸道:“哥哥休要生气,且听我说。情山本叫秦山,从前有一个读书人从秦山最高处跳崖徇情,身体跌落的那一瞬间,他开始后悔,‘人生可贵,秦山风光秀丽,若能安居于此,今生足慰,为什么还要去死?’说也巧,就在他坠崖那刻,捞住了一棵长须草。长须草心道,‘你这么想死,脸上虽然还有生气,但是内心与死灰无异,我又何必救你?我自己难受不提,也让你多体会一遍生死,真是作孽!’手一松再没有拉住他,那读书人就这么摔死了。从那之后,它便被称为‘无情草友手打文字更新
二粗怒意稍平:“那放在这花圃中供起来,又是个什么道理?”
姬宸笑道:“是教大家一个做人的道理。”
二粗道:“那是什么道理?”
姬宸道:“行百里者半九十。”
二粗道:“又是个什么道理?”
姬宸解释道:“就是说一个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比如做一个好人,若是做了一件别人认为不应该做的事,哪怕是无心铸错,人们记得最深的不是他平日里的好,而是他的坏。”
白马笑道:“这道理实在牵强,白玉京啊白玉京,你可真会糊弄人!做个教书先生也是误人子弟!”
姬宸瞪了白马一眼,接着道:“名教虚伪,此间可知一二!”
大细抓抓脑勺道:“平常师父也讲些,没白兄弟高明。”
二粗道:“听哥哥这么一说,俺就想拿盆回去养了,好时常提醒自家做人警觉。”他哥哥竟也同意。
二粗抱着花盆要寻人付钱,见没人搭理他,直想扬长而去。
“这位大爷请留步!”一个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好似夏日清风,爽快人心,回头看去,是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
丫鬟上前施了一礼道:“你手中的花草是我们虞府的私物,不卖的。”
二粗把花盆抱在怀里不满道,“摆出来地怎就不卖?糊弄我们玩儿?”
丫鬟小心解释道:“大王召开四年一度的风之会,这些花草是我们虞府私家珍藏我家夫人精心挑选摆来点缀城光的,用完还要收回去。”
大细道:“萧大王我们自然佩服,你家夫人又是哪根葱?”
丫鬟道:“就是现在在雁门关带兵打仗的大王的边防军的副指挥使虞淮川将军的原配夫人谢夫人。”
二粗不解道:“边防军是啥玩意?”
大细思索片刻道:“敢情是边疆放哨的小分队。白兄弟是文仙人,也不用知道这些没头没脸的小人物。小豆儿,我们给钱,你就做个顺水人情,也不便没来由的麻烦!”看来他不知不觉又把自己当作强盗了。
“齐国城西大营副指挥使,这个官很大的。眼下两国在雁门关鏖战,虞大人一定在前线督战,怪不得是他夫人主事。”姬宸想到此处,不免多看了丫鬟两眼。那丫鬟襦裙体贴,身段玲珑,眉眼端淑,皮肤水嫩,到底是大户大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
丫鬟咬着下唇道:“这位大爷,若是我家夫人怪罪,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担当得起!”
二粗道:“哥哥,这豆儿可怜,不如算了。”
大细尖着嗓子嘿嘿道:“二弟,我们多付点钱给她,若是她家夫人不讲理挠了几下,也好有钱买药!”
那丫鬟听到大细的话,心里头好气又好笑。
姬宸道:“两位哥哥听小弟冒昧一句,世上做人道理千千万,若是每记得一个,就要搬上一盆花草,那么客栈早晚变成大花圃。”
大细听他一说,觉得甚有道理,不再强买。不料二粗刚要放下花盆,那丫鬟便道:“原来这位公子是与两位大爷一道的。这样吧,既然两位大爷这么喜欢,我就把它让给你们好了。不过一个子儿也不能少的。”
兄弟俩听了面面相觑。
姬宸道:“这是虞将军的私爱,你若割舍了我们,你家夫人少不得责备你。”
小丫鬟道:“我家夫人脾气很好,到时我再请小姐帮忙出面说几句话,就没事了。况且不是免费,我们两不相讫!”小丫鬟把手伸到大细面前,“喏,十贯大钱!”露出的半截手臂白皙无瑕,柔若无骨,不禁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兄弟俩掏空了所有的钱袋,勉强挤出三四贯大钱,百般踌躇中,姬宸从袖里取出一张银票交给了丫鬟。
大细慌忙拦住:“这怎么使得,我们不买了便是!”
姬宸道:“哥哥休要见外。小弟手头宽逾,不妨事。”
丫鬟接过银票,一脸愁云:“泰和大钱庄离这里有些远,像你这样一掷千金的豪门大公子,身上不会带零钱的,那怎么办?”
姬宸道:“姑娘先收下,剩下的下次再给也不迟。(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丫鬟收下银票:“明天你再来这里。”刚走了两步远,回头道了个万福道,“奴家丝竹,公子刚才那个故事很好听!”
二粗捧着花盆叹道:“白兄弟果然是仙人,我跟哥哥极是粗鲁,怕是吓坏了那豆儿!要不怎得一见白兄弟做人情,就见风转了舵!”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了五颜六色芳香扑鼻的花圃,前方就是著名的花鸟市场“植物街”了,左边有一条大街通向城东的客栈,右边一条街就是闻名遐迩的“萃风巷”,风城还有周遭城镇的特色产品在这里均有踪迹可觅。姬宸往右拐去,两人随他而行,一路沉默,惟有街道熙熙攘攘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行人车马声孩童玩耍声不绝于耳,平常街景,大都如此,三个人慢慢被吸引,只有白龙似在思考些什么,或许是陈年往事,然而谁又知道。
姬宸见兄弟俩两次三番买卖,都是捉襟见肘,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递了出去:“两位哥哥这些天日夜奔波,定是拮据,这些钱先拿去用。”
大细踌躇片刻,接过道:“贤弟体贴,叫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它日加倍奉还!”
二粗道:“这是多少?咱好记得要还白兄弟。”
大细咂嘴道:“贰仟……贰仟贯!”
二粗也吓了一跳:“怪不得那豆儿说白兄弟是一掷千金的大公子!果真不假!我们先前取了师傅二十贯大钱,就已经逍遥了些日子,这两仟贯该多快活!”
大细道:“不忙快活!回去找师傅,十倍还他!这城里平安,咱们安顿下来,做个买卖,开个小镖局,生意做大,就发达了!”
前方围了几圈人,像是有人在打架,那兄弟俩看得心痒也围了上去,俩人都是看热闹的行家里手,不一会儿便钻进了最里面,二粗怀里的无情草甚至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折。
圈子里头好是热闹,几个护院正在殴打一个老实巴交的猥琐汉子,护院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那天夜市为难灵儿外公的紫衣公子。远处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兵,为首的军官竟视而不见,远远地调转马头,带着手下从十字路口另一边走了。紫衣公子的弟弟也在一边看戏,他比他哥哥要俊得多了,虽然个矮,身段又过分单薄,但是颇能吸引眼球。
二粗见那汉子哀嚎地可怜,怒不可遏道:“俺跟那腌臜泼才讲讲理儿!”二粗把花盆递给哥哥,走上去一脚踹开一名护院,转身一拳朝那紫衣公子脸上捣去。紫衣公子蹬地往后一跃,闪开了突如而至的一拳,那刚劲的拳风吹起他腰间的玉佩,直叮当作响。
“大胆!”紫衣公子怒叱,落地一个回旋踢,二粗一掌拨在他脚踝上,挡掉了这一脚,又一拳捶向了他的腰眼,紫衣公子不甘示弱,闪开他这拳的同时,一拳砸向了二粗的脑门。两人这样你来我往,也不问为什么,就像市井泼皮打架,完全不成章法。两人打了十七八个回合,二粗卖了个破绽,紫衣公子一拳过来,不及回收,二粗逮个正着,一记黑拳打在他的心口,直打得他踉踉跄跄退后三步,靠在牌楼才停下,二粗窜上前来,一拳打在他的左眼眶上。直打得对方眼冒金星,瘫软在地。二粗啐了一口,抬脚就朝他心口踹去。正在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弟弟身形一晃,一指抵在二粗的涌泉**上,硬生生将这一脚截下。

二粗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纤弱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紫衣公子恼羞成怒,拨开他弟弟,拔剑就朝二粗咽喉刺来!二粗急忙侧闪,躲开这一剑,脖子被划了一道两寸长的血痕。二粗大怒,拔刀攻来。他用的是一把六尺蟠钢刀,刀身细长,刀纹清爽,刀锋雪亮,一看就知道是名匠打造的好刀。
二粗刀法刚劲古朴,一刀纵劈过来,如同开山斧一般扎实。紫衣公子不敢怠慢,出剑粘住刀身,挫身侧移,刀气切袖而去,破损的锦衣在风里猎猎作响,众人好一阵喝彩。二粗几刀急攻,均被对方粘字诀化解,不由烦躁。紫衣公子看出破绽,连刺三剑。二粗没想到他突然发力,闪躲不及,左肩顶前硬吃了这一剑,贴身过去,顺手一刀反切向那公子的小腹,后者急忙撒手,却还是慢了半拍,被刀锋切中小腹,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衣衫。紫衣公子一看自己受伤,立刻脸色铁青,竟忘了出剑。二粗暗中凝气,一个大鹏展翅,刀气瞬间爆发,有如绝堤的狂澜,倾泻在紫衣公子的颈上。紫衣公子慌忙招架,长剑竟断为两截!二粗落地瞬间,起刀上撩。见哥哥处境凶险,旁边的弟弟再次出手施援。
二粗怒道:“你到底是什么鸟人,怎的三番两次拦俺!”
那少年道:“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杀人,是何居心!”
二粗道:“俺看不惯!俺就要杀他!”
少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拔剑道:“你若取他性命,我不拦你,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长剑出鞘,一声龙吟,剑身细长雪亮,宛若一泓明月。“此剑名浛洸,其利断金,你要小心。”
二粗没等他说完,一声怒吼,恃勇挥刀朝对方中盘斩去。虞小玉腾挪闪避,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路头石拱桥上。却说桥上刀光剑影,桥下绿水潺潺,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在战乱年代,街头械斗不是什么大的事儿,禁军没到之前,众人都想一饱眼福。
二粗用刀凶险,声势浩大,观众屏息静气,看得心惊肉跳。不过那少年身法奇快,腾格挪闪,就像一只灵巧的燕子,二粗连碰都没碰到过他。二粗因为肩膀受创,后力渐渐不济,一刀没使老,露了些微破绽。少年见机一剑点向了二粗的右肩,这是必中的一剑。别看二粗在姬宸眼里是个憨厚老实人,但是打起架来绝对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他一看躲闪不了,当机立断,伸臂一个刀直刺向了少年的空挡右肋,准备再来个两败俱伤。少年忽然一笑,手腕回拧半寸,剑锋弯曲回转,轻轻荡在二粗的手腕上,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长刀掉在了桥上。
少年收剑肃立:“承让!”
二粗弯腰拾刀,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无奈地走下桥去。
大细提刀就上,不料却被二粗拦了下来,悻悻作罢。
少年帮他哥哥上好金创药,把手里的软木塞羊脂玉瓶抛了过来:“喂,接着!”不料那两兄弟倔得很,知道是药愣是没接。眼看玉瓶就要落地摔碎,姬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把捞在手里。
两兄弟齐道:“白兄弟,你这是做甚么?”
姬宸看了一眼脂玉瓶底上的印章递了出去:“这个脂玉瓶价值千金,碎了可惜。”
大细将信将疑顺手接了过来,左看右看。
少年看着那汉子一脸狐疑的表情,好气又好笑:“你还看什么!快帮他敷药!”那汉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拔出瓶塞,给他弟弟上药。
姬宸道:“你是虞府中人?”
少年吃了一惊,忽然想起刚才丢出去的羊脂玉瓶,点了点头,“我爹正是虞淮川。”
他哥哥捂着伤口低声叮嘱道,“小玉当心点,这个人来者不善。”
少年没有理会他哥哥:“在下虞小玉,公子哪里人?”
他哥哥脸色十分难看:“回家了!”
虞小玉回道:“要走你先走!”
紫衣公子道:“我到六叔家避两天,你就跟娘说我跟他学兵法了。”说罢带着护院走了。
虞小玉目送他哥哥离去,咬着下唇半天没有说话。
姬宸突然道:“那位老人家已经没事了。”
虞小玉没想到他说得这个,竟然愣住。
姬宸笑了笑道:“你不想和我比剑法么?”
虞小玉沉默片刻道:“如果你答应。”
姬宸点头:“我答应你。”
大细喊道:“白兄弟,此人武功远在我二人之上,你又不懂功夫,还是算了!”
姬宸转身道:“麻烦哥哥借刀一用!”
大细踌躇了片刻,解下佩刀丢了过来。姬宸顺势接在手里,没多花一分力气。
虞小玉见他持刀如持剑,踌躇了片刻道:“我们不打了吧。”
姬宸道:“怎了?”
虞小玉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教唆哥哥做了很多坏事,我不能一错再错。”
姬宸笑道:“你哪里错了?”
虞小玉脸上一片潮红道:“谢谢你,我……”
姬宸盯着他颤抖的右手道:“你为什么紧张?”
虞小玉一剑劈空,浛洸发出清冽的龙吟:“它很兴奋,我感觉得出,这是剑魂来临之兆,我怕控制不住剑气,伤了你。”
姬宸盯着剑身上的古篆字道:“浛洸……楚王是你什么人?”
虞小玉道:“哪个楚王?”
姬宸道:“我记错了。出招吧,如果我不值得你出手,岂不是太失败?”
虞小玉笑了笑道:“你说的也对。”
姬宸虽然过于文质,但是拿刀的姿势很好看,长刀点地,刀锋内敛,颇有种玉树临风的味道。虞小玉开始出剑,剑光幻化成无数的影子,快如惊鸿之一瞥,剑气罩住了姬宸的全身三十六处要**。旁观者大骇。就在剑尖离体半寸的一瞬间,姬宸手腕动了一下,虞小玉的剑就像切到了一面墙,硬生生停了下来。原来那一瞬间,姬宸以非人的速度运刀,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剑锋的走势。刀剑相接,发出绚丽的火花,剑势一停,密不透风的剑气立刻崩溃。
虞小玉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发挥了剑术最高造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口气攻了七七四十九剑,这四十九剑声势之绵延与浩大,已不是刚才试探性的一剑所能比的,剑罡将地上的碎石块都卷了起来。大细二粗看得呆若木鸡,围观的行人都避得远远的。然而这四十九剑还是无一例外地落空了,都是在最后要刺中的一瞬间被对方恰到好处地封住了走势。换句话说,对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极巧妙地破解了他的剑法。
兄弟俩见虞小玉停下攻势,面面相觑,他们还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战意消退了。姬宸将刀抛了出去,笑道,“虞兄好剑法!能与虞兄过招,在下三生有幸!”
虞小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突然鼻子一酸:“为什么不还手?”
姬宸道:“你我切磋而已,又不是拼命。”
虞小玉气恼道:“你这个呆子!我刚才每一剑都想要你的命!”
姬宸哈哈大笑:“怎得像姑娘家一样哭了,你又没有输。”
虞小玉走近了两步,附在姬宸耳边很小声地说:“我本来就是姑娘家。”
姬宸的嘴角在抽搐:“是、是么?”
虞小玉看到姬宸的窘样忍俊不禁:“对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姬宸后退两步道:“在下白玉京。”。
虞小玉有些失望:“白玉京?原来还不是那三人……你家在哪里?”
“我白兄弟是世居蓬莱仙岛的文武仙人,什么四大公子全都靠边儿站!”二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把牛吹上天去了。
“听说蓬莱景色很美,有空我也要去看看。”虞小玉沉默片刻道,“我平日都不解释,其实刚刚是误会。我哥教训的那个人,是在街上行窃被抓的。我哥这个人品行虽然恶劣,但也不坏到哪里……两位哥哥住在哪里?既然喜爱花草,我就叫人给两位哥哥府上送十盆‘多情草’,这个东西我家后花园里多着。”
大细笑道:“果然是个误会,却不要再送十盆了,一盆就够了!”
二粗奇道:“怎地又叫‘多情草’了?”
虞小玉解释道:“本来叫‘无情草’的,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就帮它改了。”
二粗道:“改得妙!刚刚老粗打伤了你哥哥,虞兄弟手下留情,没有断我手腕,的确是难得的善良有情!”
虞小玉听他胡说,脸上潮红:“两位若不怪罪我兄长,小玉已经十分感激了。”
二粗笑道:“果然也是爽利人,跟白兄弟一个样的大好人!”
虞小玉的俏脸起了两朵绯云:“兄台谬奖。”
桥上风景疏丽,桥那边隐隐传来阵阵娇笑声,不远处青楼上有一排佳丽在招手。虞小玉眉头有一丝厌恶之色。却说虞小玉先是要邀请姬宸喝酒,哪知那兄弟俩却偏偏要请虞小玉喝酒,还说什么不醉不归,吓得虞小玉借故先走了。
姬宸与那两兄弟就在桥头告别。城中河里景致很好,他站在桥上停留了片刻。看流水东逝,看荷叶临风,看荷花落败,看青莲浮水。一只绿尾巴的蜻蜓款款点水,低头又飞;荷叶下细水无声,刚刚被吓的鱼儿又聚在一起,摇尾吐泡,虽只有浅浅几头,却也有让人咀嚼的盛夏余韵。姬宸看了一眼那高楼上欢快的歌姬,叹了口气。
“姐姐快来!”两个丫鬟推着一位绿衣女子到了楼上阑干边,爬山虎布满了青砖墙,爬上了石阑干,透过光与影的缝隙,浮见她诱人遐思却又冰清似雪的妙曼身姿。
姬宸望着流水道:“你说六百年前,可有一个与我同样的人,在这和风晚晴里独立小桥,看落花流水喟叹人生无常?”起风了,半败的荷叶在风里轻轻起舞,仿佛没想过它会不会过完这个秋天。
白龙讥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姬宸拍打着斑驳的栏杆微微一笑道:“风来了会走,鱼老了会死,荷花开了会败,只有它还记得。”这一瞬间,白马的眼里有两个人的影像揉到了一起。姬宸突然伸手一翻,风声大作,河水奔腾,从水里飞出一条三十丈长的晶莹剔透的青翠巨龙来,浑身上下都是水做的,连鳞片都滴着水,巨龙对着他摇头摆尾,活灵活现。巨大的身躯绕着石桥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最后才一头栽回水里,消失地无隐无踪,动荡不安的河水好久才恢复平静。被水龙吓到的人群逐渐散去,周围又恢复了宁静,偶尔有马车驶过,带着吱吱的轱辘声。望着姬宸远去的背影,楼上那绿衣女子嘴角浮现一抹妩媚的微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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