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倾城之恋 大雪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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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完毕,萧璟率一干人等登上了洗心楼。(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楼外的风景,刚才未看清的,都在月如低头的一颦一笑间一览无遗。眼光扫过四周,楼名之外的涵义,也是姬宸想寻找的秘密。这里是萧璟日常最喜欢呆的地方,这座外表庄重的金色琉璃顶建筑,俨然成了风城的第二个议事厅。楼分两层,微曛落在穹顶,琉璃瓦闪闪发光;环绕整座楼的篱笆爬上了藤的绿色,点缀着白色的小花,再远一点就是树,暗绿色,一层一层。阳光从天窗射进来,照亮了木头铺置的地板,那些坏了的榫头已经被妥善处理,桐油光鲜。桌子椅子必不缺少,茶壶与杯子也摆得整齐,那些紫沙陶器,都是古董。玻璃不是很透明,若是窗子不打开,室内的阳光看起来有些古怪,带着红色与绿色的粗斑。墙壁挂着外洲进贡的红壁毯,没有完全遮住墙壁,黯淡的木色很显眼,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规律的小孔,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仙鹤状的古铜香炉里青烟袅袅,整个房间充满了空灵醒脑的麝香。座位是随意安排的,主人也并不是居中而坐,烘手的铜炭炉是灰冷的,看得人容易打哈欠。一栋墙上连山水画也没有悬挂的建筑,在众多人眼里并不稀奇,但是对主人是萧璟来说却有点耐人寻味。月如紧挨在姬宸身侧,一缕青丝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拂动,姬宸不觉用手撩了一下。月如对顶上的吊灯感了兴趣,那九盏吹一口气就会晃动的彩灯,不会流一滴白蜡到地板上。对面案几上的卷宗收拾的很整齐,一人高的书架上的书籍有很多是后来补上去的,有一部分还是空的。
萧璟道:“宜修,山谷究竟出了什么事?不会仅仅是动物发狂吧?”
沈涤云道:“方才一劫,弟心有余悸,可不能拉王兄下水。”
萧璟道:“宜修你这是见外,直说吧。”
沈涤云道:“前些日子,山庄里有个张猎户狩猎时被一只鹿顶伤,这本来不是奇怪的事情,狗急了也会跳墙,偶尔失手也有可能,但是接二连三有人受伤,就就令我费解了。那些猎户都是十里挑一的好手,即便面对虎豹熊罴也未必受伤,更何况是些豪猪麋鹿?那鹿样子跟普通的鹿一样,个子与马差不多大,皮坚肉厚,性格粗暴,普通弓箭根本伤不了它。山庄上下的人都提心吊胆,我也烦恼不已。还有更怪的,之前说出来就是笑话了,那梯田上的稻草人竟脱桩到处蹦走,搞得村里乌烟瘴气,这妖精刀剑也伤不了。更有甚者,连鸡啊、猪啊、羊啊也变坏了,都会伤人。可怜一个人间仙境,硬是变成了妖孽横行的魔界了。”
萧璟狐疑道:“莫非有个魔头在背后操纵?”
沈涤云道:“事情怕没这么简单。谷中有一支山民,是上古仙族的一支,他们已隐居谷中千年,我与他们略有交情,他们认为如果有魔头作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告诉我,最有可能的天地纲常崩溃,不久就要天下大乱,对此也束手无策。”
月如奇道:“现在不正天下大乱么?”
沈涤云斥道:“小孩子别插嘴。”
萧璟想起了与南宫傲在绝情峰的一役:“此事蹊跷,不得不慎重考虑。天地纲常是什么?诸位有知道的么?”
苏文晋捻须道:“《经》曰:‘天地纲常,约而不纵’。可见天地纲常是圣人制定的约束凡人言行举止的道德准则。”
凤之鸣道:“臣以为,这天地纲常不仅是约束人的礼教,还应该是束缚妖魔鬼怪的金科玉律!”
萧璟道:“这天地纲常又不是一块普通石板,怎么个修复法?”
凤之鸣道:“《山海经》里说圣山的万神殿里,安置着九口青铜巨鼎,鼎上记载了远古圣人的训诂。(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我们可以派人去拓下铭文,仔细揣摩。”
萧文君道:“圣山是洛海禁地,万神殿更是禁地中的禁地,若是贸然闯入,便与五十六神族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凤之鸣道:“公子多虑,我等是为了造福黎民,并非挑衅闹事,仙族既掌管名教,不会不分是非。”
萧文君冷哼:“若是凤大人认为可行,不妨问过世子,他毕竟从那边来的。”
姬宸道:“天地纲常不一定就是九鼎之言,在下也觉得事关鬼神,不宜声张,否则会动摇民心。此事追溯甚远,如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去一趟沉鱼山谷。”
沈涤云推辞道:“世子下笔惊鬼神,我自然求之不得,但是山谷地势偏远,世子金枝玉叶,实在不敢有劳世子大驾!”
月如不悦道:“爹,有女儿照顾,您还怕什么!”
沈涤云捧着茶盏,犹豫不决。
姬宸道:“多谢沈姑娘美意,在下也非娇生惯养之人。为防万一,我还要找一个帮手,这就要拜托大王一件事。”
萧璟道:“世子但说无妨。”
姬宸道:“我想向大王借一样东西。”
萧璟道:“什么东西?”
姬宸一字一句道:“落日弓。”
萧璟脸色一变:“不可!此弓乃是太古凶器!世子莫拿性命玩笑!”
姬宸道:“落日弓染过神血,有震慑鬼神之力。况且此刻封印已解,若再不处理,恐生灾变。”
萧璟大骇:“你知道封印的事?难道是天意?”
众人奇道:“主公此话何解?”
萧璟叹道:“藏弓阁每夜子时紫气冲天,此乃神器显灵,肯定快要苏醒了。”
谢青山道:“老夫终于明白为什么宫中会有这么多恶鬼了。落日号称人间凶器,吸附阴魂无数,既然封印动摇,阴魂无处依附,自然到处游走。”
肖君一道:“谢公言之有理。”
阮炎武道:“老夫有一个问题,世子精通六艺,拉弓控弦没有问题。但是落日弓最起码有三十石,非拔山之力莫能开之一分!如果不能用,那干什么?”
姬宸道:“在下认识一位豪杰,明日与他一起来试弓。”
萧璟道:“此事说定。”
沈涤云道:“王兄日理万机,涤云也有不少事要打理,不便再叨扰,就此告辞。”
萧璟道:“近来事情的确多,我送送宜修,过些年,一定要去宜修那儿看看。”
时候尚早,月如吵着要留下玩,沈涤云很是无奈,最终拗不过她。姬宸本是无所事事之人,自然敌不过月如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萧文君本想立刻离去,但见月如总缠着姬宸,心里莫名生气,也留了下来。
三个人游赏到一条湖上的廊道时,一条三尺长的红鲤鱼横越出水面,惊破了睡莲的一帘幽梦,飞溅的水花就要落在月如身上的一瞬,姬宸下意识地挥袖,水珠都消失在空气里了。(千载中文网月如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蜻蜓在湖上飞来飞去,没有注意。
萧文君道:“这是罗敷湖,传说罗敷曾在这里浣纱沐浴,这个地方因为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才更有名。千百年倏忽即逝,可谓走一步一个故事。”
姬宸道:“你很喜欢这里?”
萧文君道:“真月家在这里住了四百年。”
月如道:“真月家很有名么?”
萧文君道:“普通人家而已。”
月如道:“普通人家也能住在这里,真是幸福。”
萧文君道:“沈姑娘也喜欢这里?”
月如点头:“喜欢。”
姬宸道:“我不喜欢。”
清风居就在眼前。
碧水清清潭自惜,芳草萋萋花想静,倘若选一个读书的地方,清风居是绝对不适合的,至清至冷的地方总不适合独坐;然而清风居绝对是一个招待朋友的好地方,在这繁华喧闹的大都市里,不与人分享扶阑看花逗小鱼的佳趣,实在可惜。月如似乎觉察到了风里不安分的气息,安静地坐在长椅一端,侧身望着阑干外深水中游着的各色金鱼,摆弄着皓腕上的玉镯。清风拂过,散落的青丝附在娇嫩的香腮上。萧文君背对月如而坐,低头甩弄着玉佩,十指如葱,纤细柔弱,如果跟别人说,就是这双手曾提一杆长枪连挑慕容垂二十三员上将,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双手是如此美丽,凝脂一般细嫩,一个伤痕也没有。

月如忽然道:“你一定是女孩子。”
萧文君愕然。
月如得意道:“我坐在你身边,一点都不会心跳。”
姬宸刚要解围,却被打断。
“妹妹好眼力。”萧文君笑了,走到湖边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剥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月如看得呆在那里。这是一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形容不出的美,这才是人们交口传诵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姬宸不敢看她,也许怕看了之后,会义无反顾背叛那个人。
萧文君羞赧道:“妹妹怎么了?”
月如半天才回过神来:“姐姐真美。”
萧文君幽幽道:“有人从没有这么认为。”
月如怒道:“子安是书呆子,大笨蛋!”
萧文君忙道:“妹妹不要!”
月如异常激动:“人家才不怕他!他肯定是怕看到你之后,流一地的哈喇子,彻底毁了他光辉灿烂的形象!”
起风了,湖水波彀迭起,风扶着梧桐叶在亭下水面上打着转,荷叶也在风里直颤抖,发出娑娑的声响。姬宸扶着栏杆临风站着,好久才道:“冬天还有多远?”
萧文君道:“不远。”
“我一直在思念她!”姬宸飞出清风居,落在了波澜四起的湖面上,仰望着风云变幻的苍穹,脚下巨大的先天结界伸展开去,形成一个方圆近半里的紫圈,身体不停旋转,衣袖翻飞,像在跳一支舞。湖水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有如海龙吸水直冲云霄,一直连接到云层上。雨歇风住,寒流巨龙一般肆虐翻滚,天空倏忽阴沉下来,一会儿就飘下了鹅毛大雪,宛若神话里的雪姬在天上翩翩起舞,几乎覆盖了方圆四里的罗敷湖。大雪纷纷扬扬,遮住了二女的视线,勉强望见水里突兀的岩石慢慢变白,就像冬天不请自来,到处冰天雪地。远望去整个清风居白茫茫的,风雪穿过窗棂,钻进人的衣领,凉飕飕的。二女仿佛从来没有见过那些长着白翅膀的小精灵,都怔在那里,直到斜穿的雪花渐渐覆满两人肩膀,冰风送来彻骨的寒意,二女这才大梦初醒。
萧文君的秀发飘在冰风里,雪花在斜穿过肩头,唇角绽放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月如边搓手掌边哈气道,“你真是神仙啊?怎么说下雪就下雪了。”
姬宸从阑干上捉起一捧雪,揉成一个雪球投在了廊桥木柱上。“谁来打雪仗!”
月如摆手道,“不成,我轻功最差了!”
“我来!”萧文君脚一踮抢先一步飞出了亭子,轻盈地落在了屋顶积雪上,没有压坏一片雪花。
月如看着阑干上地上椅子上越积越厚的白雪,随即忘记了不会飞的烦恼,呵了呵冰凉的玉手,堆起雪人来。
屋顶上的天空,两个人如燕子一般上下穿梭,落入水里的雪球砸破了水面的一层薄冰,惊起水花四溅。
“小心!无敌霹雳震天雷!”
“本姑娘天女散花孔雀翎!”
“啊!”
“啊!?”
“砸到这里了!”
“我帮你揉揉!”
“呵呵!骗你的!百发百中袖里箭!”
“可恶,别跑!”
两人飞来飞去,玩得浑身是汗,萧文君娇喘吁吁。两人回到清风居的时候月如还在忙碌,雪人十之已经好了,不是我们常看见的那种胖乎乎圆头圆脑拿胡萝卜做鼻子的雪人。不必仔细的看,就知道这个雪人像一个人,如同原木雕刻,栩栩如生。
月如笑道:“猜猜是谁?”
萧文君道:“这是那个书呆子?”
姬宸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也堆一个。”萧文君说完纵身飞了出去,倏忽又回来,手里开始空无一物,然后变戏法似的从空里搬出一个雪人来,放在了刚才那个的左边,她也是心灵手巧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月如,除却形似,神也对了分。
月如笑道,“姐姐厉害!”
姬宸看得心痒,飞出去将楼阁顶上假山上树梢上的积雪全摘了回来,累累落在脚下,然后蹲下来,一把一把堆,他虽是聪慧之人,可是动手方面比二女逊色多了,忙得满头大汗,也只有轮廓有点像人。萧文君吃吃直笑,对上他的目光时,心里砰砰乱跳,慌忙移开。
月如道:“我们把这儿弄得一团糟,萧叔叔要是看见,会不会生气?”
“哈哈!”说到萧璟,萧璟就到了。“寡人听说罗敷湖下雪了,原来是你们三个搞的鬼!此情此景,最宜梦里相忆,怎么少得了爱附庸风雅的萧璟!”
月如慌忙道:“雪是自己下的!”
“不管了。”萧璟盯着雪人道,“谁的手这么巧!我印象里只有那头上戴着小水桶鼻子是胡萝卜的胖娃娃!”
萧璟开始生火,火头熊熊,舔着吱吱响的茶罐,四周渐渐暗了下去。
火舌倒影在月如的水瞳里,一片明快的艳红:“萧叔叔有没有去过北国?”
萧璟搓着手回忆道:“去过。那里冬季很长,大雪数月不停,在那个世界里,除了银装素裹的雪松,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草木,如果抖落枝头的雪花,绿得涨眼。不管山林还是平原,都有野兽出没,它们都有厚厚的皮毛。地上积雪很厚,有半人多深,再下面就是挖不动的坚冰。冰城的人,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从不乘马车,而是乘坐一种满世界跑的狗拉雪撬……”
月如兴奋道:“那些狗狗一定很乖很可爱!有没有狐狸?”
萧璟道:“和我们看见的不太一样,都是些毛发白净的家伙,个子很大,脸很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藏在雪堆里怎么看不见,名字叫雪狐。”
“有花么?”
“有!都是些色彩很淡的小花,不起眼,没有香气,比如星星点点淡蓝色撒落在山甸里的无名小花,也有碗口大小花瓣厚实透明,花蕊淡黄,长在悬崖峭壁里的雪莲花。”萧璟像一位学识渊博的长者,将那些快乐的时光娓娓道来。
大雪洋洋洒洒,如漫天漫地的柳絮,压疼了花朵,压低了树枝,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下,偶尔还飘荡着几片小雪花,似乎不忍离去。两三只归巢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无人走过的小径上,又叽叽喳喳得飞起来,半天又飞下来,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留下一对一对丫字。
夜未央,星光落在被子上,好象要滑在地上,微扣的窗棂外轻响着风声,增得多少朦胧。姬宸又做梦了。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条细长的星河倒流在头顶,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周围没有暗影,也没有华丽如日光的亮斑。一个小女孩坐在喃喃呓语的小河边发呆。远山静谧,倒映着星辰,如闪亮的绸缎一般荡漾着。周围响着朦胧的乐声,有如天使的诵唱。小女孩将脚伸进水里,轻轻搅动缀着星辰的柔滑绸缎,老柳树的枝条暗的只剩下黑色的线条,也在慢慢飘动——那么神秘莫测,光怪陆离。
“回来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稚气未脱,脸庞线条如淡笔着上,除却天上,绝无仅有,光影朦胧,看不清楚。
小男孩揉着眼睛,十足的小迷糊。
“光光又傻了!”小女孩发出银铃般的无邪笑声,四周模糊下去,色彩变幻不定,光线再也捉不住。
依依看着河水,身后朦胧的山脉在扭动,小男孩傻乎乎地张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河水缓滞,星光拂影,神奇美幻。小男孩在向山那边狂奔,身后的路扭曲不定,逐渐湮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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