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广牧长望 第十章 结网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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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回到自己居住的舱房后,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一个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主上。”
李景面上没有出现一点的慌乱,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出现。
“坐吧。出门在外,还讲那么多规矩做什么?这一夜,我过得不平静,看样子,你们也不好受吧。”
李景亲自插上门栓,已经进入下半夜,再过不久就是子夜了,月色已不甚明亮,他却能清楚的看见桌边围坐的那三个人的身影,与舱外守卫的侍卫。房间里传来无意义的衣料磨擦声,一个白衣人欲言又止,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入山,不知山之高;不下海,不知海之深。不至广牧,不知广牧人杰地灵竟至于此,上天竟似将这一国的灵气都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我等往日自负聪明,却不知自以为天下无双、无人可识的妙计,在别人眼中却洞若观火,一览无余,如童稚把戏一般可笑。”
一个灰衣人抢先说道。
“此人若投太子,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若不能收为己用,须尽速除之。有他在一日,我食不下咽,睡难安寝。”
坐在灰衣人对面的蓝衫人说道。
李景笑着在唯一空下的主位坐下。
“如此人物,怎可轻言杀之?”
他目注一直沉默的白衣人,问道:“不知长卿如何想法。请直言无妨。”
那是一个很明快干净的声音,说得很慢,似乎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经过了长时间的考虑。
“我一向自负聪明,也不只是我,现在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人。要让我们真心服人,很难。我不是个嫉才之人,也自命颇有容人的肚量,但听了刚才那位雪公子的话,却再难自信。我从不害怕任何敌人,也没有真正畏惧过什么,但我今后宁愿死,也不愿与他为敌。这一点不只是我,大概也是他们的心声吧。”
身边传来几声低笑。
李景说:“何止是你们,连我也害怕成为他的敌人。”
“现在最重要的有两点。第一,是试探他对雍安的态度,看他今天献上的计策,似乎对雍安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能够收为己用,我想主上无论什么都不会吝啬的。是吗?”
“是啊。我本是最不信任那些为了名利地位而来到我身边的人,但刚才听到他说要高位厚禄的时候,虽然明知他是玩笑,心中还是忍不住跳动了一下。他如果是只追寻荣华富贵的人,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忧心了。”
李景笑道。
“第二,虽然他的那两个办法的确是精妙绝伦,但以他对安王的态度来看,显得不可能这么单纯,似乎是另有深意。”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暂时还想不出他放了些什么额外的调料在里面。第一条计策好像没有问题,可以先一步实行。第二条计策关系太大,可以暂缓一时,只是……”
“只是局势倘若继续恶化下去,即使我们明知其中有不利于我们的东西掺杂进来,也只能依计而行了。”
白衣人接口道。
“是啊。”
李景叹息道。
“只可惜时间太过紧张,他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能再多处一段时日,以主上的才智,应该可以从他口中挖出更多的东西。”
“原来长卿和我是一个想法。我考虑过了,这次来广牧,时间并不紧张,这次的事情很多,一定会拖上许久。反正如今雍安无事,我就是晚些回去,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我这次来又只是个副职,有我没我,影响不大。即使真的要在礼成之前让我露面,其中也有半月空闲。锦州不是我们此行的必经之处,但离京城不远。快马奔驰,不足一日路程。我明天就随他一起下船,如果实在不成,只能做一回强盗了。”
“不可!”
“哪里用这么麻烦?把他强行打晕带回去不就行了。主上何必轻身涉险?”
其余两人叫了起来。
“长卿,你怎么看?”
“人多耳杂,容易惹人注目。即使如此,也不能不顾及安全,主上身边还得带上黑云十三骑。属下斗胆,想请主上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主上肯应允,那么这之后的一切事务,长卿都一肩担下,如果主上不肯答应,那么属下只能让侍卫们不惜手段的将此人留下了。”
“你说。”
“这是毕竟不是雍安,我想请主上答应我,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不可暴露主上的真实身份。”
李景呵呵笑道:“这个容易,我答应长卿就是了。”
一方费尽心力结网求鱼,另一方心情却异常平静。能够痛痛快快的将心中见解没有顾及的展露于人前。实在是很痛快的事情。
宁惜哲是个很懂得隐忍谦抑道理的人,居住在江南的这五年里,虽然大大小小也做了不少事,却没有几个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她周围的人如果不是对此一无所知,就是都很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上者劳人,下者劳力。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宁惜哲是个很善于推缷自己责任与劳动的人,既然劳动是不可避免的,她又不愿意做事,那些接下她手中责任的人就不得不去做了,也大多没这么大闲心听她去讲这些不相干的闲事。所以能将心中想骂的人当着别人的面大骂一顿,实在非常的爽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明日是与非。
宁惜哲倒了一杯酒,笑着对月亮敬道。
“雪贤弟,雪贤弟!”
天刚亮,李景就迫不及待的来敲宁惜哲的房门,一向将睡觉睡到自然醒视之为人生准则的宁惜哲在开门时不但脚步踉跄,脸色更是难看。如果换了别人,宁惜哲少不得一阵尖嘲,但对着这个言行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李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李景平日绝非鲁莽之人,他这次虽然下公平决心要将宁惜哲收入麾下,深心中总有几分不安,像是谁在他耳边告诫他此事绝非如此轻而易举。所以对他来说,与宁惜哲相处的每一个时辰都很珍贵。看到宁惜哲的形象,他暗骂自己过于心急,却也注意到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宁惜哲的脸上仍不忘戴上一方面纱。
“愚兄见江上有雾弥江,一时心喜,想与贤弟共享此景。冒昧打扰,还请贤弟见谅。”
“可惜小弟是个不知风月为何物的俗人,倒叫大哥见笑了。旅途困倦,小弟还想多睡片刻,失礼之处,还请大哥见谅才是。”
宁惜哲嘶哑的说。
“哪里,是愚兄来得冒昧了。”
还不等他谦让完,宁惜哲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房门。
“都说广牧之人知书识礼,这人怎么如此失礼,与村夫一般!”
不等李景有所表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面容粗旷,神情威猛的大汉便叫道。
“正是,只怕君上对他是过于看重了吧。”
大汉身侧一个文秀的中年书生说。
“奇人大多有奇癖,这是小节,不用太放在心上。”
本欲动怒的李景听了他们的话后心情反而平静许多。
“高亘寿,金笙,你们对他观感如何我不管,但至少在表面上,你们不能对他有丝毫失礼,否则就是我,只怕也帮不了你们。”
神情威猛的大汉高亘寿无言而立,中年书生金笙却一脸不服。
“我不信在这个世上还有君上救不了的人。”
“你们武功高强,昨天我和他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他心机如何你们也该有所了解。金笙,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想要与他分个高下。我会给你机会,他大概也不会拒绝,但还不知道他心性之前,你绝不能动手。否则,为了我的性命着想,我只能杀了你。高亘寿是个外拙内秀的人,我为何要以他为正以你为副,你这些年从没有想过么?”
金笙垂首不言。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宁惜哲才收拾整齐,步履潇洒的从房内走出来。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出门时已取下了脸上面纱,衬着一身明亮的蓝衫,虽然不是眉目如画的绝世佳人,但五官清秀,气质高雅,特别是眼中光彩灵动,让人看了竟有种说不出的欢喜与逍遥。
“小弟贪睡,劳大哥久候了。”
“岂敢。”
看到了宁惜哲的真面目,李景不禁有一瞬间的失措,眼前之人容貌太过稚嫩,比起他心目中的高人形象实在相距颇远。在短短的震惊之后,他已经恢复了笑容。
虽是出门在外,他出身世族,也不会如宁惜哲一般简单,早有厨子在舟子献上江中水产后便早早开始烹煮,此时主人一声令下,便端上满满一桌子菜,比起出名的酒楼也不逊色。
宁惜哲看得食指大动,也不多客套,为了煮出水产的原味,用料偏向清淡,正符合宁惜哲的口味,只是她食量偏小,又精于养生之道,吃饱之后,便再不多吃。
李景看她吃得少,便又以目光示意厨子再多做一道汤来。不多久,一道色泽鲜黄的当地名菜——稚燕汤便送上来了,却让宁惜哲看得久久不言,几乎落泪。
“怎么了,不喜欢这汤吗?”
宁惜哲长长吁了口气,想到面前之人虽与自己投缘,身上却是谜团太多,又是个雍安人,摇了摇头,神情强自平静下来。
“没有,小时候我是最喜欢这汤的。母亲常常为我烹煮。母亲逝后,家里人怕我伤心,就再没有做过这道菜,不吃此物已有五年了。此刻乍见,不觉思涌如潮,回想往事,尽是……”
宁惜哲顿了顿,这番话半真半假,连李景也没看出其中破绽。
“这味道一别多年,却还没有变过。这道菜不只在广牧,据说在各国都是相当有名的一道菜,味道也相差不远。如果不是价值太贵,种植不易,只怕比现在还要普及。李兄可知此菜的来历么?”
李景从小心怀大志,虽然腹中书卷不下于宁惜哲,却从来不会在一道菜上费心,摇了摇头。
“此菜历史已有千年。据说以前两国交战,一为赵国,一为秦国,在一城久攻不下,全因赵国守此城之人是一位久负盛名、且精于守城的名将。秦将见手下伤亡惨重,苦战十日,却毫无进展,于是指天誓日,城破之日,要将赵将挖心下酒。几日后,赵将的几名族人见城中势弱,于是深夜打开了城门,投降了秦军。那位赵将力战而亡,城池也落于敌手。
“秦将再凶残,也不肯吃一个死人的心,于是下令将赵将的一个幼子拖来,他要当着全城人的面破腹挖心。人群中一个老人,本是赵将的部属,见此情景于心不忍,所以站出来质问秦将为何要如此行事。秦将得意洋洋,说要当众完成誓言,来显示自己的诚信。老人于是反问,他当日誓言之人是赵将,却与他儿子何干。秦将开始还百般狡辩,最后说不过了,无赖的说自己近日打仗辛苦,要吃小孩子的心来补身子。老人说既然如此,我愿意献上一样宝物来代替这个孩子。秦将听到宝物二字,心生贪念,就同意了。

“老人把他带到自己家中,指着后院中的田地说,这块田地在五年前尚是良田,将军可知为何今日一片光秃,寸草不生?乃是因为五年前此中生了一件奇宝,夺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万物不能与它共存,才致如此。秦将听他说得神奇,却见他献上来的东西只是一个色泽明黄,似桃无毛的东西,不由大怒。
“老人并不畏惧,以此煮汤,喝下这汤的重任士兵伤势都有所缓解,秦将吃了后,只觉得清脆可口,味道十分香甜。他问老者此物何名,老人说此物本无名,他取名叫‘小燕子’,因为这东西的色泽明黄,有些像小燕子嘴上的颜色。秦将听到这个名字,想到了燕子哺乳的情景。他是个有名的孝子,再看到赵将的幼子时,顿起怜悯之心,就把他放了。
“此事经众人口口相传后,名噪一时。一些读书人嫌它名字不雅,于是改名为稚燕。稚燕并没有传说中的神奇,却也与寻常人参功能相仿,而且胜在味道鲜美可口,制作方便。但是它生长的时候倒确实是周围不长寸草,也有叫它黄参、幼参。”
李景本不好这些口中之物,但听她说得动听,也尝了一块。
“果然可口。”
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再稀罕的东西他也不觉美味,反倒是这种水果一般清淡的东西让他觉得稀奇,却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宁惜哲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悲哀与自鄙。
李景借着谈天,想将话引向昨日之事上,宁惜哲却有意回避,故意将话题转到些不相干的事情上,双方暗中争夺话题方向,几回之后,李景索性放手,任她天南地北的随意而谈。虽然是些不着边的闲话,宁惜哲谈来却头头是道,言之有物,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反而让李景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谈到最后,李景谈起了名国之中世家豪门把持朝政,肆无忌惮的事情。担心自己的家族如此发展下去,难保有哪一天也会成为皇帝的眼中之钉。
“是啊,当今之世,大楚皇帝残虐,雍安皇帝心性软弱,都不算是有为之君,也许只有安王有一番作为,李兄是不是担心虽然今天上了安王这辆战车,他日安王坐上的皇位,就会转过头来对付你?”
“哎。安王心有大志,早已将国内豪门世族视为大忌,为兄虽说是安王的属下,却也怕有朝一日……”
“李兄是想让自己的家族独霸朝纲,还是希望借勤王之功在朝中站稳脚步,更进一步?”
李景毫不犹豫的说:“为兄只愿更进一步,并无权臣之想。”
“那就为安王献计彻底清洗国内所有世族豪门如何?”
“此事谈何容易。贤弟莫不是玩笑吧。”
宁惜哲微微一笑,说:“天下事都讲究一个顺势而为,比如治水,可疏而不可堵,亦如人心,可顺而不可背。如果顺应人心而为之,则万事可成,如果违背人心而行事,则易者亦难也。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如果我现在就要安王扫除国内世族豪门,当然不行,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十年后,雍安应该有一个大举削弱世家豪族的机会。”
“为什么会在十年后?”
宁惜哲微笑了,这是她一种极有个人特色的微笑,平静、高雅、稚气、深邃,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促狭,会让看的人又恨又气,却又无从发作。
“十年也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如果局势变化,时间或许还有可能提前或推迟。”
“却不知愚兄应该在这其中做些什么?”
李景见他不肯明言,也就不追问。
“兄台是胸藏锦绣的人物,该如何去做心中定是已有计较。我对雍安的局势并不太了解,也只是人云亦云。虽然我心中的确是不肯真正为别国效力,但我也的确不知实施的具体详情,凡事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还可以,如果要我细说,我却是不行了。十年后的事情谁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李兄只要记住‘顺势而为’这四个字也就足够了。”
“多谢。”
“李兄言重了,其实这也只是我心中的一些想法而已,并没有什么实在的证据来证明。李兄过于相信,只怕将来却是要吃亏的。”
“我相信你的猜测。”
李景一字一顿的说道。
宁惜哲笑道:“奇怪了。对于这种关系到若干年后的事情,我自己都很怀疑,为什么李兄昨天之前与我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对我这么有信心?还有,我明知道不该,却仍不时猜想,你到底是哪一个世家大族的人?”
“你认为我是哪一个家庭的人?”
李景好奇的问道。
“安都双彩凤,都外四艺国。安都之内是长孙、沈氏两族,安都之外是蓝、温、陈、楚四族,我至少可以确定你不是温氏族人。”
“为什么?”
“我的一位朋友与温氏一族有些过节,所以我对温家有些了解,温家之内没有你这么个人。”
“你的朋友是广牧的官员吗?”
“不,他是个商人。”
李景怎么也想不到能被宁惜哲以朋友相称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商人。从春秋之后,大国都重农轻商,皇帝称天下为社稷,社稷也就是土地。当今天下,广牧重文轻武,其余三国则是以武立国,周围的其余小国虽然对文章、武功的选择有所不同,却从没有听过哪一个国家重视商人。
商人从一开始就排在四艺之末,奸诈、重利,不劳而食,就算是声誉颇佳的商人,也没有哪一个能身登高位,名垂史册。所以就算是李景,在心底也不觉对商人有着三分轻视。
这一点,宁惜哲自然看得出来。她不怒反喜,如果自己不是遇见了那个人,说不定也会与他一般想法。但她也不说破,只故意淡淡说了句:“是啊。他是我的童年玩伴,与我是总角之交。”
原来如此,看来他倒是个重旧情的人。李景在心中点头。
“那其余五家呢?”
“除温家之外,我对其余五家也没什么了解,又怎么猜得出来?”
李景摇了摇头,雪卿下面的言行却乖滑了许多,凡是涉及政事,全无一字实言,倒是其它事情,却是口若悬河,说得是头头是道,让他大感头痛。
这顿饭吃得虽然有所收获,却在李景心底埋下更多的谜团,加上昨天的一些怀疑,只怕自己遇上这人之后,再难真正睡一个好觉了。
“我想请问贤弟一件事,此事绝涉及军国大事、国家利益,还请贤弟据实而言。我想知道倘若有朝一日,广牧、雍安两国交恶,贤弟将如何选择?”
宁惜哲觉得这话问得太过嚣张,他的气质温文尔雅,又带着隐隐的威仪,贵气天成而不凌人,平易近人如君子,当真有一种惊人的魅力,再加上学识渊博,对人对事既宽大又有深度,与他相处的时间一长,就很难不被他折服。即使是现在在广牧对着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却很难对他生起恶感,反觉得他这话的确是缘自真心。李景这个问题也在宁惜哲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想不到李景会说得这么直白,不加一点掩饰。
“我不知道。身为广牧人,我自然应该偏向广牧,天下人都会如此想吧。我也许会弃笔从戎,保广牧几年平安,但是我也不希望雍安败得太惨,是不是很矛盾?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许我会选择两不相帮,远走一方。让广牧自己决定它的结局。”
得到了这个让人喜出望外又在他意料之中的答案,李景虽然喜悦,却仍有几分怀疑。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对自己故国如此薄情的人,不做任何努力就断然放弃也不是你的性格。”
“我父母双亡,除了未婚妻,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还活在世上。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几年前,母亲亡故之后,她就去了雍安,前段时间来信,大概会在近期嫁入雍安高层之中。说一句实话,这门亲事我并不愿意接受,她幼年时,母亲曾有意将她许给我的一位朋友,只是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虽然并不愿意,却也无法阻止。雍安如果没落了,她也会受到牵连,我可以不顾安王死活,不顾天下兴亡,黎庶安危,却不能不顾及到她。”
“能得你如此关爱,大概令姐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吧。”
“是啊,她从小说是个出名的美人。”
宁惜哲语音一寒,“你不用试探了,我不问你的秘密,你也不要对我诸多试探。”
“好吧。我在雍安也有些影响力,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广牧不是久居之地,或是雍安的战火烧到了广牧,你可以来雍安找我,我一定会把你的姐姐当自己的亲人看待。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李景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生日时父亲送给我的,据说是皇帝亲赐,不管你将来做了什么,至少在见我之前,没有人敢动你。就是皇帝要处置你,也要顾忌三分。你的聪明才智,胜愚兄十倍,广牧文恬武嬉,不是安身之所,你即使一心为国,也未必能得到重用,又何必如此自若呢?你若肯去雍安,我虽然不敢保证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至少荣华富贵,不会在现在六大家族之下。”
李景许诺的荣华富贵,虽然不能让她动心,但宁惜哲却无法推辞,现在还在船上,自己身边又没有一个人,如果断然拒绝,以自己昨天的锋芒毕露,李景是不会放过自己。但收下了,就等于承了他的人情,这个李景不是常人,这块玉又如此贵重,皇帝亲赐的东西像这样私下转送是大罪,这份情也不是这么容易承担。
宁惜哲的犹豫被李景看出,他却毫不客气的将玉佩硬塞到她的手中,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个无赖!宁惜哲心中咒骂一声,只得无奈的收下了。
“如此小弟就愧领了。”
但李景这个看似无理的举动却让宁惜哲升起一种奇异的感情,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世家公子,而是平常与她言笑无忌的师门中人。
李景反客为主,向她指点起江上风光,一些古迹典故在他口中栩栩如生,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一些战争情景更是鲜活无比,他双目间豪情涌动,好像一位统帅千军万马横扫天下而从无败迹的将军。
男孩子一谈起这种事怎么都像变了一个人?
宁惜哲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慕容为的影子,他也曾经立下誓言要做一个大将军,然后用十万大军来做迎亲的仪仗队。
并不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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