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他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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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白雪皑皑的点点峰头,突然,林保锋依稀仿佛记得问天曾经转达过老人的一句话,有机会回来了可去天雨峰看看,这天雨峰林保锋还是知道的,经常听老人提起,就在河对岸不远的地方。
有机会可去天雨峰看看呢?这里的山都是一个样子,险、秀、奇、峻看多了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这里峰峦叠嶂为何独独提起天雨峰呢?这话让林保锋不由的一阵心动,难道说这天雨峰上有什么秘密不成?为何独独提到它?想到这里,林保锋心思一下子活跃了,他细细的琢磨着问天的话,天雨峰、天雨峰,他的眼光停顿在山坡上被白雪覆盖的大片耕地上,眼睛一亮,此地与世隔绝,小翠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十六年了,说明这里至少十六年没有受到侵扰,自己当初来的时候吃到的可是热腾腾的大米饭啊,这么大的一片土地供给一千多人的口粮绰绰有余了,那么剩下的粮食到哪里去了?当初官兵掠夺时,也没有得到多少粮食,难不成,难不成都被他们藏起来了?藏哪?在天雨峰上?如果真的被自己猜中了,那可是十六年的积蓄啊,林保锋有些不能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但看看天色,林保锋还是打消了现在就动身的念头。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林保锋就躺不住了,自从昨日冒出那个想法后,激动、期盼、惶恐、兴奋种种的情绪折磨的自己一晚上辗转难眠,靠河吃饭终不是最佳的办法,千余人的口粮不能光指望河里的鱼和谷内的野兽来供给,这不是一顿两顿能够解决的,漫长的冬季才刚刚开始,千余人啊,哪怕每天只吃两顿,我靠,林保峰揉揉发胀的脑门,穷则思变,要想完全控制这些人,必须保障他们能够活下去,天雨峰上真的会储藏着粮食吗?如果真的有,那么被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林保峰只怕乐的在梦中都会笑醒的,但如果没有呢?林保峰不敢想下去,他已经被压得直不起腰了,他怕自己经受不住失落的打击。
曾经的自己衣食无忧,哪会有这方面的忧虑?没米没面了,好说,楼下就有,再不成下馆子解决,谁会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要挑起千人生存的担子,要为他们的衣食住行负起责任来,林保峰苦笑的摇摇头,我可是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啊,拉开房门,刺骨的晨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从门外呼呼的倒卷进来,拂上他的脸庞,让他的神智不由的一清,门外两名士兵顶盔挂甲,斜跨长刀,腰杆笔直的站在屋外,林保峰一愣,但立刻醒悟过来,也是,昨日刚刚收编了一部分乱兵,谁知道其中都是些神什么人,提高些警惕还是对的,只是却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呢?他点点头道:“辛苦了,你们是谁的属下?”
“回禀大人,小的们在蔡大人手下听命!”
“蔡大人?”林保峰喃喃自语着,突然哑然一笑,这个蔡轩昂,果然不愧在军队里面待过。
想了想,林保峰道:“去把束均和徐云海请来,就说我有事商量。”
“是,大人。”左侧的士兵闻言,微微侧身抱拳施礼后,转身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林保峰跨出屋门,舒展四肢感受着清新的晨风,随口问道。
“回…回大人话,小的张小竹,小名狗子。”这名士兵显然很紧张,连自己的小名就一顺口的说了出来。
林保峰愣了一下,有趣的扭头看看这名士兵,他的身体罩在硕大的盔甲之中,头上顶着的头盔因为有些过大而向右倾斜着,好似随时可能会掉下来似的,在他的注视下,张小竹原本站的笔直的身体开始局促不安的左右晃动,隐藏在头盔下的面孔上显现出紧张的神情,林保峰有些好笑的问道:“你,多大了?”
“回大人,小的今年刚…刚满十六岁。”张狗子吞了吞口水,神色更加紧张了。
“十六?”林保峰好笑的望着面前带些孩子气的士兵,故意板下脸喝道,“我看怎么不像?老实回话!”
张小竹一个人面对林保峰本来就很紧张,听见大人的喝问,一下子慌神了,“扑通”跪了下来,松松垮垮的头盔终于“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了,带着哭腔道:“大人,我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是故意骗大人的,我只是太饿了,想跟着大人混口饭。”
林保峰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感到身心无比的疲惫,可没想到居然变成这样的场面,林保峰皱着眉头道:“老实告诉我,你的年龄!”
“我…我,”张小竹浑身颤抖着道:“小的今年刚满十四。”
“多大?”林保峰怀疑的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小竹道:“你再说一遍。”
“小的今年刚满十四!”
林保峰倒吸一口凉气,十四岁?才十四岁就参军了?他蹲下身体将害怕到了极点的张小竹扶起,仔细打量着这张暴露出来的娃娃脸,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蛋,眼中充满了惶恐之色,这分明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啊。
“你家里人呢?”林保峰气愤的问道,“我这里又不是童子军,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是谁这么大胆让你加入的?是蔡轩昂吗?”
“回大人,不…不是,我…小的家里没人了,小的在三个月前就入了军队,在华林城负责守城,大人,您别看我小,我什么都会,不信你可以问邓大哥,邓大哥就是刚刚和我在一起的,他很好的,他知道我什么都会做的,求大人不要赶我走,好吗?”张小竹哀求的道。
林保峰望着可怜巴巴的张小竹,内心一阵的抽搐,才十四岁啊,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还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呢,可是,这十四岁的小孩就已经独自面对残酷的世界,面对敌我的生死搏杀,这一切仅仅是为口饭,为了苟且活着。
林保峰一阵的心痛,缓缓的直起身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求大人,不要赶我离开好吗?”张小竹依然在哀求着。
林保峰不为所动:“你先下去休息,过后我自会对你有所安排。”

张小竹默默的爬起身,拾起滚落在一旁的头盔,低着头,小声低泣的朝院外走去。
这根本就是个孩子,看着张小竹孩子样的朝外走去,林保峰又一阵叹气,望着空中飘零的雪花,平静的表面难以掩饰内心的愤怒,他背负着双手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屋檐下,静静的想着。
很快,束均和徐云海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林保峰的面前,徐云海正待开口,林保峰摆摆手,指着这名士兵道:“不忙,我还有事问他。”
“不知大人所问何事?”那名士兵愣了一下,但还是弓下腰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知道帝国允许征兵的年岁吗?”林保峰平静的问道。
“回禀大人,知道!”
“我却不知道,请你告诉我,是多大?”
“十七岁以上的青壮年!”
“那么张小竹,你的同伴,他今年多大?你知道吗?”
沉默了片刻,那士兵咬牙道:“回禀大人,小的知道。”
“知道?”林保峰冷笑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他今年十四岁?知道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他无家可归?还是知道他在骗你?”
“大人,”这名士兵神色显得并不惊慌,他沉着的道:“依属下来看,他已经算不上是孩子了。”
“哦,”林保峰怒极反笑道:“那么你来告诉我,怎么才是孩子?”
“大人,虽然帝国制度规定必须征用十七岁以上的青壮年入伍,但现实吗?年年战乱,各地烽烟四起,年年灾害,百姓流离失所,家都没有了,但达官贵人的仗却还是要打的,十四岁算什么,有的地方连十二岁的孩子去了都照收不误,有些农户连吃饭成了问题,自己养不活孩子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饿死,只好将他们送到军队里碰碰运气,好过在家挨饿等死,除了当兵,还能得到填饱肚子的口粮外,还有别的什么活路吗?他已经十四了,孤单一人,要想活命,他除了将命卖给军队,他,他还能怎么?而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面对现实。”
“你…”林保峰指着面前神色坦然的士兵,想起张小竹的哀求之色,义正言辞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情况他也不是不明白,当初在牢房闲来无事的时候,刑余天就讲过这块大陆的大概情景,天灾**使得居住在这块大陆的人口逐年下降,虽然每个朝代都想方设法的期望能够有所改变,尽可能的增加人口数量,只可惜,这块大陆上存在另三大势力,政令往往不出中央就夭折了,而常年争斗不息使得各方不断的急需补充兵员,所以法令就被各方自觉的忽视了。
“你下去吧,”林保峰丧气的挥挥手。
这名士兵不卑不亢的施礼告退。
一旁的徐云海上前劝解道:“这些都很正常,我们提供粮食,他们为我们效力,你情我愿,又没人强迫,大人不必太多不安。”
“唉,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的队伍中会有这帮长着娃娃脸的士兵去打仗,去厮杀。”
“没办法,我们不用,别人也会用的,只要能管饭,他们可以加入任何的势力,你也别多想了,我们让他们参军,也是救了他们,不然他们也活不了多久的。”徐云海轻轻的说道。
“不,绝不行!”林保峰的脸渐渐严肃起来道:“我的队伍里绝不能用这些还处在发育成长期的孩子,束均,你马上将我的意思转达给杜爷,让他统计下军队中还有多少像张小竹这样的孩子?全部给我清出来,造孽啊!不为别的,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以后想想吗?这世界已经够乱的了,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呢?哼,哼连十四岁的都已经被默许进队伍了,难道今后我们还要看着十二、十岁的小孩面上带着不成熟的戾气,出现在战场之上吗?”
“可是,将他们请出军队,他们该何去何从?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让他们自生自灭吗?”徐云海发愁的道。
林保峰摇摇头,“我将他们清出去并不是说就对他们不管不顾了,我只是不忍心他们早早的就被世间的争斗所牵连,他们不应该扯进来的,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们其实更应该依偎在自己的亲人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继续他们快乐的童年。”
徐云海好似傻瓜般看着林保峰,半响道:“保峰,我想你在说笑吧?这只是你的一相情愿而已,不说别人,仅我而言,自打我记事起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无忧无虑,每天家里最发愁的就是吃什么?夜里动静稍微大些,父母就急忙带着我们躲进地窖里,终日惶惶不安。遇到天灾之景,颗粒无收,父母还要背着我们背井离乡,外出讨口饭活命,在我六岁那年,路过一个村镇时,恰巧赶上双方作战,父亲被一伙官兵抓走了,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母亲苦苦支撑了一年也撒手归西了,为了生存,你能想象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怎么挨到现在吗?呵呵,一言难尽啊,兵荒马乱的,我那时胆子小,连鸡都不敢杀,何况人呢?咬牙去给人当伙计,加入了跑商的马队来往于帝国和南蛮之间,其中的辛酸苦辣非常人所能了解,终于,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了,我也就试着自己闯荡,但最终还是被逼着到现在的地步了,你说,这混沌世界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林保峰默默的听着徐云海讲述着心酸的童年,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得到,束均在一旁点点头插嘴道:“也许大人并未经历过这些,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但云海兄说的没错,至少我们,从未幸福过。”
林保峰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他自嘲的笑着道:“好了,这些事我们过后再商议,束均,今天协助杜爷负责统计下我刚才说的事,注意约束点军队,让他们安心点,我去和老徐办点事。”
束均点头应道:“要不要给您派些兵随着?”
“不必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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