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我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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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荀彧,我自己起身了,带着秦勇,闷闷不乐地来到陆浑山,嘿,胡昭已经去洛阳了,他可真心急,幸好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他的住处。打马来到许都,田丰见我来请,摇头一笑:“曹公太体恤我了。”
我不好意思:“以前是赵如冒犯先生了,您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要气坏身体的。要不,您骂我一顿好了。”
田丰笑了:“我骂你做什么?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别说话,我不是为自己,是为沮先生,谢谢你为他留后。”
我苦笑了一下:“我没能挽留住沮先生,已经很内疚了,先生还要谢我,我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田丰叹气:“沮先生就是这脾气,他比我强。我……”
我赶紧相劝:“先生,您又错了。沮先生以死全义,固然感人,可他终究还是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了所有的人,这并不可取,因为这个人不值得他这么做。先生,我们一身才学不能是为一个人而施展,而是应该为了更多的人,为了天下人而施展。”
田丰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子云,我总觉得你不是商人,可无论我怎么问,文若就是不肯告诉我。你能对我说实话吗?”
我心里一阵激动,荀彧虽然那样威胁我,可他还是在尽力为我保守秘密。我强忍住想要破眶而出的泪水,笑道:“先生,您如此聪明,应该早想到了赵如的身份。这次我来,主公让我好好给您赔个不是,您就原谅我的欺骗吧!”
田丰并不意外:“真如我所想。看来,你为曹公效力应该在去邺城之前吧?”
我点头:“非常早,早在主公刚刚就任东郡郡守的时候,我就是主公的人了。”
田丰“啊”了一声:“那么早,还在文若之前?你可真厉害,这么多年了。”
我苦笑:“我就是有点小聪明,这些年,没死在外面,也全靠运气好。先生,我们明天就走,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田丰也点头:“好,早早安顿好家人,我也早去合肥等马超。”
和田丰一起来到洛阳,安顿好他们一家,我回自己家看了看,伙计们很上心,把这里修建的很漂亮。姐姐早就过来了,见我回家,把这里的一切介绍了一遍:“按你的安排,你们几兄弟的宅院没有安排在一起,大家都过来了,都很满意。隔壁那个大院子也收拾好了,那是谁的?”
我神秘地一笑:“姐姐,它的主人还要过两年才会来。平时,你们还是照料着点。”
只有我和秦勇才知道,那是我为云哥哥准备的宅院,等我们拿下荆州,云哥哥也该跟我回来了,无论他是否自愿,我都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想到云哥哥他们,我得赶快在胡昭那里给曹冲挂个弟子的名分。
急匆匆来到学业堂,大大的金字招牌挂在古朴庄严的大门上,怎么看都有点怪异。学业堂是修建在洛阳城西一处矮山山脚下,学堂左侧一条河流缓缓而过流向洛河,真正的依山傍水的优美之地。学堂建的很大,足足占用了百亩之地,依照山的阶梯分作了三层:大门和前院构成第一层,主要用来接待前来求学的人和客人;第二层是主要场所,长形的回廊把四周二十余间学堂串连起来,中间则是一个交流和休息用的院子,每个学堂足可以容纳五十人同时受教。在靠山一侧,还修建了两个分隔成十余小间的房屋,供教学的先生讨论和休息时使用。第三层则是学生吃住休息的地方,修建了五排房屋,每排有十间,每间里摆放了十二张木榻。几百人的住宿绝没问题。房屋后面还有很大的一片空地,还能再建上几排房屋。
想到胡昭为人淡泊,定不喜欢热闹,所以,他的住处也这里,修建在缓坡上面南坐北的独门小院。我随他的随从进来,四下观看,小院中布置得精细,树木花朝环绕中的石几随处可见,还有一些小石墩散落在草地上。正对大门是一间大堂屋,里面排放了几排案几,上面都有文房搁置。正中靠右是一个较大的书案,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有一幅大大的孔圣画像,一观就知出于名家之手。画像下有香烛供奉。正堂背后有三个小间,胡昭正在左边的待客室等我。
胡昭身材不高,体型偏瘦,椭圆脸,线条柔和,眼睛不大不小,眼光清明透彻,看人得目光透着真诚、亲切,不像司马徽那样让人感到深藏不露。胡昭的气质让人一见,便有亲近之心。只不过我见到的他,看起来有些烦闷。
他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率先开口:“你就是赵子云?”
我赶紧施礼:“正是小子。给先生请好了。”
胡昭回我一礼:“不必多礼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他倒爽快。
“先生有事尽管吩咐。本来曹大人让我去接先生的,是我怠慢,去晚了,对不住了。”我很谦恭,对这样的大学问家,我是很有礼貌的。
胡昭摇摇手:“是我心急,不关你的事。曹大人不是答应了我,不过问我吗?”
我急忙辩解:“曹大人没有过问先生的意思。他只是怕先生路上劳累,让我安排好先生的衣食住行。”
“那也罢了。这里的修建是你的设计?”
“不是,我只是负责提供修建所需的材料。先生有何不满意之处,小子也可尽力督促他们更改。”
胡昭很满意我的态度:“这里修建的不错,布局也算合理,问题也有一点。”
我笑了笑:“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尚可,不像襄阳那边,离闹市太近。我刚刚粗略看了看,后面还可以扩上几排房屋。”
胡昭点头:“目前这规模,住上百名学生,也足够。扩建之事,倒也不忙。只是大门上的那几个字,实在让人恶心,先换了吧!”
我扑嗤一笑:“小子也在想这个事呢,不知是哪个家伙的提议,恶俗。这样,换成古铜色,黑匾,我再让他们在一里外,设一个石碑的指路牌,您看如何?”
胡昭点头了:“正应如此。这几日,已经有人来了,可多数还是豪门子弟。”
我笑:“他们不是冲学业堂来的,是冲先生来的。您愿怎么打发都行。要是先生实在烦了他们,我去请学府官员派人守了门口,不让他们进来。”
胡昭摇头:“这样一来,恐怕真心求学的人也会被拒之门外了。”
我想了想:“先生,要不,我给您出一个坏主意,您让这些前来的人做体力活。学堂刚建成,需要很多人手来打理,比如每日的清洁、饭食、用水等等。做得下来,就是真心求学,还能吃苦的人,做不下来的,自己就能灰溜溜地离开。”
胡昭笑了起来:“果然是好主意。穷人家的孩子根本不怕做这些事,豪门的,嘿嘿。赵子云,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然有过人之处,也难怪每个诸侯都对你青眯有加,曹公也愿意把这些事情交给你来办理。”他可不知道,建这个学业堂都是我的主意。
我嘿嘿笑道:“小子就是有点小聪明,那里比得上先生?曹大人的学业堂建的才好,我收养的那些孤儿,也真需要有人教导。有了学业堂,有了您这样的好先生,他们就有福了。所以,我非常感激曹大人让我办这件事情。”
胡昭神色欢愉了许多:“你办的抚孤所就非常好,大善之举呀!你的那些孩子想读书的,你都送来好了,这里我说了算。”
我做大喜状:“我代那些孩子谢谢先生了。先生有此善念,苍天也会为之动容的。等天下太平了,先生大可将学业堂办到全天下去,让全天下的孩子都能学到知识,懂得道理。而先生必能流芳万世。”
胡昭的眼睛湿润了:“我答应曹大人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流芳万世,我只想为天下的穷苦孩子做点事。你说的好,让全天下的孩子都长点学问,这天下就会少很多纷争,也能太平少许了。真能这样,我的心愿足矣。”
我沉默了,“我只想为天下的孩子做点事”,胡昭说的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我心上。在乱世中奔波这么多年了,我也无数次对自己,对别人这样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一个人,而是为了全天下的人,可我真的是这样做的吗?有多少功利心在其中?还是真是无私的?反省自己,我并没有做到无私,相反,我的私心还很重,虽然我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为了全天下。就在和荀彧分裂后,我甚至还想过退出这些纷争,我还为自己感到委屈,我还想着能不能放弃我现在的生活来能保证自己无性命之忧。面对无私的胡昭,我满心羞惭,不由地低下了头。
胡昭见我不说话,他奇怪了:“你怎么啦?是不是认为我在说大话?唉,我也知道我这样的心愿如同做梦,可只要我尽力了,也就问心无愧了。”
是呀,只要尽力了,就可以问心无愧了。我精神一振,抬头笑道:“我是想先生的话,我为天下,这是多么大的理想,也是多么高尚的情操,这天下的才子要是都像先生这样想,那就好了,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包括司马水镜等人,怕也不是这样想的。我能说服诸葛亮这样想吗?想到诸葛亮,我想起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先生,我有一个义子,生性聪明伶俐,也非常好学。小子能力有限,想让孩子拜您为师,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胡昭连连点头:“对于好学的孩子,我从不推辞,你送来就是。对了,你可是有名的大财主,孩子不会娇生惯养吧?吃不得苦,可不行。”
我急忙承诺:“这孩子很能吃苦,我从不娇惯他。只是这孩子很小的时候落下点病,体质有点弱,太重的体力活,怕干不下来,但扫院子之类的活,他还能做。”
胡昭笑了:“我不是这意思。我对学生的要求很严,我怕他吃不了这个苦。”
我连连保证:“先生放心,这孩子读书的苦最能吃,这方面,还请先生严格要求才是。说到这些,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想请教先生。”
望着胡昭清澈的睦子,我笑道:“我在想,不管穷人还是富人,人学习知识的目的还在于培养自己的生存能力,而不应该是为了升官发财,您说是不是?”胡昭连连点头,我继续道:“我想,学业堂名为学业,就是为了让他们学得一技之长,不论养家还是报国。既然这样,光读书是无用的,能配合实践,他们的技能才能提高。”
胡昭感兴趣了:“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我一笑:“我是这样想的,学业堂不仅要教授学生学习圣人的学识,还要培养他们诸子百家的学问、技巧和动手的能力。”
胡昭想了想,也点头:“百家之技,的确实用。”
“先生学问渊博,书法超群,棋艺也高超,您就是多才多艺呀。我想,这里的先生不仅需要精通圣贤学识的人,还需要延请一些技艺高超之辈,如琴、棋、书、画、礼、乐、器皿、建筑、技巧、水利、农耕、医学等人才。先生们在培养孩子们学习这些得同时,也可鼓励他们动手创新,一个人的想法可以让十个人一起验证,到最后,相当于一个人的能力,集中了十个人的智慧。这样,这些孩子的实用能力大大加强不说,在技艺上发明创造应用到社会上去,就能促进整个社会的发展。”后面的这些话,都是当初羽哥哥教我的,我一直没有找到可以述说的对象,今天总算卖弄了出来。
胡昭听着我的话,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我正等他的回应。他嘿嘿笑道:“你说的十分新鲜,却很有道理。嗯,一人之技发挥出十人之智,的确有不小的作用。发明创造,嗯,多人的技巧发明确实有促进生产的作用,整个社会会因为这个而进步,听起来虚无,细想起来,却大有道理。”
我赶紧拍老实人的马屁:“我就爱胡思乱想,先生这一说,倒把我的话解释清楚了。”
胡昭摆手:“这可不是胡思乱想,大有道理,大有道理。”
我嘿嘿直笑:“我还在想,这学业堂以后的学生中,穷苦人家的孩子毕竟是多数,他们渴求知识的是对的,可不能让他们生懒惰之心。要让他们知道,所有的收获都是他们付出努力的结果,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所以,朝廷不是白白供养他们,而是有条件的。”
胡昭愣了:“曹公不是说了,这些孩子由他的冀州府供养吗?怎么,他反悔了?”
他脑筋转得倒快,我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曹大人也没有说这些,正相反,他还说,钱的事情不要您操心,他也只管全力供养,其他的绝不过问。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我自己的实践。先生,我在寿光收养的几十万流民,还有在各地设立的抚孤所,真的全靠我生意所得来供养,我也养不起,所以,我采用的是自力更生的方法,就是让有能力的人都要做事,无论大事小事,反正都要做事,哪怕是几岁的孩子,他就是为做事的大人搽汗、倒水、拾树枝,也算做事。只有先做了事,才能吃饭。”
胡昭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来这里的孩子们也要学会自力更生才行,不能白吃白住,对不?”
我点头:“孔先圣也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呀,空手吃白食可不行。学业堂的周围有的是农田,我去向曹大人建议,把这里划为学业堂的,学生自己种地,产的粮食自己吃;还有,城里的各种劳役也择选一些有技巧的,让他们参加,即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还增加了他们的生活能力,也能融入社会,不会像襄阳的学业堂那样,脱离社会,成为读死书的人。”
胡昭是频频点头:“此法完全可行,完全可行。”
我嘿嘿直笑,拉拢各方人才为我所用的想法大功告成,曹操听了,定是高兴:“先生如果同意我的想法,我可以让商队在行商的时候,关注这方面的能人,然后告知先生,延请他们来此。我认识神医华先生,我去找找他。”
胡昭呵呵笑了起来:“我可是听说你也有小神医之名,有兴趣来此任教吗?”
我急忙谦逊道:“我的医术和华神医比起来,是天壤之别,还是不要来献丑的好。再说,我这个人坐不住,嘿嘿,在这里当先生,您可就有气生了。”
督促下面的人按胡昭的要求将学业堂的匾额更换好了,我暗地里把曹操派来的侍从和我自己的几个人当一般的杂役安插进好后,方告辞而去。安插这些人不是不相信胡昭,而是暗中发现一些实用的人才好向曹操推荐。
安排好洛阳的一切,我归心似箭,只去向三个老娘请了请安,拉着秦勇就上路直奔新野而去。回家的感觉很舒服,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嫂和孩子们,我就兴奋的很。远远看见新野的城墙,我猛地一夹小白,加快了步伐。旁边的秦勇也笑着赶上:“公子不要急,快到家了。你放心,礼物早就准备好了,都在总店里呢!”
我也乐了:“嘿,我是心急了点。你也知道,我又有半年多没有回来了,小家伙都应该呀呀学语了。你说,他会叫我叔叔了吗?”
秦勇咧嘴了:“这才过了多久点时间,有那么快吗?倒是小公子怕等的急了,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
想想也好笑,上次我走的时候,曹冲的泪水就没有止住过。这说到底,他才12岁,还是个孩子,离开疼爱他的家人四年了,再看不到我这么长时间,是够他受的。这次把他接回洛阳,有这些伙伴和家人陪着,我也要放心些。
还没有到城门口,感觉到一道关切的目光向我看来,抬头,正看见城墙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注视着我。果然,我的感觉没错,真是云哥哥站在那里,那目光中的关爱与不舍是那么的强烈。我跳下马,几乎是冲进了城门,一口气向城墙上跑去。
站在哥哥面前,望着他那充满亲情的目光,我一笑,轻声道:“哥,我回来了。”
云哥哥也笑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我,揽住我的肩膀:“很好,你没事,就好。”
我有些歉疚地看着他:“哥哥又为我担心了。总是如儿不好,尽让你们为我担心。”
云哥哥笑了,是那种很满足地笑:“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的小如儿是最好的。你单身在外,我怎能不担心?你又何尝不担心我?只是……唉。”
我只好自嘲地笑笑:“不管怎么说,总是哥哥为我操心的时候多。”
并肩站在墙头上,望着山边那火红的夕阳,我突然很感慨:“哥,我刚才远远望见这新野城墙的时候,心中很温馨,真的。想着我马上就能见到你和嫂子、孩子们,我就感觉很舒服,很快乐,很温暖。哥,你说,这个世上要是没有战争,没有争斗,我们还会不会离开家乡?会不会到这里来?”
云哥哥愣了一下才说:“可是,这个世上偏偏就有这些呀,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这次出去,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一笑:“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看着眼前的情形,突然有些感慨。对了,哥,上次忘了告诉你,我离家的时候,把审佩的女儿宁儿许给寥儿了。他们挺合得来。”
“寥儿?嘿,也是大小子了。大哥身体还好吗?你在村里待了多久?这说起来,我都十多年没有。。。。。”思念家乡,是每个离开家的人的心病,哥哥也不例外。
我故意轻松地一笑:“我也没有住几天。大哥他们把我家的房子维护的很好,家里人对我太客气了,弄的我很不好意思。大哥身体还过的去,我留下的药丸,他也坚持服用了,这几年,应该不会有事情。可他呀,也真犟,我想接他们去洛阳,他就是不愿意,说他老了,坚决不能离开家乡。唉,我们赵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倔呢?”
云哥哥笑了,很开心:“村里的人都说你是全村的救命恩人,待你好,都发自内心,他们不是对你客气,而是喜爱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想接大哥他们来这里,大哥还不是打发我的手下回来了?要说这倔,你才是我们家最倔犟的一个。当然,也是最能干的。哥哥真为你自豪。”

我脸上有些发烧:“哥,你看你,说的人家脸都红了。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吗?对了,小侄儿怎么样了,会说话了吗?你有没有教会他叫叔叔?”
云哥哥摇头苦笑:“他才一岁不到,哪能这么快学说话?我倒是真想教会他叫。。。。。唉。好了,他们都很好,我们等会儿就回家。对了,你那个小家伙也挺好,就是想你,嘴上却不说,装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倒是有点你当初的样子。可惜,是你的义子。”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一直就是哥哥的心病,奈何,我还真无法除了他这个病根。望着远处的夕阳,我笑笑说:“我的义子可不只他这一个。回来的路上,我去看了在洛阳的抚孤院,里面又增加了二十多个孩子。这些孩子,天真烂漫的有,满怀心事的也有,还没有从丧亲之痛中恢复的也有。唉,看着他们满足与眼前那碗热饭的样子,我真的很痛心。所以,殊儿像个小大人,我也理解。对了,他姐姐在洛阳很想他,下次,我要带他回去了。殊儿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我想,还是等两年,等他再大两岁,再让他学习这经商之道。”
云哥哥扶着我的肩膀,自豪地说:“我早说过,你比哥哥强。在襄阳,你的抚孤院也很有名气了,我听说,很多吃不起饭的人家也把孩子送去了。如儿,你又做了一件大好事。我现在没有把你留在身边的想法了。可惜,你始终是……。如果你是男子,定可以……”
我没动:“哥,这么多年了,我明白哥哥的担心,哥哥的无奈。知道您一直像父亲般关心我,疼爱我。说实话,当初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凭心去做一些事情,也在家的温暖和在外的辛劳中做过无数次的挣扎。我不止一次想过放弃那种苦,那种累,回到亲人的怀抱里,回到你的身边。我甚至想过,放弃眼前的一切,和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带着你和所有的亲人,找一处世外桃源,建一个真正的无忧山庄,去过舒心快乐的日子。可是,我还是没有那样做。哥,不是如做不到,而是我放不下眼前的这些事情,放不下寿光的民众,放不下这些跟随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商队伙计,放不下抚孤院的孩子们。我放不下这天下还在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
云哥哥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我明白,你是哥的好如儿,你有一颗仁慈天下的心。”
仁慈天下?那不是我,是羽哥哥。我负手看着天边逐渐没下去的阳光:“哥,这些年来,我走边了大江南北,看透了人情世故。我见过多少权位争斗,亲身经历过袁曹大战,看着曹军是怎样进入邺城的。我不管那些斗争中的事情,我只知道,战争是强者之间的斗争,与那些孤儿寡母无关,他们不应该遭受这些痛苦。哥,你知道大汉江山有多大吗?你见过幽州的大雪,可你没有见过交州的丛林、凉州的戈壁、并州的草原、西域的绿洲,江南的湖泊。这些地方都是那么美丽,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没有战争,都会是人间仙境。可是现在,铁蹄铮铮,已经踏遍了万里河山,哪里还有静土?我们每个人都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谁能真正置身世外。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苦和甜的滋味都是对半分的,对与错都是别人说了算,生与死,都是命运在安排。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而为。我能救下审大人、辛大人、沮大人的后人,那是恰逢其会。而那些我看不见的孩子呢?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孩子们呢?那些父亲战死在战场上的孩子们呢?所以,我才不惜花大笔钱财建立抚孤院。我无法阻止这个强者争霸天下的游戏,那我能做到的,只能是力所能及的安抚一些人而已。乱世之中,做人不能畏惧艰险,更不能自私,这不是男女的问题。”
想起胡昭的“我为天下”,我没有看云哥哥注视着我的目光,而是指着天边仅有的一丝阳光:“云哥哥,你看见天边的那道光线了吗?它虽然很弱,可却在尽力让我们感到光明,有了它,现在就还是白天。哥,如儿做不了天上的骄阳和皓月,就做那一丝光线,尽我之力,让人间还有温暖存在,这就是如儿的心愿,是如今生的职责。为了这个心愿,为了这个职责,我只好对不起哥哥您了,只能让你一直担心下去了。好哥哥,你能理解我,原谅我的,是不是?”
云哥哥搂紧了我的肩膀:“如,哥哥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我一直都为有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妹妹自豪。我当然理解你,明白你的心。哥哥的小如儿早就长大了,是你一直在为我们操心。我只是担心你的以后。。。。。”
我的以后?我抬头看着云哥哥一笑:“以后?等天下太平了,如儿就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带着所有的亲人,到一个人间乐土去,过快乐幸福的日子。哥哥,我会给自己幸福的,哥哥也一定会看的到这一天。”
“天下太平?说着容易,可是。。。。”
我靠在哥哥身上,望着天边:“是不容易,可并不是办不到。哥,目前的局势你也应该很清楚。大江以北的地方,大多数归了曹公的许都政权所有。哥,曹公亲率大军东征,拿下辽东,杀了那个一直危害东北疆域的乌桓族首领蹋顿。袁氏兄弟及其家人也死了,辽东公孙家族公开表示臣服曹公。眼下,曹公就要兵征凉州了,我看凉州的那些势力都不是曹公的对手,就是那个韩遂,也撑不了几天了。等曹公拿下凉州后,北方就一统了,而曹公属下也可以说内患全除,后方稳定了。”我想说曹军就要指日南下了,又咽了回去。
云哥哥身子僵直了:“我们也得到消息了。曹操,果然狠,也真的很厉害。”
我抬头看看云哥哥,看着他皱紧的眉头,苦笑摇头:“曹公狠吗?对他的对手和敌人来说,他的确够狠。可他治下的民众并不觉得他狠。哥,要说这个,荆州在刘荆牧的治理下,也算平静了;益州在刘益牧的治理下,也是歌舞升平的景象;而江东,伯符虽然不善于治理江山,可张昭、顾雍、诸葛谨等人都是内政的好手,故而民众也不错。曹公治下,有许多内政高手,哥哥知道,我那个四哥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重视农耕水利,重视田产经营,虽然,因为常年用兵,收取的赋税也不低,可由于政策不错,技术到位,农民的收益年年在稳定上涨,各地早就没有逃亡的人了,大家都安居乐业。这点,你只要回家乡一看,就明白了。所以,曹公的势力壮大的很快。”
云哥哥咬紧了牙,不再说话。我轻声叹气:“哥,现在的形势已经没有几年前那么复杂了。参与天下混战的人越来越少,各方势力逐渐明朗起来。他们都在为最终挣的一个统一的天下而努力,他们都明白,霸业有成的关键在于人才的使用,都在四面收揽人才。而在人才方面:曹公以才用人,伯符以义动人,刘荆牧以学养人,而你的主公。。。”我顿了一下,笑了笑说:“你的主公以德招人。只有刘益牧基本上是坐吃老本。这几方大员都不是善良之辈,都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随着他们之间的龙争虎斗,天下太平的日子也不会太远。当然,这之前血雨腥风也少不了,要得到,总要先付出。我在各个比较平稳的城池建立抚孤院,也是这个原因。不管最后怎么样,这个过程中,受伤害最大的还是这些无辜的孩子们。”
云哥哥突然长叹一声:“我们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只是,从你的话中,我也听出来了,你还是不看好主公。”
我点头:“这点,我不否认。哥,我早就说过多次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好这位刘皇叔。大汉王朝有今天,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他们自己酿造的苦果。刘皇叔光靠恢复汉室江山这面旗帜,占不到什么优势。天下的人都不是傻瓜,都明白造成今天汉室如此局面的原因是什么,这不是你去解释几句,你去说谁谁作恶,别人就会相信。哥,我也不相信你们这些跟随刘皇叔的人是为了恢复什么汉室雄风。特别是哥哥你,你是感恩,感激他的相知相识。你跟随他,是抱着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对不对?”
云哥哥笑笑,不说话,我肚子里叹气,接着再说:“是,我也同意你说的,你看好了刘皇叔是个仁义的明主,是能为天下百姓造福的君主,这点,我也不说反对,虽然,我有自己的不同看法。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其他的霸主就做不到造福天下呢?其他的霸主一样有治理天下,给百姓安定生活的能力。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每次我们都不能说服对方。”
真的,一说这个,我就闷的慌。云哥哥也笑了,拉着我就走:“你呀,我知道,你看好了曹操和孙策。不说,就不说,我们回家。嘿,我其实很庆幸,你是我妹妹,不是弟弟,否则,我们还真有可能在两个阵营里。”
我愣了一下,接着笑道:“那,哥,如果我们两个成了敌人,你会杀了我吗?”
云哥哥一下子站住了:“你说什么?如,不管怎么样,哥都不会伤害你。你怎么问这个问题,莫非。。。。。”
我嘿嘿一笑:“哥,你可别乱想。我听你说亲人分在两个阵营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没有告诉你,所以才那样问。”
云哥哥皱眉:“什么事情会让你这样问我?”
我摇摇他的手臂:“不要这样严肃嘛!要说这事,也算大了。哥,你还记得夏侯哥哥吗?就是在家乡,经常来家里找你练武的夏侯兰,夏侯哥哥?”
云哥哥大喜:“他没出事?你找到他了?”
我摇头:“不是找到,是碰巧知道了他在那里。哥,当年你走了以后,夏侯哥哥随后去袁绍那里找你,可没有找到,等他得到你在公孙瓒那里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跟随了曹公手下的夏侯惇将军,想是都是一个姓氏的原因吧。他得到你的消息后,曾经想去找你,可公孙瓒很快就玩完了,他一直以为你也为那个乌龟陪葬了,到现在都很伤心呢!”
云哥哥苦笑了:“真是不能说,夏侯兰也算我们的兄弟了,还真在两个阵营里了。”
我一吐舌头:“哥,夏侯哥哥可不是你的对手,他的武艺很差劲。要是你们在战场上相遇了,你不会杀了他吧?”
云哥哥这回不客气了,打了我的脑袋一下:“胡说什么,我能下手伤害自己的兄弟?真有那个时候,我会擒了他,一同到主公帐下。”
我大大松了口气,笑的好开心:“哈,我骗哥哥的。上战场,他呀,不行。夏侯哥哥既然武艺差劲,曹公帐下猛将多的是,根本就没有他上战场的机会。我实话说与哥哥,我呢,凭借自己的门路,不露声色地让人在曹公面前推荐了夏侯哥哥一把。你也知道,他可是司法人才。曹公很看重他,他现在是毛玠大人的副手,官位很高,事情也很多,在许都和洛阳忙的团团转,才不会和你在战场上相遇呢!”
“你呀,只有在捉弄哥哥的时候,还有点小时候的模样。想起你小时候,躲在谷草堆里,让我好找,真是一点没变。你见过夏侯兰了?他还能认出你?”
我乐:“哪能让他知道家乡的小如儿就是那个在各大诸侯间周旋吃香的九州商人赵如?我连招呼都没跟他打过,更别提见面了。其实,我是不敢去见他,我可不能担保他认不出我来。我这个样子,还是小心点好。嘿嘿,我的身份要是被曹公或者伯符知道了,我还能回的来才怪。就是能回来,我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云哥哥不停地点头:“这也是。我都一直不敢告诉你嫂子,就怕万一传出去对你不利。你可把这些诸侯捉弄的够呛,我真怕他们知道后,会伤害了你。”
我扑哧一笑:“要说伤害嘛,嘿嘿,曹公和伯符都不会。哥,你不知道,曹公是个很喜欢女色的人,不仅仅是他,就我那个三哥郭奉孝和七哥庞士元都是色鬼。嘿,邹姐姐说,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绝不会放过我的。而伯符,一直把我当亲弟弟,还在吴侯府专门为我修了一个小别院。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着呢,怕要气的吐血,准会把我关起来,不准我再在外面乱跑了。”
云哥哥也笑了起来:“曹操是个好色的人,天下谁人不知道?我可真不放心你老和他交往。至于孙伯符,我不怕他关了你,就怕你是自愿不离开那个小别院。我可不想白白把你送进吴侯府,真那样,怕哥哥真会见不到你了。”
我潇洒地一仰头:“我赵如是什么人?小神医,九州商人,天下第一财人,天下第一大善人。哼,谁也不能奈我何,只有我占天下人便宜的事情,没有天下人让我吃亏的事。哥哥尽管放心,看我怎么游戏这个人间,为我们老赵家挣脸。”
云哥哥宠爱地看着我:“你呀,还是要小心行事,哥哥可不愿意看你出事。”
看着我们走下城墙,秦勇早就迎了上来,正听到我们兄妹最后的几句话,他笑着上前给云哥哥行礼:“大爷请放心,公子的本事足可以走遍天下了。秦勇也会竭尽全力,保证公子不会有所损伤。”
云哥哥赞赏地看着秦勇,阻止他躬身:“如脾气倔强,行事不同寻常,你们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头,真辛苦你们了。有秦兄弟在她身边,我真的放心了不少。应该我谢你才是。”
秦勇正色回答:“秦勇和这些兄弟的性命都是公子给的,我今生就是公子的人。大爷这个谢字,秦勇不敢当。公子的事情,就是秦勇的事情,谁要伤害公子,就是秦勇的敌人。请大爷放心,谁要伤害公子,除非先杀了秦勇和这些兄弟。”
望着秦勇充满忠诚的目光,我摇头苦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别说那些宵小之辈,就是主公、伯符他们,也许就连云哥哥,伤害了我,他都会去拼命的:“秦兄,我哥哥也就这么一说,看你们,就像我真有什么事似的。好了,不说这些,你先回店里,帮我把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拿家里来,我先回家和亲人聚聚。对了,把殊儿也带过来。”
秦勇答应一声就走,云哥哥急忙叫住他:“别急,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殊儿一直就在我家里,不在店里。”
我一愣,云哥哥解释:“他一个孩子,你走了,那些伙计能把他照应好了?我就自作主张,把他接到家里,有你嫂子在,就像孩子有个母亲在身边,孩子也过的高兴些。”
我暗地里长出几口气,看来,曹冲真的很聪明,也懂事,云哥哥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被刘备知道了,哪可就难说了。虽然曹冲在这里过的不错,我也不能再留他在这里了,赶快带回洛阳的好!
走进家门,就听到孩子的笑声:“不嘛,你又欺负我,快给我,不然,我到母亲那里告状去。”正是赵琴的声音。
就听一个男孩很得意的笑声:“好了,你别这样扳着脸了,我给你就是。自己跑不动,追不上,却怪我欺负你。就是大伯母知道了,也不会骂我。”
我听的好笑:“殊儿,你是哥哥,居然这样欺负妹妹,还好意思。你大伯母不骂你,我可要打你**。”
听到我的声音,先扑过来的不是曹冲,而是琴儿:“小叔,哥哥就是欺负我。母亲老维护他,说我的不是。”跑到我跟前,还回头冲曹冲举起手中的一个花环做了一个怪模样。转身看见她父亲,马上收敛了起来,看的我哈哈大笑。这个小姑娘,像极了我小时候。
云哥哥也是无奈摇头,对于这个女儿被我这个“叔叔”教坏的事实,他也只好认了。嫂子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出来了:“他叔回来啦?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信,真让你哥担心。琴,过来。我可听到了,是你不对,殊可是一直让着你,你怎么能找你小叔告状?”
赵琴只好过去,边走,还边嘟囔:“本来就是,你就是偏袒哥哥嘛!”
曹冲已经来到我身边,张开手臂扑进我怀里,眼泪就含在眼里了:“义父,你终于回来了。”
我赶紧把他抱进怀里:“义父回来了。这次事情多,我耽搁的太久了,真想我的殊儿了。让我看看,哟,长高了许多,也重了,我都抱不动你了,殊儿都要变成大人了。”
曹冲含着眼泪就笑:“义父,我在大伯这里过的很好,他们可疼我了。我只是好想义父。义父,你在那边见到满哥哥他们了吗?我也好想他们。”
好聪明的小家伙,我抱着他边进屋边笑着说:“当然见到了,他们都在问你好呢!你姐姐非常想你。义父在洛阳的住宅建好了,这回回来,住一段时间后,你就跟义父一起去洛阳,你姐姐在那里等你。满儿、享儿他们也搬过去住了。”
赵琴一听,又跑过来:“小叔,你要带哥哥走了?那就没人跟我玩了。那里好玩吗?哥哥说,那边有好几个哥哥呢,我也想去见他们。”
这下,嫂子终于忍不住了:“琴,你说什么?你是女孩子,那有一个女孩子离开父母到处跑的?”
被她这一说,赵琴咧嘴了,我虽然满嘴苦涩,也赶快放下曹冲,去安慰她:“小琴儿,你娘不是说你不能去,可你太小了,还不能离开父母。再说,你弟弟这么小,你要见那几个哥哥,小弟弟你就不要了?你放心,等你长大了,叔就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赵琴回头看看她母亲,才点头:“好。可是,小叔,我要多大,才算长大了呀?”
我笑笑:“你舒哥哥今年十一岁了,我才带他走,等你十一岁了,我才能带你去。”
琴儿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在点头:“哦,唉,还有五年呢!”
曹冲在旁边安慰她:“妹妹,伯母说的是,你是女孩子,不能离开父母乱跑,我姐姐就没有出来过。不过,你放心,等你大了,我就求伯母让你来洛阳玩。”我们听着他小大人似的口气,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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