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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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府,无伤苑。
晚间,寒风刺骨,凉意难掩,天边的惊雷已是乱如野马,轰然响动,隆隆不绝,可总也不见下出个雨来。
莫不是这老天也只知作弄人了?明姬如是想着。
可心底那柔软处不知怎地,生生疼痛:楚大哥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说是与师傅较试武艺,可……怎么一去就不见得个人影?以楚大哥的武艺,想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可私底下她终究是难以搁下那份思念啊!
这一去都有两年啦!
天边,风声渐密,隐隐然也不知是一种燥意,还是一种湿意回荡在风中,缠绕着,纠葛着,就像……心底那根根不清不楚,紊乱而欲理清,却又不可得,欲慧剑立斩却又羁跘良多吧。
明姬自亭中漫步而下,抬眼看了周围一眼,一眼便见着无伤苑居中的一株梅花上。
正是隆冬时节,寒冬料峭的,这梅花香而不浓,淡却含艳,于这入夜的轻雾中若隐若现,倒是有着几分诗意,假若余家哥哥到了此处,必又是附庸风雅,作态的挤出一句什么段子来吧,而楚大哥呢?必然又是己二胺独立,傲骨相对,自又是少不得与这梅花橡胶长短了,说不得还会相邀挥出一气“落英缤纷”舞来的。
不过,那叫“落英缤纷”舞步,当真是天下一绝,配合着天行哥哥的那套“疾风炫舞”剑来,可是道道破空,声声刺耳,剑剑惊魂哪!也不知是哪个宗师天纵奇才,竟是创出了这般厉害功法,几近无敌了。若这世间无超过天行大哥数筹之敌手,天行哥哥便是碰着那功夫高深的怪癖隐士,也是不惧的。
可……这世间有能超过天行大哥的么?
虽说,天行哥哥总说这世间能人无数,难以猜度,可天行哥哥毕竟是被誉为当今武林奇才,便是强如少林方丈玄奕大师之人,也不过三十招开外便拱手认输了的呀。
现在想想,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是天行哥哥敌手了,只不过天行哥哥一去便是两年,且不见回音,连封书信都不曾寄回,也不托个人带给信。
等他回来……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恩,明天应该会得到消息罢。
嘻嘻……
便是得不到,看得见天行哥哥家的事物,我……也是高兴的紧啊。
“让开!到底是你是少爷还我是少爷,没见着我正忙么?”何道元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的一个护卫,大声叱喝道。
那护卫不退反进,一把明晃晃的精钢冶炼的道具已是出了鞘,虽未曾有意伤他分毫,可何道元仍是可隔着脖颈感觉到此刀所绽放的寒气。
只听那护卫道:“少爷恕罪,属下无意冒犯您,可老爷子有命,但凡公子出门,都需带上几个护卫。这外边现在可是乱着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哪个不知好歹的刁民循着少爷晦气,哦,不,应是少爷一不小心为那些个流民所趁,有个坏歹,不单单是小人要受处置,便是老爷子也要痛心的。”
何道元心道:老爷子会心痛才怪,他若在乎他儿子我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明姬妹子受那般罪过!要知道,这余府可与咱们家是世交,自祖爷爷那时起,一直关系密切,若非那楚天行横空出世,只怕……她爹爹会将她许配给我罢。可……可就这么一个亲近的世交,爹爹得了消息,却是不传与余家,反而将之隐匿,这还是当年那般亲近么?
心下更怒,何道元已是不惧刀剑,竟又复前行数步,那护卫虽是举刀相向,可终究畏惧他身份,亦步亦趋的退将下来,可那如月冷刀始终不曾更改过位置,依旧仅仅只隔他脖颈毫许。
何道元步履顿了顿,一对剑眉竖将起来,冷冷看着那护卫,道:“欧阳海,你莫要欺人太甚!小心,明天你便在我何府呆不得?”
那叫做欧阳海的护卫单腿跪下,屹然不惧,淡淡道:“小人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怠泄,便是公子果真如方才所说一般,也只能怪小人碍了公子的眼。”
“哈哈……”何道元气极而笑,伸出食指,十分不雅的指着欧阳海高声道,“欧阳海呀欧阳海,你居然说自己入不得我何道元的眼,你莫不是在嘲弄我么?”
心底仿佛有着那么一刻,好似缓缓撕裂,那种痛楚……谁人能够明了?
他说,他,仅仅只是个小人,入不得我的法眼啊!
可笑,可笑以他素有与楚天行并称武林双骄,甚至有人说其资质高过那楚天行,只不过先历拜师过晚,后又经遇师不淑却仍有与楚天行力拼不在千招之内败北的人,可谓是当今武林第二人的欧阳海居然说他入不得我法眼!

若不是当初爹爹于他危难之际帮上一手,只怕人家看都不会看上自己一眼,更别说什么当我余府看家护卫吧。
以他之武力,若投靠个……如大将军般的人物,只怕早已有了出头之日了,何用在我余府默默无名,当着个好死不活的破烂护卫?
这是讽刺!裸的讽刺!
便如同当年那个夜晚,他与明姬妹子共游阙水城东,秋霜湖畔。
明姬妹子啊……
那时可是与他要好的紧哪……
明姬妹子大小便喜欢打打闹闹,全然没有个淑女形象,简直就像……像个男人,用爹爹的话说,便是不晓得礼义廉耻,做不得大家大户的儿媳,可怎就不知是为了什么,他偏偏就是心底欢喜她,再难容得她人,否则,倚着自己……不管怎地,就不论那家世,单单藉凭着自己才华,阙水第一才子的身价,只怕找个贤惠妻子是不难了。
可是……情之一字,焉能说清?若能说清,那又岂会是情?
便是那天当晚,那该死的楚天行便踏月而来,点着水面,将明姬妹子一双眼球吸引的……找不着北了。
他不过一介武夫,为何不长得眉毛大眼的,偏偏长了一幅女人样?还不做剑客做书生的穿的人模狗样!
他到底是才子,还我是才子!
如此,他倒是好手段,书生剑客倒是别他兼并啦。
可为何……别人不都说什么贪多嚼不烂,可他……
我不甘心有不甘不甘哪!
可是为什么人家楚天行小瞧于我,你也这般?
难不成,我这才子身份连个屁用都没!
何道元愈想愈怒,这时却听那欧阳海道:“少爷,我知你定是到余府去寻明姬姑娘,可明姬姑娘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关公子你什么事?公子还是好生待在家里,多陪陪老爷子吧。”
何道元双眼一瞪,寒声道:“欧阳海,依你之意,便是我何道元多管了他楚天行闲事?我何道元皇上不急太监急?”
“属下不敢”
何道元看着欧阳海愈见冷峻的脸庞,心中一阵愤懑,暗忖:他定是在笑话我,如今这般模样想来也是伪装的,其实却是偷笑正酣呢!
心下更怒,何道元强忍心底恶气,厉声道:“欧阳海,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我怎么见着你……好像一口一个敢字?”
欧阳海笑道:“属下哪里敢了?”
何道元瞥了欧阳海一眼,冷哼一声道:“阻拦犯上是为不敬,以刀相向是为不恭,胡言乱语是为……呃……多舌……”
欧阳海也不待他所说,即打断了他,大声道:“冤枉啊,小人阻拦那是因老爷子有命,不敢不从;至于拿刀相向却是小人不慎,不曾伤过公子,也事出有因,理应情有可原;至于这最后一条,属下确不敢恭维,这多舌……又犯了余府哪条门规?以小人愚见,在下所语绝非虚妄,而是规劝之语,何曾有过多舌?”
这欧阳海竟如楚天行一般了!
可恨!
何道元长笑道:“欧阳海你倒是长进了……”
欧阳海倒退一步道:“长进不敢当,跟着我阙水城当今第一才子没有点文化,那怎么行?岂非丢了何家门庭?”
“你倒是好生为我余府着想啊!”
“不敢当,此乃属下职责所在。”欧阳海不卑不亢道。
“你……”
“你什么你!身为我余家大好男儿,却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混成一片,你那还将自己当作我余府男儿!”一声厉吼,伴着咚咚的拐杖拄地声,炸响在何府空际。
何道元大惊失色,连声回过头,探头探脑道:“爹……”
声源处,是须发花白的老人,此人正是何府老爷子,何渐远。
“你还当我是你爹么?你还当你是我儿么?你还当你是我何家子孙么?”何渐远一来,便是一连串疑问,“你还不快给我回去!”
“爹!”何道元不知所措,茫然四顾。
“没什么爹不爹的,今个儿你要是出了我余府门槛,你就莫要回来了。欧阳海,你不用管这逆子了,咱们回府去。”
欧阳修急道:“老爷,少爷想来是知错了,你便饶了他一回吧。”
“饶他?”何渐远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何道元一眼,径直走向里屋头也不回的去了。
良久,才传来他的话语:“不论如何,今个儿你出去了,就不在是我何渐远的儿子!”
声音由远渐近,却似惊雷一声一声击打在他心房。
爹爹……
母亲……
明姬啊……
他迟疑了,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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