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喜临门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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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粉场上,摆了四十多桌,这还有的没告诉呢。“东头的亲戚在这儿一溜坐,卫头的亲戚在那儿一溜坐,二虎的亲戚在这儿一溜。”不说还好,新亲倒是很容易按溜就座,跟哥儿仨都有亲的可是不知道坐哪儿喽,乱哄哄的,最后是得哪坐哪。
露天坐桌,最担心的是下雨。好在这个季节风不大,天边上也只挂着几朵云,太阳光照在充满说说笑笑的人们身上,暖烘烘的,似乎在热闹气氛上又增加了几分温暖。
陪新亲那是有说道的,一般来讲是来啥新亲,这边儿相应啥人陪。就新娘一桌特殊点儿,三个新媳妇儿。虎头妈和东头妈老姐俩在新娘一桌,两位新娘坐中间,虎头妈和东头妈分坐两边儿,晓红挨着虎头妈旁边儿坐。虎头爸和铁算盘那可就单独陪着新娘的姑父姨父,虎头和二虎陪着新娘哥哥兄弟,马头陪着新娘的平辈姑爷,凤儿和淑兰带着伟伟、娜娜当然是陪着新娘的姐妹嫂子啥的。也对,这叫鱼找鱼,虾找虾,捉对儿来撕杀。
虎头爸陪新亲简直就等于活受罪,特别是摘帽那天喝醉以后,虎头爸那是一辈子也不想喝,看着酒就脑袋疼。他啥客气话也不会说,就知道说:“喝着喝着。”“哎呀好啊。”自己不喝,新亲就是想喝,也只是意思意思了事。
虎头妈这桌则不然,不是说吃饭吃的热闹,光听着虎头妈白话。吉利话呀,早生贵子的话自是少说不了。光是虎头接班找媳妇儿的过程,就够旁边儿桌子上的人竖耳朵了。更不用说联想到当初自己年轻那时候的老事儿。什么结婚第一天当人上人,第二天就当扛活的,婆婆怎么怎么管媳妇儿,早问安,晚磕头,白天绣花,晚上纳鞋底。什么裹脚放脚,大脚媳妇儿不敢出屋怕遭婆婆白眼儿。还有呢,十六岁小媳妇儿生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嫁个十五六岁的小爷们儿,当儿子照看着。本来吧,新亲是快吃快喝,放下筷子就走人的,听虎头妈这么一说,起码多坐了半个钟头。
新亲要走,虎头妈、淑兰、凤儿紧着打兑东西,点心儿呀,方子肉呀,得压东西,上讲儿的。虎头妈说,不管怎么说婚事儿就这么着了,礼可不能少。
送走新亲,人们又接着喝,接着唠。说实在的,陪新亲都不好受,那得可着新亲吃喝,话儿还得唠的黏糊,往往是吃不好喝不好。
喝的酒不错,虎头事先跟舅爷说好的,特意批的尖庄酒,名酒。只是批得少,怕不够,就从商店里另买十箱子绵竹酒,也不错,四川酒。铁算盘说了,尖庄酒可着有新亲的桌,自家亲戚就喝绵竹。没办法,谁叫事儿都赶一块儿呢,人又多,反正自家的亲戚好坏的都没啥说的。唯独乡里和村里的干部们单独安排,村里的干部就算陪着的了。
东头和卫头的同学们还在吆五喝六的整呢,就他们热闹,喝个没完没了。东头在桌上喝的就知道冲着人家乐,就剩挨灌的份儿。卫头瞪着眼睛那是哪也不服,再说了,他也不急着入洞房。大嗓门儿嚷着,一对一杯的整,多就多,他不在乎。
娜娜和伟伟早就不耐烦了,喝饮料喝得饱饱的,他们的世界绝不是在桌子上面,便努力挣脱了淑兰和凤儿。好在这时候虎头爸正闲着,领着两个小家伙捡掉在地上没响的小炮杖玩儿。娜娜捡的放爷爷这个兜,伟伟捡的放姥爷那个兜,虎头爸那是忠实执行两个小家伙的指令,那是让干啥就干啥,还嘿嘿。真快呀,前几年还在为儿子娶媳妇儿发愁,操持这个操持那个,如今呢,孙女也有了,外甥也有了,还是他们好啊,赶上好时候了,起码不会挨饿,整天的吃好的,还这个不爱吃那个也不吃的,跟过去比,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学生也参加了婚礼。他其实早就成了铁算盘家的常客,说了,在粉厂有研究头儿,有可干的事儿。振荡器成功了,他想再研究研究和面机。这和面平常得三个大老爷们儿一块揉,费时费力不划算。为这事儿,大学生平时没少跟虎头爸唠磕儿,那得明白粉面子为啥这么个和法儿。虎头爸当然是乐意传授诀窍啦,打浆要快,揉面要慢,稀了漏不成条,糨了漏不出来,恰到好处,用手一抓面团不断顺着手指拉出条,功夫就到家啦。对大学生来说,揉面揉啥程度他也不是太在意,那只是时间长短的事儿,重要的是抓到了快和慢这个关键。就跟汽车拖拉机的档差不多,要快有快,要慢有慢。当然不能用汽车离合器来搞,那得多少钱呢,钱多了农民宁可费力气也不花那个钱。当然大学生心里想的办法,也是虎头爸、铁算盘、杨腰板和狗驼等这些农民出身的人想也想不到的,哪知道啥叫原理啥叫变速的。
下午燕凤一直陪着大学生在漏粉车间看,和面大盆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不就是想当于半个水缸嘛。大学生蹲在那儿自言自语,盆底下钻个眼儿,安个轴承,下边儿再安一个小电机,小轮带大轮降速,嗯,可以。大学生跟燕凤说又想看看棒粉是怎么个回事,燕凤说棒粉得早晨四五点钟才有,白天哪有棒粉的。大学生虽说来粉厂多少回了,可都是上午来下午走,从来没有早起五点钟到的时候。“有啥看头,不就是拿个木头棍子在冻粉上敲,要是冬天,连冻带振的手生疼。”“没准儿就兴许有好办法呢。”“那你天天来,住在我家得了,让你好好看看。”“那中,住在这儿,天天研究着方便。”

晚上自然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一起热闹,铁算盘说了,不喝散白酒,全是瓶酒,珠泉牌的,一色儿的炒菜。人够一桌就开一桌。
东头早躲了,跑到虎头家猫着,等大伙散了好回去进洞房。卫头不一样,接茬再战,那是越战越勇,喝的都站了起来,豁出去了,自是百战不殆。
晚上大妞的洞房闹得厉害,都是跟东头同学的,找不着东头,那就把气撒在大妞身上,当然也少不了大了点儿的姑娘们。大妞的头发乱了,衣服让人摸的也差不多色儿发暗了,再使劲嚷也没人管了,想炕上也不由自主,脚都快离了土啦。小清的洞房没人闹,一来是虎头妈看着不让闹,二来卫头把同学们喝地跑的跑、趴的趴,没人闹。
不管怎么说吧,洞房还是要入的。东屋里东头使出浑身解数,那是大战三百回合外加持久战。西屋里卫头那是酣声如雷,免战牌高悬。
晚上这场儿闹过去,虎头一家子和凤儿一家子,二虎和晓红,虎头爸妈一人领一个小的全回家。虎头妈心里欢喜,虽说是天黑了点,可虎头妈走起路那也是飘飘呼呼地,更何况左边是淑兰右边是晓红。这过日子过得就是人,再苦再难只要有人就中。虎头妈领着一家子慢慢悠悠走,粘粘糊糊的唠磕,欢欢喜喜的乐呵。
炕上地下的,坐着的立着地,说话的,磕瓜子的,十口子人倒也挺热闹。二虎说明儿个走,回去还得上班,没时间呆。虎头妈说了,明儿就着人全合,照一个全家福,留个纪念。
入夜。西屋里,虎头爸轻松的酣声。东屋里,虎头妈静静的坐着,看着能干的淑兰、漂亮的晓红,乖乖的孙女,淘气的外甥,舒心之余倒是想起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不禁高兴得偷偷掉起了眼泪。此时的夜空,星星一眨眨的,仿佛给虎头妈作伴,又好象看着虎头妈落泪。这一晚上,天上的星星很亮,眨了一宿的眼。
早上,虎头妈早早的起来操持做饭,实际上虎头妈也没睡几个钟头的觉,欢喜、高兴、舒坦、回忆、伤心。当然了,凤儿更是早早的过来。在凤儿看来,这二虎从小懒了吧叽,馋了吧叽的,居然能搞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说起来,这晓红长得可是比自己强多了,当然,衣着跟农村闺女就不一样,说长相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单独看哪个吧哪个好看,放在她那张脸上更好看,都让人嫉妒。就说吧,晓红的眼眉咋就那么细呢,咋长得呢。
又是捣腾着穿衣服,又是这么坐那么立的。虎头爸妈一人搂着一个隔辈人,那叫一个幸福。本来二虎是想着上午就走的,一家子操持着照相,还得太阳升起老高光线才好,照完相又快到中午了,虎头妈说啥不让走,非得吃了晌年饭。其实虎头妈就是想跟子女们多呆会儿。想走也没了办法,到下午二虎才带着晓红回去。
虎头爸照样给铁算盘帮忙,干的活儿跟原来不一样了。因为有了振荡器,不端瓢了。铁算盘让虎头爸管库,就是管管钥匙,毕竟是自己大哥,一是累不着,二是放心。虎头爸那也是兢兢业业,没事儿就拿个破塑料袋捡粉头儿,穷日子过惯了,看不得地上有吃的东西。虎头爸心说大学生就是大学生,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到他这儿算是完了。
铁算盘盘算着,两个儿子既然成了家,当爷们儿的就得干点儿啥负责点儿啥,当然要把家里人重新摆布摆布。从进料到卖粉条都是家里人管着,都让儿女们干,从此也就省点儿心了。东头和大妞没啥变化,东头呢,主管生产车间,根据生产情况和库存多少,负责进粉面子。大妞依然负责晾粉,当带班的。铁算盘看卫头岁数稍小,比东头愣,在外人儿面前不拘束,酒量也可以,负责粉条销售顺便接待老客。考虑到小清父亲在信用社,存钱借钱方便,就负责财务,实际就是出纳。铁算盘当过会计,本想也找个会计,可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工资,也是开销不是,算了,一家子的事儿,有没有会计无所谓,自己先顶着,能省就省。
铁算盘呢,一般小事儿也就不怎么管,全凭东头和卫头和两个儿媳妇儿张罗,倒不是躲轻闲,主要是让他们担担事儿,锻炼锻炼。只要不遇到大事儿,自己天天陪陪老客,看看电视,喝点儿小酒,也挺自在,整天介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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