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中，我儿子就是打光棍也不娶他们家闺女。”铁算盘对孙磕巴的为人实在是不赞成，当然是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答应。铁算盘心里明白，孙磕巴上赶着结亲，不就是想着漏粉嘛。奶奶的，当初大伙儿多整点儿粮食吃都不中，现在看我挣几个钱，跑这儿来巴结，啥东西，也真奇怪了，你也知道钱是好东西呀。
可东头妈却是不反对让东头和二美头结亲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何况人家上赶着给媳妇儿呢，再说二美头长得也说得过去，配东头实在有富余，别看孙磕巴那样，生的闺女倒是有模有样，虽算不上出众，可也比一般人好点儿。
东头妈说：“狗驼啊，要是别人来呢，不用你老叔说，我就得把媒人哄出去，你来了呢，我们也得商量商量，不能立马回话儿。”
铁算盘立马插话：“商量个屁，告诉他，不中。”
东头妈一听有点儿不高兴：“你咋这样呢，不是说商量商量嘛，咋还急头白脸的。”
“咋地，就急了，我还就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不管是几美头，别想进我家门。”
“那就不兴商量商量。”
“就不商量。”
狗驼一看老叔急了眼，赶紧说：“老叔老婶，这事儿中不中的拉倒，生气干啥呀，回头我跟就孙磕巴说东头正说着一份儿呢。”
东头妈生气不是因为要不要二美头的事儿，就是生东头爸急头白脸的跟自个儿嚷，连狗驼的面子也一点儿不给，啥事儿都他说了算。
东头妈心里窝点儿火找虎头妈诉苦：“大嫂子，你说东头爸这个脾气，是说翻脸就翻脸。”
“这是咋的咧？”
“你说吧，孙磕巴托狗驼说媒，二美头给东头，我跟狗驼说吧，商量商量再说，你说东头爸没鼻子没脸的发脾气，气人不气人。”
“她老婶啊，别生气咧，他们哥俩就这样，要不是虎头爸这么多年挨整，说不定脾气比东头爸还暴呢，发完了就过去咧。”
“大嫂子你说人家上赶着给媳妇儿，就说孙磕巴跟咱们有别扭，也用不着发那么大的火，何况是给东头说媳妇儿的事儿。”
“发就发了呗，要我说呀，这事儿没有更好，两个道儿上走的人，他就进不了一家的门。有啥爹就有啥闺女。现在张罗跟你结亲，那是看上你家钱咧，要等没钱的时候准出事儿。等我给东头张罗一个。”
“说得也是。我就是看着二美头长得不错，配咱东头也差不多。”
“哎呀，好闺女有的是，咋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呢，我看呐，你也是儿子大了有点儿着急当婆婆咧。”
“我哪着急咧，我可不像你，虎头说不上媳妇儿急的睡不着觉。”
“我看呐，我们东头要是放出话去要找媳妇儿，你们家大门都得挤倒喽。”
“哎呀，大嫂子你竞瞎说。”东头妈一乐。“赶明儿我还真的盖个大门楼子，结实的。”
“瞎说啥呀，起码来说得找好样儿的。”
“那就等等再说。”
“也该找咧，别跟我二哥家二贵似的。”
“嫂子，二贵还没回来呢？”
“没有，我这正着急呢，那老远，你说人生地不熟地。”
且不说庄里漏粉的事儿。没过几天，虎头妈就又有事情操持了。二贵回来就把虎头妈接了去，这事儿非老姑操持不可。二贵去的是四川，进的是深山，别人带一个回来，二贵带着俩回家。说是媳妇儿，其实人家还没定呢，说不是吧，人家也不提钱的事儿，她爹都跟着看来了。
虎头妈进屋看见二哥正坐在炕上跟远道来的亲家说话，亲家坐在炕沿上。虎头妈看着了二贵带回来的四川姑娘，个儿小，小方脸，颧骨有点儿高，一看就不是北方人。不是说川妹子能干吗，这么个身板就能干？虎头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能不能干放一边儿，虎头妈可明白，人家她爹跟着来就是看人家来的，跟相门户就是一码事儿。
虎头妈心说二哥可真是，亲家来了也不知道咋个招呼法儿。可也是，二哥的身板不咋地，多少年的胃病，没精神，这炕上炕下，里里外外的，更何况人家是南方人，就不知道话从哪说，事儿不知道从哪办。大英吧，能干是能干，可大大咧咧地也是不知道怎么个整法儿。
见虎头妈来了，二哥好象是见着了大救星一样：“他姑，你可来了，快着，这是亲家。”
“哎呀，大兄弟，头回来我们这吧。”
“第一次。”
“二贵到你们那边儿去，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可不是把你闺女骗来的事儿。”
“哓得。”
“这二贵在我们这也不是找不到媳妇儿，就因为我二嫂子没的早，没人操持。二贵会开拖拉机，有手艺。你们爷俩来呢，我们也不想瞒着，家的条件呢，就是这样，跟别人比起来不算好，可也不算差。”
“……”
姑娘他爹说的话，虎头妈听着实在是费劲，好在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来还是相当满意的。
“大兄弟，丫头过来呢，也不会委屈，这个家我能当一半，我做主，给二贵他们盖三间新房。你要是看着中的话，就你在这儿咱就操持着把亲定了，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说是吧。”
“可以可以。”
大英呢，看虎头妈来了，那也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老姑，你先跟亲家呆着，我张罗张罗饭。”虎头妈一听也是，大英快出去得了，你往这一站，都把人家川妹子显没了，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大英心说，这家伙雷子，这亲结的，结到四川去咧，我哪知道咋整。老姑真是不得了，啥人都能对付，神了。
二哥听着人家同意定亲，当然高兴，只是盖三间房他心里没底。虎头妈说，砖石瓦块的好办，也花不了多少钱，就是木料用钱。二贵本来是去买媳妇儿的，人家也没要钱，那是奔着咱们过日来的，没看别人买个媳妇儿得给人家两三千吗，有这钱，六间房的木头都有了。二哥听了有道理，只要是省钱，把事儿办得差不多就中，爱咋整咋整，也没说啥。
定亲的时候，收的一千多块随礼钱，虎头妈一分不少的都给了川妹子。人家既然诚心诚意来，咱就得相信人家，也让爷儿俩高高兴兴的回去。回去的时候，虎头妈带着二贵和川妹子爷儿俩到县城逛了一天，让川妹子喜欢啥就买点儿啥。晚上就在虎头家住了一宿。虎头妈让二贵把爷儿俩送到四川去，大老远的也有个照应。
临上车虎头妈跟亲家说：“亲家，您看俩孩子的事儿啥前儿办合适？”
“大妹子你看着办，要不二贵就不用跟我们去了，费钱。”
“那可不中，大老远地来了，送家去应该。”
“那我们回家就商量商量。”
“二贵呀，到人家那得挺起个儿来，该干啥就干啥，不能偷懒啊，让人家看着也像个正经人似的会过日子。”临上车虎头妈还嘱咐二贵。
东头妈知道虎头妈回来，也觉着从四川买媳妇儿这事儿新鲜。找虎头妈打听：“哎，嫂子，二贵媳妇儿咋样？”
“看着倒是挺好，就是个头小，长得更挺精神。”
“那咋说的？”
“定亲咧，那边是爷俩来的，看着挺欢喜。”
“那还中，我可听说买媳妇儿成了的少。”
“我就怕这个，让二贵又跟回去咧。”
随着东北老客越来越多，铁算盘的家庭小作坊实在是应付不了了。干脆把三间厢房全腾出来，专门儿漏粉，一间放粉面子，两间漏粉，天天漏，也省得正房里弄的磨磨叽叽地。让虎头爸重新在厢房搭锅台。院子里也不种菜了，打成水泥地，当货场用，自己的和其它人家的粉都往院子里堆，够一车老客就拉走，粉条儿钱由铁算盘统一算。
铁算盘打算着把正房西屋腾出来让东北老客住，要不也忒不方便，和老客在一块儿吃那是没啥事儿，在一个屋里凑合着睡觉，时间长了就不是个事儿。铁算盘心里清楚，把这些好不容易拉来的老客打兑好喽，这漏粉条儿的买卖就能干的长久。他打算着买个电视，一来让老客晚上的时候有个营业儿，二来呢，也是心里头想着在庄里边显摆显摆。
卫头对买电视这件事儿当然是欢喜的直踹高儿。买上了，在马路上推着排子车那也是一路小跑。铁算盘跟在后面，边追边说：“慢点儿，颠坏喽。”卫头头也不回：“坏不了，赶紧到家安上好看电视，现在正演霍元甲呢。”铁算盘说：“没听供销社卖电视的说，后晌黑了才有节目呢。”
电视放在板柜上，东头和卫头坐在离电视最近的地方。炕上早就坐满了人，老的少的。屋里充满着早烟味儿。虎头爸和铁算盘坐在炕沿上。地上坐满了孩子们，都盼着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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