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里注定没儿子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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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老娘子有心脏病,自从出院,平时很少出来遛达,不过这会儿精神头儿足。老董拽着老娘子到付食品公司门市部,看着柜台里的闺女,也分不出个你呀我的。哪个是淑兰根本就分不出来,再说原来也不认得。不过老董有招:“同志,那个淑兰在呗?”
“淑兰在里边搬菜呢。”
“那麻烦你叫一下,我们是她亲戚。”
“你等会儿。”
淑兰出来:“哪找我呀?”淑兰看看没有一个认识的,转身回去了。
其实老两口子啥也没看清楚,一是岁数大了眼神儿不好使,二是时间短,只看个大概模样。老俩口子伸着脑袋还一个劲儿的往里看:“老头子你看清楚没有。”
“没看忒好,就一个照面,看着挺喜笑的。”
“你说你啥眼神儿,咋就不好好看看呢。”
“哎呀,你眼神儿好,你咋也没看清呢。”
“你不是挡着我嘛,你也是,大老头了还凑跟前儿看儿媳妇儿。”
“干啥来了,不往前伸着看,还往后缩着看?你没看清咋还赖我呢。”老两口子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刚回到家,外边就传来大老刘的声音:“老不死的,一趟一趟地往局里跑,是不是儿子的事儿有着落了。”
“哈哈,你个老家伙,啥事儿也瞒不过你,告诉你啊,这回不但儿子有咧,连媳妇儿也来喽。”
“真的假的,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有儿子乐的,说话就跟疯子似的。”
“哎,你算是说对子,不疯也差不多咧。”
“老不死的,不管你这个那个的,只要是好事儿,别把我落下就中。”
“哎呀,跑不了你。”
一上班老董就去了商业局。从局长那里拿了退休手续和调令,回来往会计那儿一搁就回家了。老董乐呵呵的进屋:“老娘子,虎头的事儿办好咧,刚才把手续给会计咧。”
“哎呀,忒好,快点儿给妹子送个信儿,把淑兰的事儿也跟妹子说说。”
“中,一会儿我还得去会计那儿,拿着调令去。”
“老头子,你看看柜里边还有发的工作服没有,最新的,给虎头带去,新衣服来不及做,先让虎头穿得利利索索地,我儿子可不能跟原来一样咧。”
“那着啥急,等来了做两身好的。”
“让你找你就找,没听妹子说,都没人给虎头说媳妇儿,这回是咱儿子咧,让他们看看,现在想给虎头说媳妇儿,咱还不要咧。”
“哈,是这么回事儿,给也不要咧。”
老两口子还没说上几句话呢,理发社老伙计大老刘又追了过来。“我说老不死的,真没想到你退休的手续这么快就办咧,你白拣个儿子,给我晾一边也不合适吧。”
“你快得了吧,你有两个儿子呢,我这一个儿子还是好不容易要的呢,你就别惦着咧。”
“看你老不死的想哪去了,咱这么着,我也犯不着跟你抢儿子,拜师这事儿可不能没我的事儿吧!”
“哎呀,那还说啥呀,就这么定了,别人当我儿子师傅我还不愿意呢。”
“哪中,那这师不能白拜吧。”
“你个老家伙,晚上家来,整你几盅。”
“你个老不死的,这还像人说的话,行了,晚上还不定哪整哪呢。”
“中咧,不跟你扯咧,我还得给我儿子送调令去呢。”
不说城里老两口子操持这个那个的,此时,虎头爸和虎头妈在家里还急着呢,也不知道他王叔给说了没有,中不中的也没个信儿。
初五是二虎的生日,按习俗初五是要包饺子的。虎头妈想着没啥事儿,早早的操持,慢慢包。让凤儿把肥肉耗油剩下的油渣子剁碎,正好包里边儿。虎头妈把面板子往桌子上一放,凤儿和面,又让虎头从地窑里拿上颗大白菜洗吧洗吧就当当地剁馅。二虎的命说起来还是不错的,生日好,年年过生日都有肉吃,比虎头和凤儿好多了,过生日煮碗面条了事。看人家二虎,全国人民都给他过生日。
还是老规矩,凤儿赶皮儿,虎头妈包。虎头妈包饺子是出了名的好。说是包饺子,其实准确地说虎头妈是捏饺子,左手托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左一抅右一捏,每个饺子就带花儿了,还带个小尖儿。虎头爸看着娘俩包上了,照例到外边儿堆着的麦秸堆上撕下一抱麦秸子,抱进灶堂屋开始点火烧水。二虎实在懒得起来,他占据了炕头,正暖暖和和地烙着**,直到睡够了,才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摆弄一会儿洋火枪。虎头妈和凤儿正包的时候,姐夫推门儿乐着进来了。
“哎呀,姐夫来啦,快上炕,这天儿冷的。”虎头妈赶紧立起来招呼着。

虎头爸立起来:“姐夫来咧。”
“不冷不冷,虎头的事儿批了。”
“哎呀这回可好了。”
虎头爸也跟着:“忒好咧!”一张饱经苦和难的脸上,此时露着少有的轻松和喜兴。
老董拿出调令来让一家子看,宝贝似的。虎头妈赶紧洗洗手,用毛巾擦干拿着调令看,不识字,就看那调令上盖着大红章。“他爸,赶紧把肉拿出一块儿来泡上。”对凤儿说:“凤儿,快包饺子。”又对二虎说:“二虎快起来,你咋这懒呢,去生产队把你哥叫回来,顺便到小组打一斤白酒。”虎头妈张罗着。
姐夫坐在炕沿上,看二虎还在被窝里:“哈哈,这小子,还没起炕呢。哎呀,这大冷的天我的手可是冻得慌。”说着俩手伸进二虎的被窝。二虎禁不起凉,撅着**就往脚底下躲,然后光着**穿衣裳。让他去打酒,冷不叽叽地,虽是心里不愿意,可也没磨蹭。二虎见姨夫来也没显出特别高兴的样子。穿上棉袄棉裤,坐在炕沿上踢上鞋,脸都不洗,俩袄袖子抹了两把,从虎头妈手里接过钱,从柜上挟起酒瓶子,顺便从炕头席子里摸出一盒火柴走到院子里,一边打洋火枪一边上小组去了。
虎头妈看虎头进来:“虎头啊,赶紧把你老叔叫过来,陪着你姨夫喝两盅。”
姐夫看虎头要出去叫老叔:“虎头,过来,把工作服套上再出去。”
“哎呀,姐夫,就这么一会儿穿啥呀。”虎头妈推让着把衣服拿起来往虎头身上比划。
“那可不中,你姐说咧,从今儿起,咱虎头就得像个工人似的让他们看看。”
“你看看,我姐也是,这还没去呢就惦上咧,虎头啊,先出去把身上的土拍拍再穿,这一身土一身灰地。”
虎头到院子里拍打拍打,进来把工作服套上,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才像我儿子。”姐夫说。
“还别说,平时土了吧叽的,打扮打扮也有个样儿。”虎头妈笑着。
虎头一嘿嘿出去找老叔去了。
虎头爸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就连说话也不会,自从姐夫进门,听说虎头接班的事儿批咧,就会说:“忒好咧,忒好咧。”要陪酒还真得他老叔,会说也会喝。
虎头和铁算盘进屋来,虎头妈赶紧着说:“他老叔,城里姐夫来咧。”“哦,姐夫来啦。”铁算盘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夫,可上次盖房的时候也没顾得上说上几句话。虎头爸抢着说:“今儿姐夫是为虎头的事儿,想把虎头要过去接班,都批咧。”铁算盘心说,哥嫂可瞒的够紧的,这么大的事儿我可是一点音儿都不知道。忙着说:“姐夫啊,这是好事儿,虎头可是干啥啥中,忒能干,搁哪儿哪儿中。”“嗯呐地,我们也看过了,要不怎么要他呢,不然我们就想要小的了。”“二虎不中,小,光淘气,顶门立户还得虎头。”“这回我也退休了,虎头进家就当家。”“我从小就喜欢虎头,除了没啥文化,干活可有门道儿咧,十六岁赶车,那马整的,哪也比不上。”说起虎头,铁算盘那是一脸的神气,他神气的时候不是乐,而是板着脸神气。
二虎抱着酒甁子还没进院的时候就听见摊鸡蛋的味儿,免不了紧走几步进家,到了灶堂灶台那儿就不动窝,眼睛盯着锅里冒着香味的黄色。“馋的,去,一边去。”凤儿看着二虎那样儿就没好气。二虎那是不为所动,眼直、鼻尖、腰硬,外加脚下有跟。虎头妈听见凤儿说二虎,出来就从锅里铲了一小块给二虎。二虎那是手都不用,直接用嘴,生吞了下去,这才进了屋。
这事儿对于虎头来说也是犹如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雨。立在地上一会儿看看调令,一会儿摆弄摆弄鞭子,一会儿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第二个父亲的人“嘿嘿”乐两声。可二虎听着别扭,本来是自个的生日,哥倒成了话茬了。唉,说就说去吧,反正吃好的就中。二虎早就在炕上占据南面靠窗户的有利地形,拉着架子等着吃。虎头妈说:“二虎,让你姨夫坐那儿,你先下来。”老叔也说:“去去去,大人说话有你啥事儿。”二虎那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心说本来应该我吃商品粮,这回不但吃不上商品粮,闹了半天连吃饭的地方都没咧,不过二虎还是听妈的下了炕。虎头妈知道二虎馋,把二虎拽到灶堂屋,从锅里捡了一碗饺子放在风箱上面,又拿酱油瓶子给二虎滴了点儿酱油。没办法,二虎不情愿地蹲在地上吃,当然吃得高兴不了,不过吃饱那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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