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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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他们离开了桑都,在傍晚终于到达了落翼城。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影将几日后参加全商联大会人员的名单交到了冰翊绫手上。他并没有将这份名单告知水戟嗣,毕竟他掌管“水影”是连身为大哥的水戟嗣也不能透露的秘密。
名单并没有太出乎冰翊绫的意料,只是有一家,倒让他留意了几分。
凤朝凰吗?这次凤朝凰来的人居然是凤家从不露面的少爷,稀奇啊……
因为全商联大会还有几日才开,所以他们可以悠闲几天了。水戟嗣在到的第二天去了趟全商联之后也空了下来。唯一没空的就是汐黎,这丫头不管到了哪儿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整天拉着冰翊绫到处逛,可着实让人头疼了一把。反而水戟嗣每次都但笑不语,任那丫头将他们拉到东又拉到西的。
冰翊绫自那日被水戟嗣拖去了妓院后,对他敬畏了三分,水戟嗣像却没事人一样。冰翊绫当然有问他,为何不与他那些朋友一同上路,水戟嗣只说了“麻烦”二字。冰翊绫忍不住想,现在知道麻烦了?亏得你那时还兴致勃勃,一夜未归的!
一日,他们一行三人逛累了,就进了天下第一客栈——悦来客栈在落翼城的分店吃饭。一进门,不免感叹:“果然是天下第一客栈啊!”
整座客栈富丽堂皇,一尘不染。一楼是普通的用餐区,二楼是雅间,三楼、四楼是客房。和敛洲的分店全然是不同的风格,一个清雅,一个高贵,各有其特点。红色的地板,黄色的屋顶,苍翠的盆景,晶莹的琉璃灯,喧闹的客人,无不显示着它的天下第一!
他们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随便点了一些菜。
刚吃了没多久,一阵争执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在和客栈的伙计争吵,叫嚷着:“凭什么看不起人?!我也要进去吃饭!?
那店小二自然出言阻止:“如果你有钱,本店当然欢迎,可是你……”
“说来说去你就是看不起人嘛!不让我进去是不是?”
这一吵,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像是看戏班唱戏似的观望着。
冰翊绫刚回头收回目光,便发现汐黎已起身走向人群。刚想阻止,水戟嗣拦住了他:“绫儿,让她去吧。有时候太多的保护会让她失去自身原本的风采,永远只知道依赖,适得其反。”
冰翊绫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门口。大哥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已经习惯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下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危险,任她依靠,不让任何人接触到她。我只是想保护她那份天真。
汐黎挤进人群,对店小二道:“这位小哥,你就不要为难这个小弟弟了,让他进去吧,他吃的我帮他付,怎么样?”
店小二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当下便放行。那小乞丐呆楞了几秒后,立刻欢呼雀跃,跟着汐黎进了客栈。围观的人也就此散了。
汐黎重新坐在了冰翊绫的身边,而那小乞丐却有点不好意思,全没了刚才争吵时的气焰,只是瞪着眼睛打量着他们。
汐黎忍不住笑了,温柔地说道:“怎么还站在那儿?快坐下吃饭吧,要是不够,还可以继续要的,不用怕,尽管吃。”
小乞丐这才回过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坐下开始人食大战,狼吞虎咽。也难怪,看那小家伙的样子,一定是饿坏了。一时间他们三人倒忘了吃,只顾着看小家伙席卷餐桌的可爱表演。
没一会儿,所有吃的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后才注意到冰翊绫三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挤出一句“谢谢”。
汐黎温和地说道:“没关系,吃饱了就好。对了,你几岁了,叫什么,怎么会做了乞丐呢?”
“我叫兜兜,十三岁了,小的时候家乡发生瘟疫,家里人都死了,就剩了我一个。没办法,只能做了乞丐……”
等他说完,冰翊绫才发现汐黎正用她那玲珑剔透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她的意思,冰翊绫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叹了口气后,轻轻点了点头。汐黎立刻往他怀里噌了噌。兜兜的叙述让汐黎想到了自己,那些经历她也曾有过,一时间怜悯之心大起。
冰翊绫对一直选择沉默的水戟嗣说道:“我兄妹想收留兜兜,不知水兄介意吗?”
水戟嗣淡定地说道:“无妨。”
一直傻傻看着他们的兜兜这才有了反应,激动地就要跪下来,冰翊绫连忙拦住了他,“我不喜欢人下跪,不用弄得那么麻烦,以后跟着我们不许闯祸知道吗?”
“是,是!兜兜一定会乖乖地伺候少爷和小姐的!”
冰翊绫满意地点了点头。
兜兜也确实是一个伶俐的孩子,也许是漂泊惯了,偶有些小毛病。因当久了乞丐,察言观色和小机灵学得倒有模有样。有了他,汐黎在照顾冰翊绫这方面也轻松了许多。兜兜时常帮着汐黎照顾冰翊绫。那些苦药从未间断过,冰翊绫自知自己是个药罐子,也就不太在意了,反而兜兜老说心疼来着。
冰翊绫尤记得领兜兜回来的第一天,当他看到汐黎的真面目时忍不住赞叹漂亮,看到冰翊绫的真面目时竟忘了应该说什么,那样子真是逗。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后,全商联大会也即将在明晚举行。这几天,各大大小小的商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水戟嗣也忙着去应酬。若说冰翊绫不担心,那是骗人的,毕竟关系到整个家族,乃至全国的商人。
表面上,冰翊绫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过着惬意的日子。无事便在自己的房里看书,偶尔上趟街,和汐黎、兜兜嬉闹一下。殊不知他早已让人留意了各家的动态。
终于,全商联大会在总部召开了!
这一次,冰翊绫并没有带汐黎前去,让她乖乖地待在客栈,务必让兜兜看好她。而他自己便和水戟嗣、水逸,及两日前与他们会合的水志修一起共赴大会。
说到水志修,那是我二叔水津邢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水志修可算是年轻有为,如今是水家西南航运的管事。对于他的记忆,并不是很多。虽说是堂兄弟关系,但由于二叔很严厉,对他严格管教,一年到头都在家中读书,很少外出,因此也不常见面,只有在家宴的时候才可以见到。此番见到,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平凡不乏秀气,依然那么清爽。而他看到我时,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但并没有认出我。
但凡见到熟人,大哥介绍我都只说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当然,我还是一贯得以轻纱遮面,这并不是怕人看出我们是亲兄弟,因为我们长的并不像。大哥像父亲那般俊朗,而我则似母亲那般……
“啊,水少爷来了,快里边请!”一个迎宾小厮打断了冰翊绫的思绪。
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后,忙跟了上去。
全商联是由商人自发组成的非朝廷组织,由原先的几人逐渐壮大到现在全国贸易组织,协调各方商业。虽然他不属于朝廷,但是朝廷也很注重全商联的运转,每次大会都会派人前来参加。全商联总部就在这西北最繁荣的城市——落翼城,各地也有其分会。会长由全商联的商号共同参与选出,每五年一次。现今的会长便是四大家族云家的族长云振天。总部大会每两年召开一次,当然特殊状况除外,比如这次。
大会的座次是按照商号的大小排列的,水家作为奉天第一富商,座次自然靠前。位于正中会长之位的右下首前二位。
一进大厅,已有九成的人到了。冰翊绫一眼便看到了同属代表的其余三大家族的代表慕容吟、白梧怜和云轩,双方拱手见礼。
水戟嗣和水志修优雅地坐在了水家代表的座位上,冰翊绫和水逸随侍他们身后。在别人眼中他并不是水家的人,只有站着的份。回头一想,又不觉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开始死心眼了。
冰翊绫冷冷地看着堂中的客套,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己实在是不适合这些虚情假意。
正打算细细打量坐在主位上不平凡的各家代表时,有人高声嚷道:“会长、暄王到——”所有人都立即站起身相迎。
冰翊绫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气宇轩昂,看似儒雅的云振天。他客套地一一回礼。一瞟之后,冰翊绫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振天身旁的男人,那个万年冰山暄王易夜。一如初次见到时的寒冷。冰翊绫不自觉地想看清他,试图从他那水波不兴的眼中读出些什么,可就是看不清,一片迷茫。忽然间,居然想到了云裳,不知道那晚他们是怎么过的……
易夜察觉到了冰翊绫的目光,朝他望了过去,只是瞅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待所有人坐定后,云振天才高声介绍同坐于左手旁的暄王,“这位就是当今暄王,此次他将作为大会的见证人,和朝廷代表参加。”

易夜当即站起,冲满座代表拱手说道:“在下易夜,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他的声音也如他给人的感觉,凉彻骨髓,沙哑的声线别有一番感觉。
冰翊绫并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高深莫测的暄王身上,快速扫了一遍周围。
坐在对面主位一排的从上位开始依次为慕容家少主慕容吟,白家少主白梧怜,天下第一镖局浩天镖局当家赵文虎,天下第一钱庄福满庄当家史远清,天下第一织锦凤朝凰少当家,天下第一客栈悦来客栈大老板秋百业。而做在水戟嗣下首的分别为天下第一赌坊豪霸赌坊大老板鸿睿,天下第一茶庄清溢茶庄庄主茶若明,秦家万医庄庄主秦泰,乔家铸造坊当家乔振延,其余的只是一些略有作为的商人。
扫视完后,冰翊绫将目光停留在了一直不言一语的凤朝凰少主凤豫的身上。他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清秀的男人,让人无法轻易移开注意力。黑亮的头发只由一根丝带稍加约束,皮肤晶莹剔透,如梨花般光洁。在场的所有人中,能和他一比的恐怕也只有冰翊绫了。
凤豫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这全不关自己的事,连方才向暄王行礼也只是形式性地敷衍了一下。仿佛他只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而“水影”的资料上关于凤豫此人的记录少之又少,只说他是性格孤僻,甚少涉足尘世,习惯把所有的事务全交由管事处理,自己是逍遥在外的少爷。但冰翊绫可没有这么简单认为,必定有什么是不为人知的。
云振天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月’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内,劫掠了许多的江上船只,让我们损失及其惨重。据调查推断,他们似乎是一支有规模有组织的劫掠队伍,个个身手不凡,拥有高超的航行技术,且有很高的自律性。不管成功于否,半柱香的时间一到即刻撤退,决不多逗留。朝廷多次设法抓捕,也只捕获几名,但皆吞了藏于牙缝中的毒药自杀死亡。为了我们大家以后货物的安全,遂于今日召开大会,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云振天声音一落,底下一阵骚动。
少顷,慕容吟率先说道:“本公子向来喜欢速战速决,让‘月’如此嚣张了三个月真让人不爽,我慕容家也没少遭毒手。不如大家组建一支盟军,共同抵御如何?人多力量大嘛!”
秋百业立刻驳道:“老夫不赞成,每日大家运送的货物加在一起都可以装好几十船,运往全国各地,如果照慕容公子所说,那该需要多少人啊,况且组建这么庞大的一支盟军,朝廷也不会同意的,就算同意了,不觉失了面子吗?”
“不如这样。”白梧怜接口道:“找几个武林高手,跟踪找到他们的巢**,再一网打尽。”
史远清当即否决:“没用的,我拜托我的好友,轻功当世数一数二的樊晋跟踪,也只得无功而返。大家都知道‘月’劫掠的方法千变万化,可从水中,也可由小船靠近。劫掠完后,潜水逃走。樊晋本想等到他们上岸后跟踪,谁知等了许久也难找到一人。即使找到人,也无法跟踪,他们分散行动,个个轻功了得,且善于使用各种小伎俩,很有警觉心。樊晋每次都只能无功而返,还弄得一身狼狈。”
“看来,不得不找颜怿煊来帮忙了。”水戟嗣摇着扇子说道,“可惜他是来无影去无踪,难找的很呐。”
鸿睿锁眉道:“颜怿煊轻功天下第一,跟踪技术也是无人能敌,且很有小聪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喜欢游历四方,又居无定所,这如何找啊?若昭示天下,唯恐‘月’对其不利,而且他也未必肯帮这个忙,他对于钱也不是很热衷。”
水戟嗣收好扇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即使再难找,也要试试。剿灭当然也少不了军队,这事就只能有劳暄王爷了。”
“无妨,本王定当尽力。”
听着众人的谈话,冰翊绫也在心中暗自思索。
我并不认为找一个颜怿煊就可以有多大的把握灭了“月”,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就不用这么劳心劳神了。“月”明显有极大的组织性,三个月来都没有被朝廷抓获,必定有不小的靠山,朝廷中只怕有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当然这属于机密,大会上是不会讨论这些的,机密的就交给大哥吧,水家有足够的资本进入商联密会。
云振天补充道:“这只是我们暂时定的计策,还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即使最近‘月’的行动有所减少,也仍然不可大意了。尽量用陆运,少用水运,虽然这比较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冰翊绫一直都有注意凤豫的一举一动。到目前为止,凤豫似乎都只是冷冷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论,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脸的漠然,似乎全然事不关己,只一味地喝着茶,细细研究手中的茶杯和茶叶。这让冰翊绫更好奇了……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解决一些贸易问题,比如义务捐献一些物资救济西南地区的穷苦百姓,对不诚信商号的处决议定……这些全不是冰翊绫关心的,一下子他觉得里面的空气好沉闷,便偷偷退出了大堂。
走到外面,才发现天已黑透,猜想汐黎应该已经睡下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顿感神清气爽。独自一人悠闲地走着,他只想随便逛逛,好打发那无聊的时光,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与大哥会合。
不知不觉中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儿,周围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他想冷笑,这若大的全商联在召开大会的时候,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只能哀叹,祈祷自己运气好点,能找到回去的路。
刚转过一个弯,他惊讶地停下了脚步,被眼前如画般的美景所怔住。
一棵松树下,有一人一手扶在树上,微仰着头,痴痴地望着天上明亮的婵月。他的侧面是那么的棱角分明,在月光的映照下,皮肤像是一层薄纱,丝丝长发懒散地披在身后,被风轻轻吹起。他的眼中有无尽的哀伤,无尽的眷恋,但那只是一瞬间。当冰翊绫想再看清楚时,那些情感已经消失了,佳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佳人赫然就是凤豫,至今唯一可与他媲美的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不是有意的……”冰翊绫忙解释,暗自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时候自己说话也这么笨拙了?
凤豫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过了许久也不说一句话。这让冰翊绫更觉唐突。凤豫的目光让他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冰翊绫刚想说什么,忽然狂风骤起,一时间吹得他无法睁开眼睛,连忙用手横挡在自己面前。刹那,狂风又变成了微风,冰翊绫才放下了自己的手,舒了一口气。
这才想到,还有凤豫看着自己呢!他连忙看向树下的凤豫。凤豫的眼中已没有了那份冷漠,多了几分激动和挣扎,这几乎让冰翊绫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摸上自己的脸,一直遮面的纱早已被风刮飞,原来他也只是沉迷于自己的容貌。冰翊绫忽然有种失落和可笑的感觉。
凤豫亦步亦趋地走向冰翊绫,脸上的执著竟让冰翊绫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仿佛他的脚下踩的是寻求多年的唯一小道,正步向自己追求的那个未知。
冰翊绫错愕了……他害怕了,他怕他那样地看着他,他怕他那种神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惊慌,完全忘记了应该怎么办。只能凭本能作出反应!他逃了,第一次惊慌地不敢面对一个人,他的本能选择了逃跑,也许这就是他想的……
望着冰翊绫逃跑的背影,凤豫一阵失落,揪着他的心好痛……
我终于找到了你了,虽然你没有认出我,但是我发誓,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消失了。再一个十五年我等不起,也熬不过,你可知每天从梦中惊醒的那份难言的伤痛,你可知十五年来我对你的思念已汇成大海……
我的等待今天终于有了回报!
绫儿……
凤豫因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全然没有发现暗处有一人,正恨很地看着冰翊绫远去的背影,右手的青筋都已暴起,指甲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羽,你是属于我的,即使得不到你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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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现只是初稿,其间因为匆忙还有很多的缺陷,等修改好后,为重新再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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