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实的幻境?幻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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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幽涧,不见人烟,残翠涂地,更生三分荒凉。天色已晚,已是黄昏时分,霞光绮绮,将漫天云朵染成红缎,红霞映带翠竹,两色相交,透着莫名的诡异。
一声寒鸦凄厉的悲鸣,惊醒了昏睡的星沉。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听得鸟声啁嘈,星沉猛然睁开双眼,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卧身翠竹之下。
星沉勉强坐起,揉了揉略略有些发肿的双眼,呆呆地看着竹叶在暮风中微微摇摆,茫然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片竹林……好眼熟……”星沉静下心,仔细地回忆着,“是了,应该是碧晚居南边的竹林,无羁领我们去碧晚居时,恰巧还路过了这里……”
“太刀……红莲……是璐琪哥的‘火云夜•红莲杀’!”星沉忽然瞥见了自己身旁静静地躺着一把刻有红莲纹饰的太刀,太刀已经出了鞘,刀刃寒光逼人,暗红色的刀鞘也散落在不远处。
“是了……记得未时还在和安娜姊他们在碧晚亭里饮酒弹琴来着……后来……好像……还和安娜姊比剑……只记得……白银色的光剑斩来……然后……然后……哎呀,记不起来了……已经这么晚……从未时到现在这段时间里……我究竟在做什么呀……”看到那把太刀,星沉总算记起了一些之前的事。
“有种不好的感觉……算了……还是先回碧晚居看看吧……”星沉撑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了,还有这刀……差点忘了……”星沉拾起了太刀,将其回鞘,握在手里。凭着依稀的记忆,星沉迈步向碧晚居方向走去。
天色渐晚,视野渐暗,竹林幽径间又是格外寂静,行了几步,星沉感到有些害怕,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太刀。
“沙沙——”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星沉默运“月华幽涧”心法,听觉之能骤然提升,“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武功高手……另一个……好像受了伤……”星沉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将那把太刀握得更紧。
再待得片刻,已经可以听见窸窸窣窣的人声,星沉凝神细听,可万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壮着胆子,星沉加快了步伐。暗云飘走,月色越发的明亮,借着月华微光,星沉终于看清了前方走来的三个人:蔚蓝色长发的绝色女子走在最前面,身后一头白发的男子搀着一个黑发男子缓缓地走着。
“安娜姊!璐琪哥!苦瓜脸!”看见迪安娜他们,星沉不禁欣喜若狂,快步向前方跑去。
方才跑了两步,星沉忽生不祥之感,下意识地步走“回雁”,步法一转,侧身疾避,几乎是在同时,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袭来,与星沉擦肩而过!星沉大骇,惊魂未定间,又见银光四溅,耀华飞舞,形如芒箭,于须臾间铺天射来,万孔发声,端的凄神寒骨!
“圣光·箭雨!”(萨德语)
星沉见状,心知无处遁形,惊叫道:“安娜姊——”
蜂鸣之声大作!光之芒箭来势一滞,悬停在半空,箭头离星沉不过咫尺!
银色的光华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被夜色所吞没。
星沉双眼睁得陡大,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身子僵在了那里。
方才已是在鬼门关上来回走了两遭!
“是人!放下你的弑神战弩!阿斯莫德!”(萨德语)迪安娜惊呼,若是晚了半分收住光箭,后果不堪设想。
“是……女人?……我还以为又是大蛇……”(萨德语)圣依伦斯定睛一看,也是惊讶不已。
“人……这么说来……这里不是蛮荒之地?”(萨德语)俯在圣依伦斯身上的璐琪脸色苍白,吃力地说道。
“别说话……你还有伤……”(萨德语)圣依伦斯关切地提醒道。璐琪点点头,沉默不语。
“希露微娅,你快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萨德道)圣依伦斯自忖灭却之箭一射出,只会是凶多吉少,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圣依伦斯自己也觉奇怪,过去无论是在“翠鹰之眼”冒险者工会还是在“冰川”海贼团,自己都是血债累累,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迪安娜点点头,走上前去,见面前的少女神情惊惶失措,自责道:“对不起,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又是大蛇来了……所以……”(萨德语)
星沉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蔚蓝色的长发、绝美的容颜、丰腴高挑的身段、与众不同的服饰……是迪安娜没错!除了衣服换成了原来的那件束身长袍,言语说得令人听不懂之外,她笃定了眼前的女子正是迪安娜本人。
“呜……安娜姊……呜……吓死人了……”星沉一头扑进了迪安娜的怀里,痛哭起来,将之前受的委屈通通发泄了出来。星沉从一开始便觉得迪安娜和琴心有些相似,一样的亲切,一样的可靠,一样的善解人意,相处之日虽不过一天,心里却早已把她看作自己的亲姐姐一般了。
“对不起……小妹妹……对不起……别哭啦……”迪安娜见那少女吓得钻到自己怀里大哭,更觉愧疚,一个劲儿地安慰道。
“居然没死……”圣依伦斯心中微微有些吃惊。
“希露微娅,刚好,问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吧,我们得尽快找到医生和药剂。”(萨德语)圣依伦斯皱眉道。
“好的……听口音……像是第七支系的语种,我试试看‘通用语言’吧……”(萨德语)迪安娜一面轻轻地拍着星沉的背,一面答应道。
“小姑娘……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汉语)迪安娜用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问道。
星沉止住了啜泣,惊讶地看着迪安娜,道:“小姑娘……?我是星沉呀……这里不是苏州么?迪安娜姊姊,你们怎么来啦,是来找星沉的么?”
迪安娜一愣,问道:“你……认得我?”
星沉略一迟疑,问道:“你是……迪安娜·星·希露微娅……?好像是这么叫的吧……?”
迪安娜吃惊道:“我是……不过……”
星沉破涕为笑,道:“就是了,还以为认错人了。生得一头蓝发的人很少见,老远便认出是你啦!”
迪安娜声音有些颤抖:“不过……我不认得你呀……这个地方我们应该是刚来才对……”
星沉见迪安娜神色,觉得不似在开玩笑,有些慌了,她指着迪安娜身后那两个男子,道:“璐琪·凯恩……嗯……还有苦……不对……圣依伦斯·阿斯莫德……不是么?你们漂流在江上,是杜大哥将你们救到我们的船上的呀!”
迪安娜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醒来之时,确实在江里……可是没有遇到什么船啊?……到是……遇见了……遇见了一只大得出奇的怪蟒……”

“安娜姊……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了,我给你们的衣服你怎么也不穿啦?是嫌衣服不合身么?”星沉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容易保持住了镇定。
“抱歉,小妹妹。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我们根本不认识……我已经检索了我全部的记忆……很遗憾,结果证实了这一点。”迪安娜叹了口气,“这里不是科洛兰斯,也不是玛雅,我们才刚来到这里,你又是我们遇见的第一个人……”
星沉不觉哑然,心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是在梦里么……与现实那么的相似……却又全然不同……”
“希露微娅,如何说得这么久?”(萨德语)圣依伦斯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搀着受伤的璐琪,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
“此事说来诡奇,这小姑娘竟说她认得我们。”(萨德语)迪安娜脸现忧虑。
“荒唐之言,怎可信得?仰北极星天位,便知此地当在科洛兰斯大陆以西,相隔逾万塞距,再说她我分属异族,话语尚且不通,怎可能熟识?怕是被你的光之箭雨吓坏脑子了罢!”(萨德语)圣依伦斯不屑道。
迪安娜听圣依伦斯反驳之言都极尽挖苦之能,倒将责任推诿于己,不禁苦笑道:“但她精确地说出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萨德语)
圣依伦斯微微有些吃惊,疑道:“这……是巧合么?”(萨德语)
迪安娜耸耸肩,无奈道:“我怎么知道?”(萨德语)
圣依伦斯不耐道:“既然这女人说认识我们,那正好,就让她给我们寻个下榻之处。餐风露宿,我肩上这老兄可吃不消!废话且留得以后再说!”
璐琪听圣依伦斯语气虽是刻薄,但终究还是挂念自己,心下自是感激万分。
迪安娜知圣依伦斯话里带刺,却说得在理,也不得不赞同道:“也是,先安顿下来,再找她问个明白。”(萨德语)说罢,拉着星沉的手,道:“小妹妹,我们初来贵地,无甚地方可去,不知府上可有空房容得下我三人叨扰?”(汉语)
星沉心觉奇怪至极,但还是点头道:“林子的北方是碧晚居,我们一同搬来住的,安娜姊怎么说得无处可去?”
迪安娜虽听得一头雾水,但仍笑道:“还劳烦妹妹带路则个。”
“明明是安娜姊他们呢,这下怎么忽然又不认得人,又不认得路了呢?璐琪哥和苦瓜脸不是已经会说汉话了么,为什么还说着那令人听不懂的言语?罢了,眼下还是先回碧晚居再作打算。莫名其妙的睡在竹林里面,不知道害他担心没?哎……这几日怪事委实太多,真受不了呢……”星沉斟酌一会儿,颔首笑道:“小事一桩,安娜姊便随我来吧。”
之后星沉便行走在前,领着迪安娜一行人去往碧晚居。一路上,四人均是各怀心事,默默地走着。璐琪性子随和,本不喜如此沉闷的气氛,无奈重伤在身,一时半会儿的也搭不得话。
迪安娜怔怔地看着前方领路少女纤细柔弱的背影,猜想着她是如何认识自己的,越想越觉荒诞,迪安娜只能无语苦笑。忽而,迪安娜瞧见星沉袖中暗红色的刀影闪动,迪安娜神色陡变,捂嘴惊呼:“那把刀——!”(萨德语)
众人听得这声惊呼,心里均是“咯噔”一下,圣依伦斯反应得快,脸色一沉,空出的左手早已搭上了弑神战弩的弩机了。
“希露微娅,怎么了?”(萨德语)圣依伦斯紧张地环视四周。
迪安娜目光凝定,平静下来,向星沉问道:“小妹妹,你手中的刀……哪里来的?”(汉语)
星沉微露疑色,惑道:“我手中的刀?”她眉眼一转,沉目低看:自己的右手正握着那把璐琪的太刀——“火云夜·红莲杀”!她猛然醒悟道:“是了,白天借得璐琪哥的‘火云夜·红莲杀’还没还呢,喏,还给你,璐琪哥,多谢啦!”说着便将太刀捧了上去。
除星沉之外,在场的其他人皆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星沉和她捧在手里的太刀。
星沉被这奇怪的气氛弄得好生尴尬,讪讪道:“星沉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为什么都这样看着人家?”
圣依伦斯替璐琪接过太刀,默然注视良久,忽地眉宇一振,身体前倾,拔刀!回鞘!所有的动作都在转瞬之间完成,待得片刻,只听“喀嚓”一声,左侧一颗碗口粗的树干骤然断裂!树干压着其他的树枝“噼噼啪啪”地倒了下去,看那断口之处,却是极为齐整。
圣依伦斯长嘘一声,道:“是‘火云夜•红莲杀’!……格兰蒂皇家第一名刀么……名不虚传啊……”
璐琪浑身颤抖不已,早已泪眼模糊,他嗓音早已沙哑:“它……又回来了……命运女神蕾娜丝……将奇迹之光降临了么?”
迪安娜神色一黯,叹道:“命运……真令人难以捉摸呀……”
星沉见众人露出哀伤的神色,胸口也觉堵得慌,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啦?璐琪哥……为什么哭呀?啊……璐琪……你的手……!”
星沉此时才注意到,璐琪那白色晚礼服的右袖管已然不见,只剩得几片凌乱的血迹斑斑的碎布,连同那袖管一同不见的,还有璐琪那曾经修长而有力的右臂……之前被圣依伦斯的身子挡着,加之在夜晚,星沉一直没发现。
星沉惊得花容失色,心痛至斯,她一向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此时也感同身受,仿佛断手的是他自己一样。“呜呜……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安娜姊……!”迪安娜哭得梨花带雨。
迪安娜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圣依伦斯看见那把太刀也回想起之前那惨烈的一幕,把头转向一边,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知道安娜姊也不好受……可这种事……你不该瞒着星沉的……”星沉呜咽道。
……
“后来,在我的哀求之下,她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令她和圣依伦斯从在江南河水的沉浮中清醒过来的,却是璐琪的叫喊声……那只大蛇咬上了璐琪的手臂,可是当璐琪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大喊着将还漂浮在水中的他们叫醒……然后一切已经太晚了,当璐琪好不容易用左手抽出太刀,斩下大蛇头颅之后……璐琪的手臂已经完全被锋利的蛇牙撕裂……太刀也没入了江水之中……当初的他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先将他们叫醒,万一一击杀不了大蛇,也不会殃及于他们……”——摘自纪星沉《天穹浮游录·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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