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隐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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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繁华大街和名胜古迹,令李氏、焦氏、梅强、火雷儿和梅香一时有些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但见大街之上,商铺鳞次栉比,人流摩肩接踵,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华盖如云;大明湖、趵突泉、珍珠泉、黑虎泉、千佛山、灵岩寺、五龙潭等游览胜地各显风骚。
每至一处,李氏和焦氏最爱欣赏的是那些突突的泉儿,沉沉的鱼儿,团团的荷儿,垂垂的柳儿,弯弯的桥儿,曲曲的廊儿,巍巍的殿儿,幽幽的巷儿,佼佼的人儿,若要碰上摆戏台唱大戏的,那也是不看到曲终人散不肯罢休。
梅强是个斯文人,自然与一般人不同,他只对碑文,诗词和对联这类事有雅兴,尤其为“历下此古亭,济南名士多”,“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和“一盏寒泉荐秋菊,三更画船穿藕花”这三副对联所描绘的意境所陶醉。常常摇头晃脑,反复吟诵品味,时而拍案叫绝,时而独自沉思,逗得众人都说他到了济南府之后,文痴的病又加重了。
火雷儿和梅香也另有所好,二人形影不离地专往那耍猴的,变戏法的,打把式卖艺的和演木偶戏的人堆里钻。这五个人从进城第一天起就因各自的情趣不同,无形之中分成了三帮,经常走散,互相难得见人影。
与此同时,王鸣翔的伤在自身内功和药物的双重治疗下也日渐一日地好了起来,他和孙长庚每天除了切磋武功和下象棋外,别无它事可做,为此都甚感郁闷。
一日,二人百无聊赖地在院中一边下象棋一边念叨着刘忠和刘雯,忽听有人吱呀一声将院门推开,二人一起抬头观看,不由得心中大喜,只见刘忠和刘雯二人满面春风地走进门来。孙长庚和王鸣翔急忙站起身来。只见孙长庚笑呵呵地迎上前去,道:“这山东人还真不能念叨,我俩刚刚念叨大叔和二叔,不想你们还真就回来了。”
刘忠和刘雯见王鸣翔已能行走自如,二人颇有些惊奇,刘忠对王鸣翔道:“简直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们出去没几日你怎么竟会走路了呢?莫非你吃了圣丹灵药不成?”
“莫说大叔和二叔不信”,王鸣翔道,“起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没想到我大哥的接骨续筋散比那仙丹还灵验,今生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已是一个废人了......”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孙长庚道,“那是对一般人讲的,可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来讲,我这药可是多一份功力就多一份疗效,以贤弟的功力能这么快就康复也不足为奇。”
刘忠和刘雯闻听啧啧称奇,四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正屋,在方桌前落座。王鸣翔见茶水有些凉了,便要向锅灶里添草烧水,刘忠却道:“贤侄休要麻烦,我俩打小喝凉水喝惯了,喝起热茶来反倒有些不惯。”
刘忠和刘雯此时确实口渴得要命,二人走到水缸边掀起缸盖,拿起水瓢舀满水,咕咚咕咚美美地喝了一通。二人喝完水,放下水瓢,撩起满是尘土的衣襟擦了擦嘴,然后重新落座。此时刘忠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这次我俩到登州府可算没白去,给你们带回了两喜一忧。这第一喜,是新任知府重新审理了上一任知府留下的悬案,关于两位贤侄含屈蒙冤之事,自从他上任以来听到了不少愤愤不平的议论,细细推论起当年的证据,竟然皆为捕风捉影之事,最后他认定此案为冤案,你们人虽然以误传误都说已经被烧死了,但他仍按律法予以昭雪结案;这第二喜,是在张煜的斡旋下,已成功地将你俩的房地产全部卖掉,价钱卖得也着实不低......只是——”
“只是什么?请大叔快点道与我俩听个明白!”孙长庚有些急不可耐地道。

“只是姜斌一案因被不明身份的人劫了刑场,新知府下令对姜斌要从速缉拿归案。”刘忠忽然转喜为忧地道。
且说这第一件喜事对于孙长庚和王鸣翔来说不啻喜从天降,二人听后虽都是一身铮铮铁骨的好汉,仍忍不住眼中泛起了泪花,待刘忠讲完这趟登州府之行后,孙长庚有些激动地道:“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万没想到登州府尚有如此的清官......此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如此看来姜斌若能早日归案其实也是好事,也可及早弄个水落石出,洗清冤情。”
“但愿如此”,刘忠道,“只是怕事与愿违,难如贤侄所愿!”
刘雯和王鸣翔都知道,孙长庚虽然也历尽磨难,可与他们相比毕竟阅历尚浅,二人不便多说,只是对刘忠所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王鸣翔有意把话题岔开,道:“二位叔叔一路劳顿,就先回屋去好好睡一觉,我和大哥这就出去买些酒肉回来,一来为二位叔叔洗尘,二来也为我们的喜事好好庆祝一番。”
话说这个由孙、王、刘三姓,四家人组成的大家庭,如同过大年一般隆重,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而欢快的不眠之夜。李氏和焦氏为他们找出了最新的衣装,大家穿戴已毕,先在院内摆好供桌,然后点烛焚香,老老少少依序排列,跪倒在供桌之前。
孙长庚颂道:“仰望上天,感念天覆地载,日月星辰照耀。追思以往,承蒙上苍垂怜,屡降恩泽,庇佑我等出水深火热,颠沛流离之苦,再生之德,浩荡天恩,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今生惟有替天行道,为民造福,以报天恩!诚惶诚恐,庶民孙长庚率阖家老幼跪颂。嘉庆二十年......”
孙长庚每说一句,众人就跟着他重复一遍,最后三叩首祭罢天地,众人围坐一起,饮酒、唱诗、对对联、猜谜语,直到雄鸡三唱......
岁月如流,转眼到了嘉庆二十年九月初九日,在济南府趵突泉西北的馆驿街上,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阵爆竹声,在一阵一阵药香和烟雾的笼罩下,一家药铺正在宣布开业,这家药铺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孙长庚,此时他已正式改名为孙翔。
这是一间门面不大也不小的药铺,在门楣的上方挂着一块烫金的大匾额,匾额披红挂彩,上书济世堂三个大字。走进药铺,正面是一个大柜台,柜台的后面是数不清的药抽屉,柜台的右端有一张大方桌,供药师存放药方和记账使用。门的左右两侧各放有一张方桌,桌面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个切脉的红色软枕,方桌的后面是一把木椅,上面放着锦绣团花软坐垫,椅背的后面是医案柜,内放经典医著和疑难医案。
药铺的后宅是卧室,左厢房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右厢房是放草药的仓库和制药房,院子开阔,东西厢房的前面各有一排郁郁葱葱的云松。
济世堂开业的第一天,前来贺喜的四邻和买药的人流络绎不绝,几天后来这里看病的人也日渐增多起来,孙长庚重又过起了整日忙忙碌碌难得安闲的舒心日子,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四处躲藏。
药铺的斜对面是一所旧宅,脏兮兮的粉墙中央有两扇褪了色的黑漆大门,王鸣翔一家就住在这里。王鸣翔此时也正式改了名字,将原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去掉,改叫王鸣。济世堂开业后,王鸣和孙翔白天很难有机会再坐在一起切磋武功或者下象棋,到了夜晚孙翔还要研究白天遇到的疑难杂症或过问药材经营的情况,这使得王鸣更加无事可做,整日郁郁寡欢。
一日,王鸣再也憋不住内心的苦闷,向孙翔道出了自己的心情。孙翔沉思良久,道:“贤弟何不找点营生干干?就像我,也开个店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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