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迁徙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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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那团丁手中的弓箭“嘭!”的一声响,梅强的心同时悬将起来,刚想闪身躲避,不料刘忠已应声倒下。惊恐之中他正要将刘忠扶起看个究竟,刘忠自己却呼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但见一支羽箭插在刘忠的右肩头上,殷红的鲜血顺着箭杆流了出来。
刘忠咬紧牙关,切齿骂道:“这个鳖蛋!干瞪着两只瞎眼不辩东西南北,往哪儿射不好偏偏射你老祖宗?”
梅强从来没替人从身上取过箭头,一时不知所措,道:“大爷爷,待我先替你割破衣服再取此箭如何?”
刘忠此时只痛得浑身直哆嗦,满脸都是冷汗,莫说割破衣服,就是动一下衣袖都钻心般地疼痛,忙用力咬紧牙关,从齿缝里说道:“这倒不必,你赶紧用我的刀去砍一段指头粗细的树枝给我!”
不多时,梅强拿回来一块足有四五尺长的树枝,却又不知刘忠要它作何用处,刘忠一看,忍痛笑道:“只要一捺多长即可。”
梅强又用刀从树枝上剁下一段一捺多长,指头粗细的树棍递与刘忠,刘忠用左手接过树棍横放入口中,两眼一闭,左手猛然抓住箭杆将那箭从肩头拔出,但听他的牙齿咬得树棍吱吱作响,血一下子从肩头伤口涌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梅强扶他躺下,急忙替他脱下右边的衣袖,把自己的一件衬衣撕成布条,仔细将伤口包扎好,重新替他穿好衣服,并用剩下的布条轻轻地将刘忠脸上的冷汗擦干,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
又过了一会儿,刘忠轻轻地哼了两声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对梅强笑道:“刚才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没吓着我?”梅强扮了个鬼脸道,“你老人家要是再不醒来,兴许真会吓死我的!现在你醒来了,我又担心伤口没有上药会恶发......”
“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这一生受伤无数,都是不治而愈,从未上过任何药”,刘忠自信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等一会儿若是团丁都走了,那些野狼说不定还会回来,我是真怕了它们!”
刘忠忍着伤痛和梅强借着灌木林的掩护绕小道匆匆离去,没过多久,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迎亲的鼓乐声,刘忠恨恨地淬了一口唾沫,喃喃地骂道:“狗娘养的丧门星!”
话说二人在距离砂河村二十余里的一个客栈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清早刘忠便从店掌柜那儿弄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二人挨摸到卯时启程,径奔砂河村而去。沿途路上不见一个行人,田野里到处是男女老少晾晒地瓜干的人群,快走到村边时才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老者,但见那老者身着青色粗布衣褂,满脸沧桑,须发皆白。梅强向前躬身施礼,道:“老人家,请问此村可是砂河村?”
那老者见梅强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顿生好感,亲热地道:“此村正是砂河村,请问你来本村有何事?”
“我和爷爷路过本村,代人送个口信”,因临行前孙长庚一再嘱咐他要小心,梅强只好谎称道,“不知贵村可否有一个叫余尚文的人?”
那老者闻听此言面呈惶恐,把梅强拽到一棵树下低声盘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与此人素昧平生”,梅强继续谎称道,“只是有人托我给他捎个口信,不知老人家为何如此慌张?”
“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那老者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此人和他老婆已经外逃快两年了,至今杳无音信,生死难料。”
梅强闻听此言如遭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老人家可否告知我究竟为了何事?”
那老者附耳道:“只因他舅子被登州府悬赏通缉,他也遭人诬告,说是与白莲教有染,幸亏有人通风报信,方得以逃脱无妄之灾。眼下他的家产由他的外甥掌管,不过他外甥至今倒也平安无事......”
“多谢老人家据实告知”,梅强边道谢边取出两钱碎银子递与老者,嘱咐道,“请老人家莫与他人谈起我俩,些许银两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老者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问路还给银子的,不由得喜出望外,接过银子连声道谢,然后喜滋滋地走了。
那老者刚刚离去,刘忠便凑过来问梅强,道:“这个老不死的神神道道地对你说了些啥?”
梅强一五一十地把老者讲的话重述了一遍,刘忠仰天叹了一口气,道:“不顺!不顺!真乃不顺!此次出行我怎么竟会忘记看皇历呢......”
梅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赞同地道:“谁说不是呢,此次出行确实不太吉利,先是启程作别时刮旋风,接着又在半途遇见狼群,然后你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箭,原以为苍天不负有心人,没料想到了这儿又落得个人去屋空,生死未卜!”
“那我们现在该何去何从?”刘忠问梅强道,“你的心比我细,这件事还是你拿主意吧!”
梅强沉思片刻,对刘忠道:“不管怎么说我俩也得把我姑姑的下落打听明白,这样回去对我爹也好有个交待,不知大爷爷意下如何?”
刘忠道:“那老头不是说你姑姑家还有一个什么外甥吗?我们何不去问一问他?”
梅强道:“也只好如此了,再说眼看好到晌午了,怎么说也得吃了晌午饭再走。”
二人商量完正愁找不到妥实的人引路,凑巧刚才那老者又走了回来,不由得喜上眉梢。梅强迎上前去,道:“老人家,我们想有劳你带路,送我俩到余尚文家见见他的外甥,顺便捎个口信,回去也好对委托我俩捎口信的人有个交待。”
那老者满口应承,不多时把他俩带到了一个深宅大院的门前,道:“余家祖上曾出过两代举人,如今仍是我们村最富实的人家......”边说边用那叩门的大铁环扣起门来,当听见院内有脚步声,他赶紧快步溜走了。
那厚重的大门刚闪开个门缝,一股冲人的香气便从门缝里面飘了出来,刘忠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倒退了两步,自言自语道:“我的娘唉,要了命了!”
梅强担心被门里面的人听到便朝刘忠直摆手,其实梅强此时也被那浓烈的香气顶得难受,可为了礼貌起见他只好憋住呼吸静候里面的人出来。等到院门打开他二人更是吃惊不小,但见里面走出三个女子,为首的女子约有二十几岁,打扮得花枝招展,顾盼流光,如同城里的妓女一般。她的左右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浑身上下却穿着缀满补丁的蓝色粗布衣裤,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憔悴,十分寒酸。
梅强急忙向前见礼,道:“请问,此处可是余尚文的家吗?”
那女子一听余尚文三个字先是一怔,然后把梅强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满脸惊喜道:“你可是登州府的梅强兄弟?”
梅强吃惊道:“你是何人,怎会认得我?”
那女子咯咯地笑道:“我一瞧你这俊俏的模样,和我舅母长的是一模一样,保管十有**不会有错!”
梅强曾听母亲说过,他姑父有一个外甥名唤满囤,因幼年丧父从小跟他姑姑养大,视若亲生一般。便道:“你莫非是满囤大哥的媳妇?”
那女子娇滴滴地笑道:“那还用说?你还没叫我嫂子呢!”
“嫂嫂请恕梅强不知,小弟这厢有礼了!”梅强尴尬地施了一礼,接着又介绍道,“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家大爷爷。”
那女子正是满囤的老婆,名唤石榴。石榴一见刘忠猥琐的长相就感到有些厌恶,又见他贼眉鼠眼的,更不愿搭理他,便正眼不看他一眼地只顾对梅强道:“大兄弟快请到屋里面坐!”
二人跟着石榴穿过两行房屋来到内宅,见院子里扫地担水的都一个个破衣烂衫,知道这女子绝非善人,可为了打探余尚文的消息只得跟她进了内宅书房。
梅强刚落座便张口问道:“请问大嫂,满囤大哥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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