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马迹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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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道上山湖亭,背凭松柏山色,面观湖光帆影,真乃一处好景致也。不论你个俗客有无搅扰,两位山僧照旧一心归冥,落子依章法,布局随机变,盘中自也江山。
“哈,老泉,你便一劫不得再一劫,道是处处着眼啊,只可惜处处着眼不得眼,我个还是遇劫终化劫。”
眼见棋局之势成绞着,一块不得死,一块侥幸活,留气之处成眼劫,一眼难提又一眼,便是劫劫相扣杀不得,那一山和尚虽说招架功,不过有惊终无险,不免明得意。
“哼,老山,有道是是劫终难躲,你躲过一劫是一劫,我让你一劫再一劫,便是棋差一着到底输,总有你个眼力不济错漏了,叫我灭了你的眼。”
泉水和尚自也大局观,步步为营好耐心,不争一时之短长,一劫一眼布置开。
“哈,这两个老无毛,着棋竟也乐哉的,便是两个出家之人,道是与世无争,谁知棋盘之上还个好胜负,真乃凡心不死的。”
说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沧浪伯一手茶壶捧,一头壁上观,终究嘴上无把关,要着闲闲叨叨说。
“欢喜公,此言你却说差矣,正也如你说得是,凡人出家凡心不死,然而出家凡心不在凡,只在琴棋书画了凡意,终也凡心不凡,当得出家了凡,凡而不凡的。”
出家人终同道,一边空空道长也个观棋好趣味,不免要与和尚帮腔来。
“嗯,道长出家凡与不凡真见解,便是我个在家人也得好悟来,正道是:
凡人在家凡心在,
凡人出家凡心出;
在家凡人凡心在,
出家凡心凡人出。”
一边小乌秀才也好开悟,也是一番顺口溜。
“哈,好你个小乌秀才,便是与他个空空道正也空空和道搭调的,他个空空道还是空空论,你个竟能空空诗来,凡人凡心在家出家的饶舌说,真也亏得你才思敏捷的。”
油嘴的自也佩服滑舌的,沧浪伯便是翘起大拇指,大赞你个小官秀才来。
“在家凡人出凡心,
出家凡心在凡人;
凡人凡心在家出,
凡心凡人出家在。”
你个前头才是说赞,便听后头有人朗朗声起,竟也是脱口顺口溜,一番凡人凡心在家出家的,居然拗着小乌秀才几句,他个另有一功编排,字句不同意相同。
“哈,这便真正又来了位巧嘴的,小乌秀才啊,他个两个老秃毛是为棋逢对手,你个两位小青壮可是将遇良才,便是才俊碰俊才,书对书,本对本,有得一拼来。”
眼见那山北国使从李泰佑携了个东洋妇,已然从后赶将上来,一身干净衣衫替换来,帽下鬓发还个半潮不干呢,沧浪伯瞧下便是大乐:
“啊呀呀,泰佑啊,你个湖里洗上一遭,那水可也大冷的?”
“啊啊,大人,这个么,这个么,还好,还好。”
听得人家吟诗,自家也难忍不诗吟,李泰佑这一吟倒也引众,众人纷纷瞩目,朝你个长相异常行为乖张的夫人望稀奇。
“来来来,泰佑啊,快些来见过这位文退县学的小乌秀才,他个可也出口成诗,与你半斤八两的。”
有道是惺惺必相惜,这便是沧浪伯一边有与小乌秀才惺惺,一边又与李泰佑惺惺,如此两边俱惺惺,自然而然替着两边再相惜来,坐着中间替惺惺相惜。
“啊,小乌秀才,山北国使从李泰佑这便有礼了。”
年轻人看年轻人,李泰佑抬眼见人。
“啊,小李大人,文退县秀才乌鼎金这便有礼了。”
青年人观青年人,乌秀才低眉拜客,顺带眼睛一扫过,才刚落入湖中大看不清,此刻他个东洋夫人面前来,果真生得白来长得丽,抠目挺鼻大异相,叫人一下惊艳则个。

“哈呀呀,这才真个是,秀才遇儒生,书对书,本对本,穷不穷来酸不酸的,你们两个小朋友自此大认识,今后可也大大亲近,便是书袋一同掉,酸文假醋一缸混。”
沧浪伯更是话说哈哈,欢喜公到此大欢喜。
“泰佑啊,你个还先过来,拜见过两位大师傅的,他们可也早就听得你个名头的,也是这小乌秀才文才太也赛你似,才刚他两位直将着错以为是你来,天底下真也难得有此才俊双双出的。”
你们两位小朋友见下,边头空空道长再是帮引见,去拜会他个两位老朋友。
“啊,说来果真是,才俊遇俊才,一时双双出,便是小乌秀才才个顺口溜,他个泰佑小友接下就个溜顺口,同样为凡人凡心出家在家,竟也溜来绕去不重调的,两个都为敏思,两个都个高才,故所以一个错认为另一个,实也在所难免,在所难免的。”
见到新客到,一山和尚暂罢棋,与着连连称是来。
“啊,说也是,俊才碰才俊,都为敏思,都为高才,不过着么。”
泉水和尚也暂歇,抽出心思两位观,自有他番评判:
“同为顺口溜,凡人凡心在家出家,小乌秀才语出不假大思索,难免遣字造句不严谨。
凡人在家凡心在,
凡人出家凡心出;
在家凡人凡心在,
出家凡心凡人出。
便是每句之中,有出便无在,有在便无出,在家便无出,出家便无在的。不若泰佑小友后接的溜口顺:
在家凡人出凡心,
出家凡心在凡人;
凡人凡心在家出,
凡心凡人出家在。
便是一句之中,前有在后必出,前有出后必在,在家还个出,出家还个在,便是凡人凡心出家在家,句句之中全囊括。如此算来,泰佑这接下四句,总也比着小乌秀才四句更为精妙些罢。”
“哦,这便说来,小乌秀才四句比着泰佑小友确是欠些工整的。”
对面一山和尚听下,便也默认了。
“是,比较小李使从大人,小秀才我确是才疏学浅许多的,小生真也佩服,甘拜下风。”
小乌秀才服气不服气,从小教导低调为人,便是逢人稽首了。
“啊,老泉师傅,你个此番说是也不是。”
你个本人服气了,他个旁边空空道长还异议,拂尘一领道:
“小乌秀才四句再前,泰佑小友四句在后,虽则后四句略强过前四句,不过终也后四句依袭前四句,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荫,既有小乌秀才前个四句,泰佑小友再个四句接,总也因风吹火简便许多,接来更为工整理所当然,如此再话孰高孰低,便也难说公允的。”
“哎,你个空空道这回却非道空空,他个开下路来好行车,这便说出来,泰佑是有乘了小乌秀才便的,谁人高谁人低,这般说来竟也难说的。”
无论李泰佑,还是乌小官,欢喜公两边都欢喜,硬要手心手背论厚薄,心内还不忍,他个立马出意见:
“便是不如的,让着他们再个四句四句顺口溜一回,此番便由泰佑先起头,小官你个随后跟,你好还是他坏的,颠倒次序再个比较下。”
“哦,这便也个好啊,肚里有货无货,再个货比货说,欢喜公啊,你个出得好主意的。”
空空道长随之赞同声,不过又转问:
“不过着么,他个四句顺口溜,却又该给他们出甚题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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