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好逑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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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破瓜时,
相为情颠倒;
感郎不羞难,
回身就郎抱。”
茶馆楼下人杂纷乱,为着一个旧时暗洞大惊小怪。茶馆楼上一人静处,小乌秀才也是长吁短叹,一夜**不尽回味,秦大小姐临事娇态,细细思来丝丝甜意,何其美在心也。
楼下人众轰来,随即又是轰去,只剩着木匠师傅“叮叮当当”,锤子钉子又敲又打,将着暗道地板封死口。
“朱铺长啊,这便凑着三月三好日子,等会便是要待匠饭吃的,你个不如也就一起了,同着上去对过月满楼,一起闹热闹热来。”
这人家请匠人,不管活大活小,昼间难免要顿待匠昼饭请,乌老官便是一餐待二客,顺便邀请下你个不请自到的官长,从来你个地头蛇难缠啊。
“啊,这个么,这个么,原本上我总也有别处饭局的,不过么,既然秀才爹开口了,我总也不好驳面子的。何况看着现在天色,正也快到饭口上了,我就不上别处去赶了吧,这就上月满楼,就上月满楼便是。”
世之当官作吏,多也生就苍蝇蚊子嘴,哪里有腥哪里叮,哪里有血哪里吸,朱七八朱铺长也不例外,哪里地阔**就往哪里撂。
三月三正日,人人都赶往南山凑闹热,转天初四日,镇头人家便是兴致大减,白天多也呆在街上,只等黄昏时,再坐船去南山凹看夜戏。人多生意兴,所以昨日还冷冷清之月满楼,今朝不到午时就客拥,楼上楼下满桌头,酒气肉气散散街面去。
街坊人家节俭,节场日亲朋好友至,多也家中待客,随茶便饭尽力置办,去到酒馆请客决计浪奢。这能上到镇头大馆子月满楼吃饭的,多也远来赶节场的客商,生意往来应酬交际,那是为了赚大钱破小费,故所以大买卖人总个肥头大耳,肠油自然肚皮大。
“小官啊,你个就过去再喊一下小居先生吧,我们这便上月满楼吃饭了。”
楼下一番木匠活结束也快,由着乌老娘将着满地狼藉收拾,乌老官是忙殷勤,请着你个匠人,拉着你个官人,同请饭馆上,自然也不忘趁机斋斋他个小居先生。
于是老子喊儿子,儿子又去叫先生,朱铺长前头走尊贵,张木匠后头随拘束,几家男人前后上了月满楼。男人抛头在外,女人缩脚在内,大庭广众酒馆吃饭,从来只有男儿家当席,女娘家万无占位之份。便是江湖出身的阿凤大师母,那年未嫁人时,同着小居先生就在登雅楼上大醉一场,不过一旦为人妻,就此守下妇道规矩。丈夫出门应酬客,她在对面药店门,抱着个小女儿眼巴巴,就个几步远的对街,吃酒馆子可望不可及。
“阿官啊,你便随着小官哥哥,好好听大人话,吃饭不好瞎乱啊。”
那药店小少爷阿官,年纪虽小却也丈夫,个子虽小昂昂然,也随个老子吃席去,背后他大娘几番好嘱咐,有着空羡慕。
此时快刀刘也正好一趟撑船回来,赶早不如赶巧,自然也要邀一道,于是六个老爷们,拖着个小爷们,先后上了月满楼,
街里又街坊,你个乌老官难得上来请顿客,掌柜何阿满自当郑重其事,早早预留下你个桌头来,人头一齐便上酒菜,首要就对他个朱铺长拍马屁:
“啊呀呀,朱铺长啊,你个倒是长远未回来,未到我个月满楼上吃饭了的。”

谁知马屁拍到马脚上,劈头就遭朱七八一通屎堵:
“何阿满,你个真是狗记性的,便是才个没几日,我就与着你家里长吴大爷上来吃了顿酒的,你个竟是脑筋长虫长蛆了的,忘记得一干二净来?”
“啊呀呀,朱铺长你哪说的是?你也不是说了么,你个与着我家吴大爷已是早几天来的了,这几天还不长远么?我这几天未有见你面,自然有惦记得慌的。”
一个马屁拍马脚,酒家掌柜移上三尺继续拍,这一拍果然好马屁。
“好你个何阿满,一张嘴可真不是嚼虫嚼蛆的,我个几日不到你就要瞎惦记,那便依你说法,我便是多个时候来,你个才是不惦记得慌的?”
嘴里要吃香辣的,耳里要听甜软的,朱铺长马屁拍得适适逸,得意起来靴子都上了坐凳了。
“依我看啊,朱铺长总要天天上来我这月满楼,才是最最好呢,否则的话,你个即便一天隔一天到得来,我个心里还是要觉着蛮蛮长,实在惦记的慌的。”
开酒馆接四方客,最最紧要是官面客,何掌柜银子赚得,孙子也要当得。
“哈,何阿满,算你个嘴甜,算你个孝心,依我看啊,我个若不来,你个实在惦记慌的话。不如这般好,就个从今往后便要天天来,且是天天一日三顿报到来,吃你家住你家的,你个时时刻刻有见我面,总也不能再惦记得慌了。”
朱铺长虽个得意有忘形,不过面前小居先生小乌秀才正襟危坐的,他个一下顾忌忙移脚,重新靴底落实地,不自然陪出呵呵笑。
“那好啊,朱铺长,你便日日来,顿顿来,我个总有好酒好茶预备下,斋斋你这尊菩萨来。”
何掌柜待客开场白,满脸堆笑拱手下,楼梯未下即收笑,嘴里暗自嘟囔声,回头楼下店堂里一只野狗到,四下桌底紧齁食,他个便要借狗直骂人:
“哪来的不要脸货色,专寻着白吃白喝来,我开一天饭馆你来一天,我有一顿开张你吃一顿,真正白便宜你这条死狗的?看我活打不死你,看我活打不死你。”
楼下何掌柜抓起个扫把,就是一气打狗来,那狗吃是骨头,舔是剩汁,没防备身背遭着一下重击,“汪啷”声便要惊蹿起,夺门而逃出街去。
楼下狗咬楼上扰,但听朱七八又个出头喊声:
“何阿满,怎个啦?便是谁家的母狗,却要到你家偷腥吃?”
“啊,朱铺长,却不是母狗,它个实是一条公狗呢,它个便是天天要到我店里来吃剩,等哪天养得肥了,我正好一刀削了它,打来吃狗肉呢。”
何掌柜也做是烧菜厨子,一番坏话好听往上传,便去里间磨刀霍霍了。
月满楼楼下人多,楼上还人杂,东也陌生脸,西也生疏面,南腔北调大聚合。你划你的醉拳,我猜我我的酒令,人头轰轰之中,小乌秀才还是一眼醒目,邻窗紧壁那桌上,分明那书生衣色。
“这红骄,她个怎又会回了呢?”
秀才坐桌强镇定,不动声色继续偷眼瞄,她个桌上同坐有四人,要么背向难判断,要么从来不相识,除了那边上另一人,面也阔来身也魁,不是秦家十二郎之首,他个豁命秦大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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