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人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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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笃笃豆腐花,
亦嫩亦滑亦爽口,
亦甜亦咸亦酸辣,
百搭滋味总叫来个鲜。”
便在南山凹戏台之前,又见镇头乌豆腐家的豆腐花摊出,她个乌老娘,如今人多叫做秀才娘,支桌摆凳好生意,已是十几年的惯例,每逢三月三铁定一景。
“乌大娘,我要吃豆腐花呢。”
药店家阿官也是眼尖的,未至坡上就喊声去,见着吃的大嘴馋。
“哈呀,竟是阿官来了啊,大娘娘婆婆还有你爹爹都来了啊,喔哟哟,连阿莲妹妹也来了哟,乌大娘这便赶紧了,给着阿官与阿莲好好拷碗又嫩又滑又好吃的豆腐花来吃,保证我家阿官阿莲啊,吃得直要香酥嘴巴鲜脱眉毛头。”
见到个小官人来了,乌老娘也是快活的,大声应便是。
“哎,阿官,快些去占个凳子。”
对个不是自己肚肠爬出的儿子,你个阿凤大娘总个由养的,她个后面嫡亲的阿娣娘,反而相劝阻来:
“秀才娘,这便算了吧,这平时闲着来,阿官也尽着去到你家吃豆腐花了,今朝节场难得好生意,也就好省下他个一口来,你个赚钱顶要紧。”
“哎,这有什么来,阿官说,只要等歇乌大娘肯收钱便是了,我们吃照样可吃的。”
阿凤虽说是蛮娘,可比你个亲生娘更宠儿子的。
“哎,说要收钱,这便什么话来?我们个两家,还分谁家是谁家的?好论什么钱来?这便老太太大师母小师母,还有居先生,你们都个来吃上一碗吧,垫下些肚子,等歇有力气爬山。”
如今居家药店与乌家的豆腐茶馆店也就一街之隔,小儿长大会跑路了,插空便跑登雅楼去,乌大爷乌大娘叫来也直起劲,自然茶馆里有着香嘴的瓜果也不少,两家有来有去有亲有近,总也热络如一家人般。
“啊,小官呢?不是他昨晚从着县学回来了么?怎个大叔也不在的?”
一群妇孺都围桌坐了,小居先生终究先生派头,不欲与着夹杂其中,自顾侧旁立身。
“啊,他们啊,爷儿俩多时不见了,便同着一起哪里逛说话了吧。”
乌老娘手头紧忙拷豆腐,一心二用展眼望,一下前头有盼见,道:
“喏,这不是从那头庙里过来了,喔,看着还有那个官差,便是朱七八吧。”
“嗯,是朱七八呢,他个如今做了县衙急递铺的铺长,可也比着从前做门子时神气多了。”
你个小居先生未说话呢,她个小居大师母听着新鲜拿眼瞧了,不禁出言相讥来。
“是啊,这急递铺上达天廷下达民间,行事可也一本正经的很,那朱七八一本正经做长官,可也是从拍着知县老爷小妾舅马屁拍出来的,真个也算是工夫不负啊。”
小居先生双手一背,也直等着他三人过来。
正经差衣差帽,正经官样官貌,朱七八人模狗样人前走,但当一到戏台之前,见到你个小居先生一家俱在,尤其你个阿凤大师母端端坐着,便是十分之巴结姿态:
“啊呀呀,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居先生啊,你个一家便都来赶节场的?啊呀呀,阿凤大师母啊。喔哟哟,还有阿官小少爷的。”
“喔,原来是朱铺长朱爷啊,你个竟是连三月三也不歇的?到得这节场又干什么公务来?”
她个阿凤大师母,自是权也不惧势也不怕的,见你个滑稽人物到,多也冷嘲热讽会。
“啊,啊,我确有些公干,凑着这节场,替着县上张贴几张拿人布告来。”

朱七八话说着,手中两幅画影图形就个展开来,回头再个问说道:
“小官秀才,这便通缉布告张贴在戏台之侧,总也贴得其所了吧?”
“哎,然也,然也,所谓佛归佛,道归道,人间秽事莫要污了清修台。这通缉之榜一不能贴在佛院门口,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那惩恶之榜张于扬善之地,总也有损佛家之庄严。这二则也不能贴于道观门前,那道家讲究是善恶自分,无为以存于世,你个一张布告又是杀人又是抓人的,实在是为所欲为而不能为,直是搅扰道家的清修。”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乌秀才士别三年,学问修为更是精进的,一套说词振振有辞,直说得那县衙铺长云里雾里。
“啊,啊,小官秀才,我便听你的,全听你的,这和尚寺庙不冒犯,那道士仙观也不打搅,我这通缉布告只贴在这戏台口,总可以了吧。”
朱七八铺长虽说官府之役,勉强够得个吏,在你个秀才官身面前,总也头矮三分的。不过从小“小官小官”将人叫顺口了,如今县学之类再逢着,面子留几分抹几分,于是直将你个小乌秀才叫成小官秀才来。
“是啊,人生福祸吉凶全为戏,做戏做来金榜题名是榜,戏文编来通缉文榜也是榜,所以福祸相依相形,你这不管福榜祸榜,它个拿来张于戏台口上,总也大错不错的。”
原来这秀才小官无它事,随着老爹去到庙里听那一光和尚升座讲了一回屁照经,正当枯坐着有趣无趣呢,回头恰巧见着朱七八瞎舛佛道,直将个捕人文榜贴到着寺院来,于是秀才身份强出头,直将你个铺长老爷哄和下山来。
“喔,这便是缉捕盗天侯师徒的布告啊?原来他们是在着宜兴将那阴阳剑胡思功杀死了,这便果然是真的?”
画影图形随翻开,其中内容却大为震动,小居先生看下便是凉气暗吸。
“什么?那胡师傅便是被盗天侯杀了的?怎么杀的?果真的?”
边上阿凤大师母一口水豆腐含嘴,听说之下差点吃呛了。
“是,胡师傅是被盗天侯杀了,还有九猴子,据说那史三少也在呢,他个被着一棍给打瘫了,这便朱,朱铺长衙门里听得更多消息。”
这不论胡师傅还是史三少,都个一度交道故人,小乌秀才抢嘴说,便是兴奋了。
“是啊,是啊,那阴阳剑胡大侠死也大蹊跷,据说是被那盗天侯骗着与他医病,将个削尖竹管子插到嘴里吹药进,结果药未吹进,却被一管子给拍死了,真正死也太窝囊的,有损他阴阳剑大侠之名。”
朱七八公门之人,总也淡知江湖的,你个胡思功阴阳剑,从来如雷贯耳侠名,一死了之成笑柄,总也叫人灰心丧气的。
“啊,那姓胡的便真是一竹管给拍死的么,哈哈,他个死也太活该了,活该。”
阿凤大师母听下,便是拍手称快,另外又道:
“还有那史三少,被着一棍打瘫了,究竟还是死是活的?他个啊,当年被一记脸面踢破相,便是成了鬼不鬼人不人样,如今又个成了瘫子,真个叫做报应也。
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
马上就报。
这史三少啊,早也应该见阎王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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