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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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弟子大发神威,百余人凭地利人和便挡住了那数万的凶兽大军,而且还有多半待在阵中,随时可替换下战斗中的同伴,照此下去,战上几天也不成问题。。凶兽一方却是不占丝毫优势,虽以同伴尸体在沼泽中铺出一条条细道,但终究兽多路窄,只能一个个攻来,独自与多人斗法,自然很快便会被守在路口的正道弟子杀死,偶尔有一两只漏网之“鱼”冲到阵前,对大阵也产生不了一点威胁。
就这样,场上局面僵持起来,众人轻松守住了阵地,却无法击退蛮勇的凶兽群,死在正道众人手里的兽妖,已超出四百余头。
“喵呜~~”
又是一声甜美的猫叫,突兀地响起,回荡于森林中,声音不大,但无孔不入,生生钻入众人耳中。
随着这一声长叫,原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凶兽,猛然停了下来,然后纷纷后退,拉开了与正道中人的距离。
兽群上空,闪现出一团白色的亮光,缓缓向前飞来;待到靠近人群,众弟子才看清,光团中央,赫然正是一个猫似的小兽!
是的,就是一只猫,一只诡异的猫。
雪白的皮毛看去鲜亮柔顺,让人有种想要抚摸的感觉,长长的尾巴竖立,柔软如丝绸,不住地晃来晃去,虽然它凌空而立,但四只脚爪仍保持着爪尖朝地的姿势,气质天生般高贵不可侵犯,它落地以后,普通人小手臂长的身子微微蜷起,更像是一只白色毛团。
若不是它那散发着死人骨上才有的幽惨萤光的眼瞳,还有周围血流遍地的环境,众人便会当真认为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罢了。
古老传说,魔兽烛雪形若狸猫,擅鬼道之术,控幽冥鬼府百万鬼魂。
烛雪稍稍侧着自己小小的猫头,嘴边六根长胡子一翘一翘的,口中“呜呜”哼叫,还睁着自己的猫目深深地看向场上众人,正道诸人竟是一时不忍对这么一只令人怜爱的小东西出手了。
“阿弥陀佛”
忽听得一声佛号,觉善当先召起自己法宝“大悲念珠”,朝烛雪打去。佛家道法天生与鬼物相克,佛门弟子心性坚定,强过其它三派,烛雪的惑心妖术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旁人听到觉善的声音,纷纷回过神来,祭出各式各样的法宝,劈头向烛雪打去。
烛雪猫尾一摆,绿光便如丝绸般缠上众人的法宝,众人但觉一股通过法宝袭向体内,再看各自法宝,都是一阵心痛,只见法宝之上,有道道绿痕;仙家之物一旦被妖气侵入,伤害可想而知。
觉善脸色肃穆,手持佛门金刚法诀,大悲佛珠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金光暴涨,朝烛雪飞去。
烛雪用绿芒随意地挡住了其它人,却不敢轻视那一串小小念珠,右爪一抬,凌空画下诡异符号,霎那间四周里亮起团团鬼火,漂浮疾来,与大悲念珠轰然相撞。
鬼火愈烧欲旺,把觉善面庞映得发绿,但终究无法熄灭佛珠的金光,觉善双掌合十,喧了一句“阿弥陀佛”,全身僧袍无风自鼓,手上大悲佛珠泛起金光,像受到催动一般,原本已经停下来的念珠,在鬼火包围下再次打向烛雪。
烛雪轻唤几声,却毫无躲避的意思,仍旧站在那里摇着尾巴。大悲佛珠更不迟疑,直直地穿透了烛雪的身体,觉善脸色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越发凝重。
果然,刚刚被“杀”的烛雪化为一阵绿烟,被风吹散开去;与此同时,觉善耳边响起破空之声,心下一惊,凭感觉侧过身去,一只猫爪就这样抓了下来,撕破了觉善的僧衣。
觉善不由微讶,虽然他早看出那是烛雪的幻术,也用心提防了,但没曾想到烛雪妖术高到如此,竟不知不觉来到自己身后偷袭。
烛雪没有因为偷袭不成而恼怒,反而一张猫脸很是欢喜,还轻摆了摆尾巴,像人发笑似的“喵,喵,喵”不停叫唤。
李萧愁见觉善一人对付不了烛雪,刚想上前帮忙,却不料半空上突然回荡起了一声高亢至极带有凄厉的鹰鸣,随后从天竟扑下大群飞禽妖兽,接二连三撞在大阵之上,正道众人措手不及,守阵弟子压力顿增。
李萧愁最先反应过来,龙渊划过一道冰芒,数只妖兽便冻成冰块落了下来,众人也纷纷回身增援。
哪知妖兽天上地上商量好一样,地面上已经退后的无数凶兽兴奋的嘶吼,竟不再顾及前方是沼泽还是小路,铺天盖地冲了上来。众人心中不禁暗叫不妙。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凶兽大军以千只妖兽的性命为代价,填平了所有的沼泽,群兽便完成了对诸人四面八方天罗地网的包围。
烛雪依然蹲在地上,身边三尺范围没有一只妖兽敢于靠近,若无其事地舔起了爪子。
正道弟子压力大增,原本待在阵中的人现在都已出来对敌,但云清越与那和尚却没有丝毫出手帮忙的意思。
这高大和尚法号“智空”,和当今正道四派领袖乃是同辈,年龄虽在空缘寺“智”字辈僧人中年龄最小,但他佛法高深且地位极其尊崇;其师乃是名贯正魔两道的空缘寺神僧“行痴”,行痴道行之高,放眼九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智空资格最老,他不出手也无人敢多说,云清越的无动于衷却是多数弟子心里犯嘀咕。
场上,正道众人将将挡住天上地下无数妖兽的攻势;李萧愁,段绎,莫倦秋便抽身打向了烛雪;觉善本就离它最近,又是交过手几回,知道它的厉害,低声疾道:
“三位师兄小心,这魔兽妖法诡毒,要提防它偷袭。”
三人自然知道它的厉害,纷纷提高警惕,使出各自法宝:龙渊如龙长吟,墨阳如日初升,承影如风随动,三道法宝豪光眼看就要斩在烛雪身上,烛雪猫目一亮,也不硬接,又使出了刚刚的那招幻术,却不料早已被一旁的觉善盯上,刚出现在另一处,大悲念珠便当头打下;烛雪一声长叫,双爪齐动,眼中绿芒更盛,竟是凭空被它召唤出一只巨大的骷髅黑影,黑影张开大口咬下大悲念珠,同时目里闪现出两股黑气,化为利剑向觉善刺去。
觉善虽惊不乱,右手法诀一引,大悲念珠金光暴涨,驱散了那只黑影骷髅,左手明缓实急,凝重推出,面色却越发慈悲,一佛门“卍”字从他手上飘起,刹那间光芒万丈,吞噬了那两道黑剑,之后以势不可挡之威朝烛雪打去。
烛雪身后,李萧愁,段绎,莫倦秋持各自法宝,封死了它的所有退路,金色“卍”字转眼便来到烛雪面前。
其实烛雪魔兽并不擅长硬碰硬,斗法时多以妖魅之法偷袭躲闪取胜,此时四面楚歌,逼地它去接下觉善聚全身佛法的一击,则必定要受伤。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光竟划过了四人之间,撞上那“卍”形金字,发出一声震彻云天的巨响。
待到光芒散去,余音消退,众人发现烛雪身前突兀多了一只黑鹰,双翼收敛,全身羽毛黑亮,惟有那头顶,像带有皇冠一般,羽冠金黄明亮,煞是夺目;黑鹰在觉善对面,锐利的目光与他相接,似有隐隐电光闪起。
与此同时,正道弟子中一阵骚动惊呼,不知是从哪儿蹿出了一只狼形怪兽,皮毛全部是赤红之色,鲜艳如血,就连它的狼目,也是血红一片,浑身更是像被鲜血浸泡过一样,散发着血腥气味;这赤狼穿梭于众人之间,竟无一人可挡,几息功夫便杀掉了三名弟子。
赤血,暗焰,传说中的两大魔兽,此刻终于现身!
烛雪又恢复它的懒散模样,悠哉悠哉地晃着尾巴,还冲着鹰和狼“喵,喵”直叫,好像在埋怨它们来迟了。
暗焰鹰眼扫过众人,众人心中一阵心颤,双翼轻震,身形瞬间便到了十丈外的一根粗树枝上速度之快,令诸人不已暗暗惊诧,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可是,远方赤血就丝毫不留情了,在正道弟子中来回折返,红光所过血漫天涯,普通弟子多是连接招也接不下便伤在赤血的爪下。李萧愁,晏文轩等人眼看赤血冲入了清辕弟子中,当下急急赶去支援。
无奈赤血魔兽速度过快,早在李萧愁等人回援之前,赤血狼就已进入了清辕派人群里,口中怪啸一声,锋利的尖爪向一名弟子抓下,那弟子赶忙祭出仙剑,结成光墙,希望能挡上一会儿好抽身躲开;不料赤血的小小利爪无坚不摧,撕纸般容易地打破了光墙;那弟子大惊,手急结法诀,法宝立刻横在胸前,赤血却对眼前的仙剑没有一点恐惧,面容上反而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用爪子轻轻一拔,仙剑便被它给打向了一旁,狼爪依旧直直抓了下来,那弟子登时面如死灰,只得尽可能在兽爪落下前移开身子。
“咣~~”
一柄古铜色的仙剑出现在赤血爪下,与之狠狠相撞,赤血的爪子竟被它阻了两息时间,那名弟子在这千钧一发时,被操控着古铜仙剑的一名青年拉了开去,使他免遭一劫。
古铜仙剑飞回到青年手中,那青年虽挡下一招,但此刻脸色煞白,面无血色,显然受创不轻。
刚刚被救的年轻弟子感激地对青年说道:
“周师兄,真是多亏你了。”
这名青年便是清辕风虚一脉之主周煜的独子“周慕云”,天资不高,但性子却极其坚韧,硬是将清辕《玄天元灵道》真法修至玄人之界中的玉清境,虽说如此,周慕云成就限于资质仍是比不上李萧愁,云清越等人,因此在清辕中也不怎么出名,众人知道他大多数还是因为他的父亲。
周慕云脸色灰败,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答道:
“师弟不必客气,下回可要小心些。”
话还未说完,赤血怒吼一声,像是对反抗它的周慕云极为不满,一跃而起,朝周慕云扑来。
周慕云方才接的一招已受了些伤,知自己断无还手之力,正欲避赤血锋芒,李萧愁,晏文轩却刚好赶到,两人右手挥动,凌空画下太极图案,太极清光熠熠,迅速放大并对上了赤血,纯正的道家“玄天元灵道”真法,挡下了赤血这看似随意的一扑。
远方,空缘寺的数十名僧人与烛雪斗起法来,暗焰则是独自和正阳门,紫玄宗的弟子战成一团;要说起来,这暗焰的速度着实了不得,若不是段绎等正阳弟子与莫倦秋等紫玄弟子联手,使用人海战术堵死了暗焰的所有出路,恐怕两派诸人连暗焰的鹰毛也碰不到。众凶兽见三只领头魔兽已开始大战,竟渐渐停止了攻击,因为出于本能的恐惧,它们都自觉地与魔兽保持着二十几丈的距离,倒是令普通弟子压力顿减。
“周师兄,你没事吧?要不要回阵里休息一下?”
一旁的齐若嫣见周慕云受伤,担心的问道。
周慕云摇了摇头,额上渗出了汗珠,面色依然很不好看,但十分坚决的说道:
“齐师妹不必为我担心,当下紧急之务是专心对敌。”
齐若嫣见他执意坚持,心叹一声默然不语:周慕云的母亲原是云琅峰弟子,与如今云琅峰主江雪岚是师姐妹关系,后嫁给周煜生下了周慕云,却在上一次的正魔大战中不幸香消玉殒,使周慕云幼年丧母,云琅峰人尤其是江雪岚对他很是关心,此次前来暗血洪荒还专门嘱托齐若嫣和江尘音照顾周慕云。
看到这么多道行精深的人类,赤血仿佛知道他们不好对付,收敛起了刚刚骄横游戏的态度,一双血红的狼目冷冷的打量着众人,蓦地昂首长啸,口中射出无数道暗红光芒,直逼众人。
秦远涯,沈君昊,周慕云,齐若嫣对视一眼,手结法印仙剑祭出,各自接下一部分红光,却不主动出击;李萧愁,晏文轩一起绕到了赤血身后,龙渊七星同时斩下,朝赤血脑袋削去。
赤血没料到他们会偷袭自己,恨恨大吼,身上猛然亮起一束血色光影,迎着两柄拥有平山镇海之威的绝世神兵逆天而上;血影化作九幽恶魔,目有无边暴怒戾气,胸含毁天灭地而不悔的狠决,断然撞上了龙渊七星。
下一刻,血幕笼罩了仙剑,无声无息与法宝有着身心联系的李萧愁,晏文轩气血上涌,却只觉天旋地转,体内精血翻腾不休,恶心欲呕,但都各自强压下不适感觉,全力催动法宝。
赤血也是不怎么好受,仙剑正在驱散着它的血色光幕,它一时难以击败这两名人类,狼尾轻扫,后爪一蹬,瞬间卷起漫天血雾,蹿出很远;龙渊,七星失去了阻碍力量,霎那斩下,将地面生生砸出一个六丈宽的大坑;李萧愁,晏文轩知道那血雾毒性极强,不敢硬追,收剑退回到了人群中。
场上,烛雪本就不擅长正面争斗,又敌上了天生克制自己妖术的佛门道法,遭众僧围截,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虚晃一招躲开了一和尚的法杖后,竟然“呜呜”哼叫几声,一甩猫尾逃跑去了。暗焰魔鹰凭速度与两派弟子交战,勉强能够对付,但空缘寺的和尚挫败烛雪后也加入了与它的斗法,面对这样一群道行高法宝好的正道人士,暗焰便显得有些自顾不暇了,形势逐步开始朝有利于人的方向发展。
偏在此时,外围的大队兽妖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齐齐趴伏在地上,胆小的甚至还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众人正自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却猛然听见被三派弟子四面堵杀无路可走的暗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鹰鸣,身上浮现出一层浓郁的黑光,与鹰羽融合;暗焰冲天而起,目光似含有电芒,鹰口一张,一团黑色雷火飞出,打向左上方的段绎,自己则向莫倦秋的方向飞去;段绎早早准备,墨阳神匕悬在胸前,似乎想要接下这看上去不堪一击的黑团;右上方的莫倦秋见如此情况,一边毫不客气用承影刃往暗焰身上“招呼”,一边大喝:
“段师兄,不可硬接!”
段绎闻言一惊,心知莫倦秋不会无缘骗他,所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将身子朝旁移了几分,那团雷火几乎与他擦肩而过,打向了段绎身后的兽群;兽群中登时便有几只凶兽避无可避,沾上了那雷火,连哀嚎声也没有就灰飞烟灭了。纵使是段绎没有接触到那黑火,暗焰的妖力也使他右臂一阵生疼,心中不由万分惊诧。

莫倦秋面对疾冲而来的暗焰不敢有一丝松懈,紧握法宝“承影刃”向魔鹰斩下,却不料暗焰揉和了黑光的鹰羽变得格外坚硬,连莫倦秋这等道行的全力一击,亦是无法留下一道痕迹;莫倦秋脸色有些惊奇,随之右手泛起紫光,意欲再斩上一刃,没曾想暗焰不与他多做纠缠,直接从他身边飞向了空中,翅膀上融入羽毛的黑光此刻又浮了出来,迅速扩大,竟把空中十里内的茂密枝叶腐蚀得一干二净;虽然那些怪树又是立即开始生长,但毕竟范围太大,一时修补不完,场上便出现了一个十丈的光芒区域。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圆月正空高挂,皓辉满地便撒,照得这世间明亮如白昼。
满月夜!
地上血雾不知何时已然散去,但偏看不到赤血影子。
天生地下,一片寂静。
随后,狼嚎,鹰鸣同时响起,悠长与古老仿佛混沌未开之时,天地的第一声咆哮,惊醒了万物,地上无数兽妖屏息,而后仰天长啸。
场上月光笼罩地区,暗焰赤血一上一下,身上月华流转时,鹰狼都发生诡异的变化:
暗焰魔鹰头上的鹰冠在月光的刺激下,迸射出万丈金光,迅速包围了它的身体,映地众人眼睛生痛;赤血一身血色毛皮,竟然缓缓转变成了雪白颜色,只留背上一道从头到尾鲜艳欲滴的血痕。
众弟子眼见这等从未亲历的景象,心中都微感到不妙,正当诸人还惊诧异景之时,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向场上两大魔兽飞去。
齐若嫣四顾一眼,惟独不见了江尘音,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冲天上那道白影大喊:
“师姐,危险快回来!”
但这声音实在太过渺小,很快湮灭在群兽吼声中。齐若嫣脸色发白,猛一跺脚,便准备上前帮助师姐,就在这时,周慕云挡在她的前方,疾道:
“师妹你待在这里,那边危险,还是我去把江师姐叫回来吧。”
秦远涯也是不甘示弱,安慰道:
“齐师姐你别着急,周师兄说得对,让我替你去好了。”
说完不容齐若嫣回话,两人都召出各自仙剑,想要追上江尘音,却不料李萧愁比他们还早,已御剑而去,只留下一句话道:
“秦师弟,周师兄,齐师姐,你们千万不要冲动,我去策应江师姐。”
三人无奈,只能镇守原地,遥望着天空中的两个人影。
江尘音凌宇苍穹之上,面对近在咫尺令世人畏惧的两大魔兽,清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脸色微微发白,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旭月仙剑,平淡如水的眸子里,不为人知地闪过异彩。
不知,它可会感到寂寞?
非人之物,无心无情,或许比人更快乐?
风,不觉中起了。
一身白衣胜雪,染上了点点黑红腥臭的兽血,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江尘音整个人仍旧如误坠人间的九天仙子,衣袂飘飘,衣角和风轻摆,风儿卷起几绺青丝,掠过脸庞。
有些痒吧。
她想。
“咣啷~~”
深深吸气,反手,拔出旭月。
顿时,旭月柔和的淡黄色光芒变得刺目无比,又猛然收缩,如长鲸吸水般聚予那淡若秋水的剑刃之上。
众人屏息,天上地下竟似有一刹时间停顿,这般宁静,除了那个疾飞而来的紫色身影。
江尘音脸色愈发惨白,更无一丝血色,身子悬空手持仙剑,脚踏七星连行七步,握剑的右手上亮起太极图案,旋转融入剑身,旭月倏尔大放异彩,金光遍地森林,形成一巨大的剑形光层,光剑再不迟疑,轰然斩下,狠狠地碰上正在蜕变的赤血身上,声音居然如与钢铁相撞一般;赤血一声痛吼,但这魔兽的禁术岂是等闲,它身上看似柔弱的白毛,竟挡下了江尘音的全力一击。不过禁术施展一旦被打断,便无法继续进行了。
清辕弟子中一阵喧哗,众人再看向江尘音时眼中都带有兴奋与崇拜之情,而晏文轩等人却是微微错愕。
阵中,智空和尚见到此景,轻轻一笑,对云清越说道:
“贵派果真是藏龙卧虎,想不到江师姐她已然突破‘清地’之境,可喜可贺呀!”
云清越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面上浮现一丝忧虑,半晌缓缓道:
“大师此言差矣,江师姐虽已练至玄人境太清界顶峰,但距突破清地境还不足够,此次她以玄人道行使出清地境界的‘诛神魔’剑诀,只怕......”
清辕以剑立派,三大剑诀天下无双,需修行道家真法“玄天元灵道”者才能使出,而且道行至少也要“清地”之境,三大剑诀威力巨大,但若是要越境使用,威力大减不说,对自身伤害也是不轻。
果然,旭月的金色光芒辉渐渐消散,众人这才看见了凌空而立脸色惨白的不能再白的江尘音,她缓缓落地,将仙剑倒地支撑身体,恐怕已无力再战。
赤血魔狼在施展禁术的关键时刻被打扰,又为这惊世剑诀所伤,不免怒极,兽性大发,背上血痕更明显,双目蓦地泛红,射出两道红光,朝江尘音刺去。
远处,正道弟子大惊,想要援助却无法赶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萧愁身上;云琅峰人犹为担心,齐若嫣玉手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抹白色。
说时迟那时快,李萧愁骤然已至江尘音身前,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霍然拔出龙渊,双手持剑,口中念道:
“九天神威,降入凡尘;神剑为引,尽诛邪魔!”
刹那间,月色暗淡,天空中的一处黑暗被撕裂开来,太阳竟在此午夜时分高悬长空:
日月同天,遥相争辉!
林中群兽登时惊慌无比,对于世代幽居黑暗中的它们来说,亮光是算最可怕的事物了;凶兽惧怕接触阳光,日光便轻易逼退了兽群的包围圈。
强烈的天光照耀在龙渊剑身之上,这把上古神兵借助日之阳气,精魂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剑身上一声龙吟骤然响起;李萧愁面色凝重,右手轻挥,一道薄细至极却犹如实质的白光疾驰而去,破开了赤血发出的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在赤血的头上,留下了一条三寸长的伤痕。
“诛神魔”剑诀本就是至刚至阳之法,李萧愁道行又整整比江尘音高出一界,且不论运用纯属程度与威力大小,单看气势,就知道李萧愁引发的剑诀比江尘音的厉害数倍了,竟然能破开赤血那似乎无坚不摧的皮毛,正道众弟子无不为之诧异,但同时士气大振,纷纷赶来支援二人。
便在这时,暗焰魔鹰施展禁术完全成功,目光更加冷厉,一双鹰眼直盯着众人,头上金冠熠熠生辉,叫人不可逼视;暗焰突兀的一声长鸣,月光大盛,一道月华落向大地,附于暗焰鹰冠之上,但那鹰冠在月光刺激下不盛反黯,冠上金光流过身体时,竟被暗焰一身黑羽染黑,而后汇于双翼边缘,暗焰双翼一振,镰刀状的黑光旋向人群。
正道弟子急忙祭起各自法宝,哪知黑光虽然柔软,腐蚀性却极强,道行稍低的弟子手上法宝多被侵蚀地一干二净,两道黑光居然就重伤了四人;各派领头弟子惊怒之下,忙将道行不够高的门人叫入云清越布下的大阵中,余下精英总共二三十人又和两大魔兽战成一团。
李萧愁因为刚刚的一招耗去不少元力,此刻已是额上见汗,原本洁净的紫衣因沾上血污而出现了一团团的黑血块;把江尘音送进大阵交代了几句后,竟连休息也不休息,转身又投入到激斗正酣的战场中去了。
阵中气氛亦是紧张万分,智空看到眼前场景,微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阵;众人见他即将出手的样子,不免隐隐都有些期待,这个与方今正道四位领袖人物同辈又是行痴唯一弟子的僧人,到底有何本领。
智空走向赤血所在,左手一伸,一根棍状法宝豁然出现在他掌中,通体透白,似玉似石,这便是当年行痴和尚游览青州时得到的至宝————乾坤棍,为其一生挚爱,不过在收了智空这个弟子之后,就传给了他。
智空手提乾坤,冲场上人朗声道:
“觉善,觉明留下助我,其他人去对付暗焰!”
这些人多久闻智空大名,也就没有什么异议,除了他刚刚提到的觉善觉明师兄弟,余人都立即加入了与暗焰的战斗中;暗焰在施展了禁术后威力大增,尤其是它的速度,强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方才十几人战它不过,此刻援兵赶到,情况自然大为改观,暗焰就是再厉害,同时对上三十余名要修为有修为要法宝有法宝的正道英才,终是渐渐地被压制了下来。
再看觉善一方,战场竟出奇的安静,赤血从刚刚一开始就注视着智空,还不时发出几声疑惑的低吼,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而智空也仿佛不急着出手,静静地观察赤血。觉善见此情形,微微皱眉,道:
“师叔,这妖孽想要干什么?”
智空也不回话,双眼轻合,低头诵佛,下一刻右手结成佛门金刚法诀,将真气灌入法宝“乾坤”内,乾坤金光大盛;智空挥起棍来,乾坤在空中化作数十道棍影,铺天盖地打下;赤血却仍沉浸在自己的思酌中,又或是根本不相信智空会真对自己下手,竟未做丝毫防备,这样一来,每一道棍影都结结实实打在赤血身上,赤血连连痛吼,吼声中充满了懊恼与惊疑;待棍影散去,它白色的皮毛上已有十几处开始渗血,被鲜血染成片片深红,连口中也溢出血沫,呼呼地喘着粗气。此刻任谁都能看出,赤血已经是强弩之末。
觉善觉明手疾眼快,不会给它留下一丝喘息时间,佛珠与金钹法宝同时祭出,带着两个“卍”字打在赤血两侧,空缘寺真法《大悲般若》的至刚佛力立刻攻入赤血体内,竟将其打回变化前浑身血红的模样。
赤血在蜕变之时受到打扰,威力先去一半,又被李萧愁“诛神魔”剑诀攻击,伤害重上一成,加上无防范时让智空摆了一道,自身灵力又失了两分,此刻被打回原形,威力十不存一,若再不离开,则必被杀;而正道弟子却一心想要将其击杀,为正道立下大功。
可偏偏在这时,强力支持的赤血蓦然抬起了它那双血红的眼睛,昂首向月,发出了生平最后一声长啸:
“嗷~~”
这啸声中的疯狂之意,令所有人心头一震;紧接着,那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的赤血竟腾空而起,跃向堵杀暗焰的人群最密集处,身子在空中毫无预兆的炸裂开来,“轰~~”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顷刻间,地动山摇,它成为了月下最耀眼的光辉。
随后,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红色透明石头,从刚刚的爆炸中飞出,飘向了远方的丛林。
事发突然,场上众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当场死去的就有六人,连李萧愁,段绎,莫倦秋等人也是嘴角带血,受伤不轻;惟有暗焰凭天生警觉与灵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开去。
赤血暗焰相伴万年,感情之深非比寻常,加上被众人所伤,一向桀骜冷静的暗焰再不能保持沉着,锐利深沉的目光头一次变得涣散与悲伤,朝着血色石头飞去的方向哀鸣,像是在为老友作着最后的道别。
暗焰身形终于露出了破绽,在阵中观察良久的江尘音瞬间便发现了这个战机,无声的御剑驶去,来到了兀自悲伤的暗焰身旁,挺剑刺去;旭月万丈光芒,登时惊醒了暗焰魔鹰,它论身体坚韧程度尚不如赤血,倘若中招不死也要重伤;暗焰凝神对敌,靠着它的诡异身法硬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移开几分,那把利剑便无法伤及要害,却仍是穿胸而过,仙家豪光顿时就将伤口扩大数倍,在暗焰身前左方留下一个一寸宽的窟窿。
暗焰一声长鸣,眼神痛楚又暴怒,鹰爪挥动,像是要把眼前女子撕成碎片,但智空等人岂容它肆意而为;智空反应最快,急速移至江尘音身边,乾坤一扫,当即拨开了暗焰双爪;江尘音更不迟疑,把旭月从它体内拔出,再度砍下。
暗焰受了重伤,本就无余力继续战斗,满月又渐渐黯淡,暗焰借助满月之力施展的禁术也要马上维持不住了;权衡之下,暗焰不甘地厉啸,头上金冠光华大盛,流转到黑羽之上化为幽黑,黑光在它的体表形成一层保护,江尘音的旭月斩下竟不能伤其分毫;暗焰双翅震动,身子变成黑色流光疾射向北方。
地面上的种种凶兽商量好似的突然一拥而上,拖住了正道诸人追击的步伐。
阵外弟子长时间苦战体力不支,全部退回阵中,阵内弟子却是一直在养精蓄锐,此刻全体出动自然轻松挡住了所有凶兽;众人心中知道,这些凶兽表面凶猛,没有首领则智慧低下,而且现在斗志低靡,对诸人威胁不大,相信不久就会全部退去,九州此次的兽妖浩劫,亦已平息。
可是此刻阵中气氛却十分颓丧,空缘寺的那些和尚低头念佛,李萧愁等弟子望着外面堆积成山的兽尸与近二十具人的尸首,都是沉默不言。
往年清除兽妖,至多不过才牺牲五人左右,而如今竟死掉了十数人,大多还是各派精英,不论因何原因,对于李萧愁,段绎,莫倦秋等将来掌权的弟子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对正道而言,损失又是何等巨大。同时,一个疑问深深笼罩了在场所有人:赤血的真元跑到哪里去了?魔兽,神兽,圣兽都有真元,是它们一生力量的凝聚,若它们身死,真元便会化作兽蛋,它们就可以从新被孕育诞生,如此生生不息;正道弟子只杀掉了赤血,却因为它的自爆,无人看到赤血真元的去向。
每个人都在思考着,所以自然没有人听到丛林中一声遥远的低沉兽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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