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洪波飞涛至,风流一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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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芷容刚要踏出帅府门口,突然觉得头—晕,连忙扶住门框,这才不至于跌倒。文天籁想上前搀扶,却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敢把手伸出去。
过了一会儿,方芷容才清醒过来,笑着对文天籁道:“我没有事,我们赶快点兵出发,时不待我!”
文天籁点点头,却不迈开步子。芷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于是就先走到马旁,扶着马鞍上马,见文天籁也上马后,就道:“我们出发吧,侯爷,请问你有什么破敌的良策?”
文天籁苦笑道:“良策何在?我也不知。眼下我们可做的,就是赌上一把,不需任何计画,现马上带兵杀向敌营,看敌人会否退缩而已。幸好贵家少主心思周密,安排妥当,否则的话,我们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
见芷容一脸不解的样子,文天籁一边策马一边解释道:“我虽不喜贵家少主冷酷无情,但他智谋之广,的确是当世罕见!你道他对北西联军毫无应对之法么?也许你身在局中反而不知罢。据我军细作探知,贵家少主已经邀请宗望和练锋芒两人,带着各自的兵马,偷袭襄阳和江陵,实施围魏救赵的战术。”
“战如风和帅英旗两人害怕自己的城池被夺,必然不敢在鄂州多作停留,希望能尽快离开。因此他们也才图穷匕现,希望利用水攻一举将鄂州毁灭,一方面让我们丧失鄂州这战略重镇,另一方面也解除追杀之忧。”
“依我看来,倘若我们行动快捷,赶在决堤之前将他们缠住,他们不知我们已起分裂,以为我们只是先头部队,大军还在后头。由于决堤是他们的最后一招,这招一失他们就无士气可言,为了避免我军的追击和尽快退回各自城池,他们必然会且战且退,这样我军就可以不战而胜。”
方芷容听后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确实不知宗望和练锋芒已经出兵,看来割让四州给他们委实奏效;喜的是终于有办法解救鄂州百姓。
但她转念一想,却又发现其中大有破绽,问道:“侯爷,此行我们是否过于冒险?虽说北西联军的后方受到袭击,他们无心恋战,但万一他们在路上设下埋伏呢?以战如风和帅英旗的才智,他们不可能不防备我们出兵啊?”
文天籁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因而我们才要赌上一把。名将之间的较量,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凡是人皆料到之事,他们不仅能料到,而且还能反其道而行之。毕竟名将都是非凡人,他们的想法都大异常人;而且,他们英雄惜英雄,总把对手看得过高过重。战如风和帅英旗也不例外。”
“倘若他们的对手是普通将领,他们肯定会设下埋伏,等待对手上当,因为普通将领必定会去阻止他们决堤吧;可是他们现在的对手是贵家少主,他可是非同少可的对手,普通的圈套又怎会上当,战、帅两人应该不会自讨没趣,设下埋伏等他吧。倘若真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趁敌军猝不及防,立即进攻,吓跑敌军了。让上天保佑我们吧!”
方芷容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当日文天籁也是利用这种名将对阵的奇特心理,来拖延战如风进攻的。那时候,他依仗的就是自己和龙雪皇的亲密关系啊。不管何时何地,自己还是要和他紧紧地连在一起么?连这次冒险的关键也不例外的。想到这里,芷容一阵心疼,不敢再想了。
在帅府外面,刚刚病愈的呼延霞飞正等着,而他手下的一万三千人马(鄂州城原有一万八千人,其中三千人马由折德卿率领在外,另外又有两千战士阵亡。所以现在只剩一万三千人了。)早已严阵以待。人人均知此战非同小可,事关全城百姓生死,偏生敌军又强大无比,心下无不忐忑。
呼延霞飞低声对文天籁道:“师继勋已经逃跑了。”
文天籁点点头:心想:当初自己不把事情缘由告诉师继勋是对的。像他这种人,一听到这消息必然仓皇失措,自乱阵脚。到时迫使敌军提前动手,反而误了大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和方芷容一起走到众将士面前,猛地脱去上衣,**右臂,振臂高呼道:“好男儿,从我杀敌保家室!”他的言语朴实无华,却藏不住那腔壮志凌云。
众军素知文天籁温和儒雅,想不到他也会如此激昂。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齐声欢呼道:“好男儿,从我杀敌保家室!”声若爆雷,响彻四野。
文天籁见军心已定,便纵马前行,文天籁和呼延霞飞紧紧地跟在他身旁。士兵们都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一万三千名战士,但见人人神色肃穆,兵器紧握,其气势,直如白虹贯日,直冲云霄!文天籁决意从江上出发。他带着人马直奔水师营,夏隆基早在那里等候。他看着南军一一登上大船,一言不发。待方芷容从他身边经过,准备上船时,突然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方芷容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文天籁望着夏隆基那魁梧的背影,心中自是一凛。
文天籁打算沿汉水接近敌营后,再于岸边登陆,突袭敌军。方芷容明白他的用意,留着船只在旁等候,万一发现敌军已经决堤,也可以立即带兵退回船上,以避免损失。只是,倘若真的碰上了决堤的大水,不管行动怎样地迅捷,总是难逃劫数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着文天籁上了船。
呼延霞飞一直跟在文、方两人身后,他十分奇怪,心想这两人怎么又走到一起呢?难道那些谣言不是假的?可方芷容明明已经是和龙雪皇在一起的呀,唉,我真不懂这些。呼延霞飞由于面丑,没有什么女人缘,确实不了解情爱的东西。
方芷容站在船头,一声不发,默默地看着前方。她什么都不想,因为这时想什么都会浮现他的影子,都会觉得痛心。她想让脑海里空白一片,却怎么能够呢?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轻声的咳嗽,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文天籁来了。只见他满面通红,嘴巴紧闭,却又似乎想说些什么。
方芷容微笑道:“侯爷,你有事要相告么?”
文天籁这样被她一问,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紧张,一连吸了好几口大气,才结结巴巴道:“芷容,我……我有句话想……想对你说的……”方芷容依旧微笑道:“侯爷请讲。”
文天籁又再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巴张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然后他就长叹一声,道:“没有什么,我还要让士兵准备些东西,我要告退了。”说着,就离开了芷容这船。
芷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口也动了一下,但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大约过了一刻多,船只停下了靠岸。文天籁却只点了五百士兵上岸,方芷容愣了一下,却不多言。五百士兵迅速登陆,向敌营赶去。由于大家都没有披上战甲,步履轻盈,行军的速度甚快。
一边走,芷容一边暗中祷告。大约走了半里的路程,沿路不见敌军的巡哨和埋伏,士兵们无不庆幸。突然就听到前面传来山崩海啸的声音,似是有千军万马杀来,又似是雷神震怒,发出霹雳的声响。
文天籁大叫一声,立即命令全军尽快退回船上,大水来了!方芷容却犹自在那里发呆,心想:终于来不及了,终于还是来不及了。她不敢想象大水来了之后的惨状,双手抓住马缰,只是在那里发颤。
文天籁回过头来,发现方芷容毫无反应,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立刻冲到芷容面前,牵着她马头缰绳就望船上跑。方芷容倒也没有做声。他们跨下坐骑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脚力甚足,但马跑得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水流的速度?眼见江水滚滚而来,那白茫茫一片的水光离他们已经不远,文天籁大叫:“抱紧马头!”话犹未完,一个足有一个人高的浪头打来,方、文两人浑身湿透,但幸好没有掉下马来。
可那些没有马匹的小兵可就惨了,他们求救着,挣扎着,被决堤的大水冲得七零八落。五百人的部队,竟然在一瞬间被水冲得无影无踪了。
方芷容眼见如此惨状,想起童年潮州发大水的那一幕,不由得心胆俱裂。这时又一个巨浪打来,芷容抱不紧马头,竟然被水冲下马来。
文天籁见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立即放开抱紧马头的双手,飞身跳入水中,一把抓紧芷容的手,不让她冲走。但文天籁武艺毕竟低微,加上水性不高,在水中极难立足。当第三个恶浪打来时,文天籁立足不稳,眼看就要被水冲走。
文天籁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手还和芷容紧紧相握,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想:这样也好,能捉住她的手,还能和她死在一起,我今生也无憾了。浑浊的水流扑面而来,文天籁却不愿合上眼睛,紧紧地看着芷容,手抓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猛然伸出,分别抓住两人腰间的勒带,用力一托,竟然把两人举出水面。文天籁回头一看,原来是呼延霞飞特意来救他们了。
呼延霞飞是北人出生,到了南方后,虽然苦练水性,但怎么也学不会。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直暗中留意文天籁的安全,一见他为了救芷容不惜以身赴险,连忙出手相救。他身体粗壮,身高将近一丈,江水只是淹到他的颈部。他武艺高强,马步沉稳,这样滔天的水势居然也冲他不倒,硬是给他托着文、方两人向着船边走去。不料上头一根大木顺水飘来,呼延霞飞不知,竟被这大木撞到腰间。他疼得狂吼一声,身子猛地晃了一晃,但双手仍然托起文、方两人。
这时,一些本身在队伍后面,逃得又较快的士兵已经登上船只,他们远远望见文天籁三人遇险,连忙架起战船前来救援;另外还有一些奉命看守船只的士兵也纷纷拿出大量的绳索、挠钩和渔网,将被水冲走的士兵一一捞起。
这是文天籁的细心之处,他知道此次出兵风险极大,为了以防万一,他在船只上放置了大量救生的物资,在这个时候终于起了很大的作用。
却说那水流湍急,船只一时无法靠近呼延霞飞身边,文天籁看见呼延霞飞面色苍白,知道他受伤非浅,连忙道:“呼延将军,快把我放下,你救芷容小姐上船就可以了。下游有我们的船只,我不会有事。”
呼延霞飞没有说话,但他坚定地摇摇头,托着两人继续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呼延霞飞额头上的汗如黄豆般大小,嘴唇也咬出血来,但始终没有放下托着两人的手。方芷容和文天籁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时,前来救援的士兵见一时无法接近呼延霞飞三人,便心生一计,将几只大船一字排开,船与船的空隙用渔网挡住。那些士兵高声喊道:“呼延将军,您直接飘过来就行,我们会网住您的。”

呼延霞飞坚持在水中行走,是因为害怕被水冲走,自己水性又差,不知被飘到那里。如今见到自家船只已经做好准备,也就不再坚持。当下一个大浪打来,他就顺其自然,让身体随着水流飘下去,很快就撞到渔网之上。
士兵们合力把三人捞起。不料那渔网极为陈旧,竟然撑不住三人的重量,竟然当场破裂。幸好呼延霞飞眼捷手快,大喊一声,双脚重新立在地上,双臂一发力,竟然把文、打两人抛上船里。但呼延霞飞也筋疲力尽,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雄伟的身躯缓缓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几根挠钩同时伸出,搭在呼延霞飞身上。几名士兵同时发力,终于将呼延霞飞捞上船来。呼延霞飞一上岸,一口鲜血就直喷出来,甲板之上,鲜血淋漓。又见身上有不少地方被挠钩钩破,鲜血直流。
文天籁忍不住上前把他紧紧抱住,失声道:“呼延将军,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方芷容在旁也是感激不已。
文天籁和几名士兵一起把呼延霞飞抬进船舱里,脱掉湿衣服,换上干净衣服,自有人来替他治伤,忙活了一阵子。外面突然又再传来轰轰的水声,紧接着,船只也拼命颠簸起来。
文天籁想起方芷容还在外面,便悄悄地走了出去。他刚一出船舱,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天地之间皆是莽莽苍苍的滚滚洪涛,直如千万条暴虐的怒龙在吞噬万物。数不尽的巨浪翻滚起伏,少的竟然也有数丈之高。水流湍急,竟不下于瀑布从高山直扑下来的迅猛。大水带着万马奔腾的气势,发出惊天的雷鸣,直向鄂州撞去。这水比起刚才他们所遇的水流,直有云泥之别。
“他们……他们决的竟然是长江堤围啊!”文天籁用近乎呻吟的声音喊道。之前文天籁他们所遇到的大水,竟然只是因为部分汉江堤坝承受不起洪水的压力,决堤而出的一小股汉江水。倘若刚才他们遇到现在的大水,哪怕呼延霞飞再有本领,三人也是尸骨无存了。
猛然远处一声巨响,把文天籁从惊噩中唤醒。他四周一看,发现方芷容正站在船边。她浑身衣服湿透,都紧紧贴在身上,身体曲线暴露无遗。她身段极佳,如今更是美不胜收,但她却丝毫不觉,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鄂州。
文天籁走近她的身边,只听她凄然道:“江夏陷落了。”
文天籁心头一震,但见在滔滔江水下,江夏首先承受不住,四丈高的城墙顿时倒塌,刚才的那声巨响就是城墙倒塌的声音。江水肆无忌惮地冲进江夏的各个街道。江夏的百姓犹然不觉;待发现时,大部分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大水冲走。一名老人看到铺天盖地的江水向他扑来时,只是来得及说了一句:“水来了。”就立即被水冲得无影无踪了。大量的房屋不断地倒塌,一些手脚较快的百姓即使能逃上屋顶,也纷纷倒在水中。江夏古城,顿时消失在一片汪洋大水中。
文天籁想安慰一下芷容,但什么也说不出。
至于江北的汉阳军,这时城里早已惊慌一片。虽然文天籁修筑了第二道城墙,起了一时阻隔之效,但大量的江水还是通过地下水道涌了进来,汉阳城水深三尺。人人纷纷逃向汉水边的港口,发现那里有大量的战船在那里停泊,于是就你推我踩,争相逃上战船。大量的人跌倒在地,被活活踩死,血肉模糊;也有大批百姓被拥挤的人群挤落水中,一时间,哭叫声、争吵声、打骂声、求救声,震动整个天空,竟连远处的文、方两人也可以听见,其状惨不可言。
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天理和良知可言,妇女、老人和小孩由于体弱,根本就争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或是被人推倒,然后践踏而死;或是被人推落水中,然后溺水而死。总之,虽然约有四、五万人登上了战船,但大部分都是男丁。
眼见后续的人群仍然源源不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各战船就起航了,根本不管还在岸边的百姓。
就在这时,第二道城墙也终于抵挡不住了。随着第二声巨响,大水瞬间就淹没了整个汉阳。还没有上船的人群固然是全被水冲走。而装满了人的大船也有好几只被掀翻。在一大片水域内,竟然尽是落水的人群。
大半百姓们逃不到渡口,也各寻生路。靠山的爬上了山头,居住在楼房的登上了楼顶,无处可去的攀上了附近高大的树梢,就连平时隐蔽洞**的毒蛇也成群结队爬上地势较高的山岭、树干。但这些又有何用?
大水来了,在房屋倒塌时,原本文弱的书生不知那来的气力,竟然把大梁扛住,让娇妻带着孩子走;
大水来了,看着席卷而来的恶浪,老人紧紧抓住老伴的手,嘴角微微笑着;
大水来了,兄弟俩不顾一切,用大木护着木门,想将水挡住,护着惊栗不已的老母亲;
大水来了,丈夫夺门而出,丝毫不顾还在床上哭喊的妻儿;
大水来了,老人躲在老伴身后,不停地发抖;
大水来了,兄长踩着弟弟的肩膀爬上了树,却没有抓住弟弟伸出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水冲走……
而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一刻之间。大水仍在汹涌澎湃着,但汉阳和江夏,这两个古镇,方圆十多里的土地,已经永远在汉江平原上消失了。而两镇共二十四万七百六十七名百姓,大概也将永远地沉睡水中吧?
看见有人死去,应该会伤心吧。即使那人与你素不相识,但在某个地方,也一定会有人为他伤心吧。看见一两个人死去是这样,那么看见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又怎样呢?那不是悲伤,也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绝望和无助啊!为什么,我们会对自己的同胞这样的残忍,这样的无情呢?当年异族乱华的惨状,数十年来无尽的战乱,难道还不够,还要更多人牺牲么?
文天籁一边感叹着,一边从士兵手中接过一套衣服和软甲,要让芷容换上。
文天籁心细如发,他考虑到此行万一遇险,必然会弄湿身子,自己倒无所谓,但芷容毕竟是大姑娘,衣服弄湿后诸多不便,于是临出发前,他还特意准备了一套女子的衣服,现在正好供芷容使用。
方芷容没有接,她双目仍呆呆地望着远处,看着一艘又一艘战船从汉阳港中驶出。
文天籁捧着那套衣服,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干巴巴地在那里等着。
良久,才听到方芷容幽幽道:“水势这么大,他应该来得及撤退吧?他做事那么周密,应该没事吧?唔,又有多少百姓能从这次劫难中逃出来呢?”
文天籁心头一震,一时竟然无法回答。
这时,从汉阳逃出来的战船在汉水上行驶着。说也奇怪,虽然是仓皇逃出,但船列倒也井然,而且还是一副战斗队形的样子。由于汉水下游被决堤的长江水所阻拦,他们只好把船只驶向上游。
不知何时,从汉水上游突然飘来无数的罐子、坛子、瓶子,它们都敞开着口,里面黑乎乎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它们分布在整个江面上,很容易就和战船相撞。
瓶子固然是一撞就碎,而坛子和罐子碰到后也自然反转,里面都流淌出黑色的黏稠液体。不到一顿饭工夫,那液体已经散布于长达数里的大江之上,并把船队统统围住,而船上之人犹然不觉。
猛然,汉水上游又驶来无数战船。那些战船离那些黑色液体远远的,似乎害怕什么似的。战船之上密布手持弓箭的士兵。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顿时万箭齐发。那些箭头都裹着厚厚的一层布料,那布料染满了桐油,点燃之后,顿时烈炎熊熊。成千上万枝火箭落在江面上,水面上登时燃起燎天巨焰。
那些黑油遇火即燃,分布又广,迅速吞没了所有从汉阳逃出来的战船。船上即时发出撕人心肺的惨叫声,可怜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身处大江之上也会被烈火焚身之忧,他们想逃命,可战船四周无处不是火海,根本就无路可逃。他们只有不断地发出无助的求救声,在烈火中慢慢倒下。
大火在疯狂地烧着,燃亮了整个天空。
“哈哈,哈哈……”在大江之上,看着这人间炼狱,却有人开怀大笑。那人却是大西名帅帅英旗。
只见他一反平日的阴沉,在狰狞大笑道:“龙雪皇这厮,奸滑多端,却挡不住滔天洪水的进攻,也自然想不到水上居然会起火。这次水火夹击,试问天下有谁可挡。龙雪皇啊龙雪皇,你能败在大西第一名将和北国三大名将之一的联手下,也算死得心服口服吧?用整座鄂州城为你送葬,也对得起你的身分了!哈哈哈哈!”
不仅是帅英旗,在船上也有不少士兵在欢庆胜利。毕竟不用任何牺牲,就可以全歼天下闻名的龙家军,眼前惨状哪怕再可怕十倍,也无阻士兵的喜悦之情,他们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互相拥抱,有的甚至玩起杂耍来。
相比之下,战如风却面无表情,他仔细地听着那些燃烧战船上传来的声音,不禁眉头一皱,怎么都是荆楚口音?虽说龙家军也有相当部分是荆湖降兵,但即使加上城中守军,也不应该有如此多荆楚人啊。这其中有何玄机呢?
当初据自己计算,龙雪皇必定会看出已军的决堤放水之计,而他应付之法自是将计就计,以水战破水攻。反正堤坝一旦被破坏,千里顿成泽国,唯有船只才能行走。神武大军不习水战,而大西虽然有一定水战能力,但比起南军和龙家军来,只怕还有相当差距。
倘若龙雪皇在城破之时,趁联军不备之际,突然以水师进攻,只怕联军是无法抵挡,因此须有应付之策。幸好自己带来大量产自西域的猛火油,将它们装进各种容器中,让对方船只把它们掀翻,散布于大江之上,再用火箭射之,敌人必定会全军覆没。
自己一直按兵不动,除了要待江水水位继续升高外,还希望天气变晴,易于生火,好一举火烧敌船。
而这些眼前这些战船虽然井然有序,但似乎过于明目张胆,不似龙家军的平常举动,而且总觉得龙雪皇似乎败得太快了,心中始终有点不踏实。
有心想进一步了解情况,可惜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自己船只离对方实在太远,什么都看不清楚。加上现在敌船都差不多烧光,也只好作罢了。战如风一时沉吟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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