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举起手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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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醒来后,简小楼却如平常一样,神色间依旧如往,甚至在那眉宇之中,积郁三年已久的深刻愁绪也淡漠了不少。只是只有南帝知道,在每当静下来的时候,简小楼便不由自主地失神伤往,往往是呆呆的陷入沉思,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心神不受了控制,脑海中的那些过往的记忆,纷纷浮上表面,就如同大雨过后的湖溪,沉淀的物事便泛起显现。这人心又何尝不是这样,以前心中的苦痛都深深地压在心底,以为这样随着时日的流逝,总有一天也是要糜烂在不知不觉中,但谁又能知道,一旦那打击过于沉痛,任你再是淡然从容,那苦楚也是汹涌而来,毫不留情地将你淹没。
所以说,这情最是无形锋利剑,杀人无声,毁人无形,且偏偏你知道,却又无从抗拒。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也稀松如常,简小楼的表现实在看不出半点异常,但越是这样,南帝就越是心慌难安。苦痛没有发泄,伤害的往往是内心,而且伤之尤甚。
想劝上几句,但多是无从说起,而心痛之下脱口而出的几句安慰话,得到的却总是那句话。
你放心,姐姐好着呢。
真的是好着吗?神色无异,但那越发深刻的积郁,又怎逃得过南帝的犀利眼神。然而这又如何呢?南帝着实不知所措。唯一会的几句安慰话也早已说的烂掉了,而那言行间的关切却无法打开简小楼的心扉。现在的她,就像一栋封闭的小楼,外人无从入内,而里面偏偏又燃着炭火,那越渐浓厚的煤气最是无形杀手,可里面的人儿却视之无物,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渐渐的,神智开始不清。
这样下去,简小楼早晚会垮掉的。
每天一大早,南帝就来到简小楼处,白天一直陪着她,尽说些开心有趣的事。晚上,也是南帝陪着到深夜,然后才回去。
走在无人的小路上,晚风吹拂。金海是座沿海城市,经济发达,尤其是近十几年,单单是人口和城市规模就翻了好几倍,现在的金海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府。在几百个人口过千万的大城中,它便是其中翘楚。若仔细想来,恐怕只有首都上京才可胜它一筹吧。
规模的扩大,以至城市边沿都靠上了大海。而若非是政府的有意控制,恐怕此时的沿海郊区早是楼房林立,商店如潮,哪还能有此刻这样的静谧场景。
这样说起来,这里也算是黄金地段了。在日益繁华的金海,要想找个如此安静且有空气清新的地方,着实不易。
可惜这里偏偏就是特殊,因为一条臭不可闻的大河把它与大陆隔离了开来。几年的河段整顿也没能将之清理干净,相反,这河流污染是越来越严重,乃至如今的那条大河早已绝了生机,单看那浓稠如墨的污水,便已叫人反胃,如果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个什么小鱼小虾的活着,那还真该捞到科研机构好好研究研究。不过还好,大海刮来的大风正好把臭气吹走,要不然,这里哪还能住得下人呢。
南帝走着走着,脚步不由越发缓慢,而且还带着几分沉重。这一天下来还真是累,可惜她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偏偏又让人感觉焦躁不安。扭了扭脖子,有些僵硬的脸庞被海风一吹,顿时轻松了不少。一伸懒腰,身上啪啪啪地响个不停。
“唉,真他妈舒服!”轻轻地暴了句脏话。
冷月高挂,现在已是深夜两点了。夜深的时候,这块本就突兀空旷的地方更觉荒凉,与河对岸的灯火辉煌不同,这里……简直是黑灯瞎火。唯一还可以照亮小路的几盏路灯也是残破不堪,哐哐哐!铁皮拽着摇摇欲坠的灯头,在海风中撞击着灯杆,声音刺耳难听,特别是在这么夜深人静的荒凉地方,更显突兀。

虽然已经走了几次夜路,但南帝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摇晃晃。这不,一不小心就差点歪到水坑里了,南帝气愤地一脚踢在身边的路灯杆上,还没等他察觉过来,只听哐当一声,眼前一暗,却原来是倒霉的灯头被他一脚踹了下来,正好砸在南帝跟前。踏步往前,满地的碎玻璃哗哗作响。
南帝也没多想,破坏公物?笑话,他可没上过什么学,这个……太过高尚,他不懂!再说了,谁叫那东西跟没吃饱饭似的在这儿装神弄鬼地呻吟,听的南帝心里慌。是以,一脚给了它个方便。
嘿嘿,虽然黑了点,但那该死的声音没了,还行。看了看前面隔了老远的另一盏路灯,凭着过人的眼力,南帝明显看到那破烂的灯头也似这个一般被铁皮拽着一下一下呻吟。
靠!这金海怎么说也是个发达的国际大都市了,怎么这里还跟贫民窟似的,连盏灯也舍不得装上。直接问候一下市长他老婆,南帝邪恶地一想,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还没等这笑声沉静下来,突然不远处的一片小丛林里一片晃动,接着就是几声哗哗声。南帝反应可够快的,刚见动静,他便已嗖的一下蹿了过去。
“站住,你,你是……你他妈的是人是鬼,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一个狰狞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就是一个强壮如牛的大汉从丛林里站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正抓着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管正对着停滞不前的南帝。
靠!这么倒霉,想打劫我?不像,倒像我打劫他。莫非是山贼?这啥年代了。
南帝骂道,那他妈的市长怎么当的,半夜两点都有人拿着枪来指着我,怎么说我以前也是阿飞党的老二啊!被人这么拿枪指着可真够衰的。
“你,你别过来!”那大汉紧张地盯着站在黑暗里的南帝。
说话的语气怎么带着丝丝颤抖?搞不懂。不过来就不过来,看你咋办,南帝心想。
见对方真没过来,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片黑暗当中,既不走也不说话,这情形在大汉看来委实诡异了些。本来心里就有些慌张,现在这么一折腾,心里又开始打鼓了。挣了几口气往南帝看去,本想尽力看清什么,但只见眼前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大汉胆子很小,但又偏偏喜欢看鬼故事,这下不由想起往日看的那些恐怖故事。于是,这脑袋一联想,连带看着眼前的情形也变了。大汉仿佛看见那黑暗中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只待他一稍不留神就将他的脖子咬断。想到这儿,不由打了几个冷战。本来还有些胆气的大汉此刻因为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心神更是忐忑不安。
说起来,他也够倒霉的,今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竟然跟着几个脑袋发热的兄弟去抢劫银行。原本以为自己手里有枪,那钱还不是直口袋里倒就是。谁知当他们大喊“打劫!女的蹲下,男的趴下”时,一个个看他们像傻瓜似的。被尼龙袜勒的脸发紫的他,当时更是气的脸色冒火。他妈的,这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老子是来打劫的,但竟然也有人看不起。亮了亮满身的腱子肌,如牛大汉哐哐哐的几下就来到了一个斜着眼看笑话的小白脸面前。怎么说他这一身肌肉也不是伪造的,就这么掐着人家的脖子提了起来,任他手捶脚踢,就是不松手。
别看这大汉一身肌肉,长的威猛张狂,但因为胆子小,平日里尽受人气。但他毕竟不是个懦弱的主,常这样受人欺负,心里也说不好受。几次想表现出自己威猛的一面,但别人只要一发狠,他就心里发虚,气势一泄也就只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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