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鬼首查文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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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啦!你知道吗?昨天咱金陵城天生异相,昼变黑夜,金龙行空,你不知道当时那个黑呀,我要进房间却一头撞到墙上,你们看看,我头上这个大包,就是当时撞的,妈呀疼死我了金陵市西南角货贩区张胖子,一个胖的球一样的丝绸商人站在街道上口沫横飞,骄傲地向众人展示金龙,噢不墙壁给他留下的纪念。
当时整个金陵都黑锅底一样,除了瞎子谁会看不见?诺大金陵城沸沸扬扬,厅堂楼所,街道店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在议论此事。胖子此举倒也不显得突兀。
却有一个声音阴恻恻响起:“张胖子,你大概是吓的想拱到床底下去吧?”
胖子立刻像被蜜蜂在狠狠扎了一下子,跳了起来,挥舞着胖手大嚷大叫起来:“你这个瘦猴子,怎么老跟我作对?我害怕……难道你不害怕吗?”
众商贩无不哑然失笑,讥讽胖子的人瘦弱矮小,却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与狗熊一样的张胖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是张胖子的死对头,盐商肖安通,两个人所作生意风牛马不相及,可是见面就吵,跟上辈子有仇一样。
肖安通瞥了一眼张胖子,对他的虚张声势不以为然,他对张胖子的底细比谁都清楚,知道他不敢动手打人,就是打人也不一定是自己对手,慢条斯理道:“我当然也害怕。”
张胖子气的脸都红了,像喝了三斤沉年老酿:“父老乡亲大家评评理,他也害怕,居然笑话我……”
“我害怕,但是我却看见金龙最后去了哪里。”盐商肖安通镇定自若道。
“你说你说,去了哪里?!不说出个名堂来,今天我跟你没完!”张胖子居高临下点着肖安通的脑袋吼,却被肖安通一巴掌扇开,“秀水河畔郑王府,全金陵大概就你这个脑袋长角的胖子不知道……我还知道金龙扑到郑王爷身上!”
张胖子恼羞成怒,就要拔拳打人,肖安通嘿嘿笑毫无惧色。眼看两大高手就要巅峰对决,展开一场血战,却得别的商贩拉住:“算了,金龙入帝王家是件好事,你们打个什么劲?小心巡城司的差官抽你们鞭子。”
一个老年商贩叹道:“郑王爷生具帝王之相,又得金龙附体,本是好事,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郑王爷不是太子啊,太子那个脾气,岂肯干休?唉,老天保佑,他们可别闹起来,现在这年月,人如狗豕,他们一但起了分争,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一阵冷风吹过,各个商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连正在弓张弩拔的张胖子和肖安通也噤口不言,这天,恐怕真要变了……
“金陵自古有帝气,这一次金龙和体郑王爷,倒也和乎情理,要是和体你我之辈身上,恐怕就大大不妥与货贩区人间天堂之别的秀水河畔一座达官美宅里发出与商贩们同样的议论声。
这里是工部尚书查文徽的豪宅。查文徽,南唐休宁人。官至枢密副使(相当于副国防部长)。讨伐平建州王延政的时候立了大功,于是升迁为建州留侯。当时,吴越的军队占据了福州,文徽带领军队攻克了福州。入城以后,他安抚百姓,但是不幸被陷在埋伏之中被俘虏,后被遣回。
中伏被俘,本来是很丢朝廷脸面的事,而他只是平调工部尚书,自是深受受皇帝赏识。为留金陵官员职务最高者。
他的府邸虽不及郑王府那样的广阔气派,精致幽宁有过之而不及。一个小巧别致的小亭位于园子中央,立于亭中,满园美景尽收眼底。亭悬园子主人手书远眺亭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酣畅淋漓,显示出园子主人具有高深的素养。
此刻园子主人,南唐一品大员,工部尚书查文徽查大人正在远眺亭中款客。
查文徽在人才济济的南唐文坛亦属佼佼者,他才华横溢,一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曾得到文坛领袖皇帝李璟的青睐。他相貌堂堂,三缕乌黑长须飘洒胸前,隐有出尘之象,单看相貌,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高官被百姓冠以“五鬼”之首的骂名。
晴空万里,金风微拂,查文徽舒适地半闭眼睛,半晌才手捋胡须道:“诸位大人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大人远见卓识,实非常人所及,要不是大人提醒,我等还在梦中。”左光禄大夫,尚书省侍郎冯延巳马上接住查文徽的话奉承道,他与户部尚书冯延鲁是同父异母兄弟,却冰炭不同炉,分属两党。
人无行,冯延巳亦是南渡文人名流,以善于阿谀奉承著称朝野,不过与更善于巴结皇帝的查文徽相比,功力略逊半筹,一直屈居查文徽之下。
“是啊是啊,亏司徒大人提醒。”冯延巳开了口,其余几个官员怎么能够不心领神会,同时站起来向查文徽深施一礼,口称,“大人救了我等性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好像金龙砸在他们头上,而尚书大人赶开了金龙,救了他们一家老小性命一样。
“呵呵,诸位大人多礼啦,我等同朝为官理应互相扶持嘛。”查文徽笑道,得意洋洋,微微摆手,令这些达官坐下,却不说话,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品茶。
尚书大人摆架子,众官只好把乞求的目光转向冯延巳,除了查文徽,这里的人,官最大的就是他老兄。

冯延鲁瞅着查文徽的一举一动,想从大人的神态中看出点端倪,他失望了,敬仰之情却油然而生:老前辈就是老前辈,脸皮功夫真是炉火纯青,令我等后辈望尘莫及。
他小心翼翼道:“查大人,金龙降临,金陵城无人不在谈论,我等该怎样向皇帝奏报?我等无以为计,请大人指点。”
司徒大人睁开眼睛,却没有瞅向热切期盼的官员,而是投向碧蓝的天空,幽幽道:“要变天拉……”
冯延鲁等面面相觑:这么好的天怎么会……
“大人的意思是——”“慌什么!”查文徽蓦然睁目,“洪州现在恐怕知道的比我们还清楚。”
“啊——大人……”
“你们呐,”查文徽摇头,对后辈的驽钝大不以为然,“你们以为皇帝会把金陵抛到脑后,置之不理吗?慢说金羚是旧都,单凭金陵的战略地位,皇帝也会严加控制,不知有多少人暗中与洪都关联密切,还有太子,本来他就对郑王爷心有芥蒂,金陵城到处都是他的暗探,如今金龙事起,最关心的恐怕就是他,我们金陵马上会更热闹了。”
众官员额头都渗出汗水,查大人见识果然高人一筹,在金陵任职比在洪都舒服多,每天不用爬五更,起半夜上朝,也不用应付皇帝老子发神经,进行突击检查,还可以更方便地捞油水,加上一个从来不进朝堂“知政事”的郑王千岁,小日子过的要多滋有多滋。没想到依然处在重重监督之中,还有动辄杀人的太子!
汗出如浆。
查文徽瞅着下属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暗喜,他对结党研究颇深,一个好党魁就应该让下属有所怕,有所求,有所望。皇帝自从割让江北土地给周,迁都洪都,身体每况愈下,皇帝宾天,朝中将又是一番天地,为了荣华富贵,得赶紧扩充实力,现在正是个让属下表明态度,站队的好机会。
“皇帝陛下身体欠安,洪州那里晋王主持朝政,可是晋王仁厚,挡不住太子四处插手,朝廷……唉,昨日司空大人给本官来信说,太子把右虞候率府陶懋炳下了大牢,说他贪污受贿,如果不是陈觉大人求了皇帝,恐怕陶大人…文徽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摇头叹气。
“治大国如烹小鲜,太子怎么能如此乱来?”冯延巳愤愤不平道,“陛下待下宽仁,我等无不戮力拥护,一但太子当了皇帝,凭他那个脾性,我等哪里能有活路?还不如早些告老归田的好!”
“大人说的是!”俱有心病的众官员纷纷起立慷慨陈词,“满朝皆知陛下不喜文献太子弘冀,只是太子占了皇长子的便利而已,陛下才不得不封他为太子。”又齐向查文徽鞠躬施礼,“查大人,古传位有立长之准,更有立贤之说,肯请查大人上书陛下陈词,我等不才愿附骥尾,共靖朝廷!”
文徽满意的点点头,属下热心为国的激烈情怀让他很满意,真是一群好人,虽然笨点,笨不要紧,自己稍加点拨即可,“陈觉大人的意思也是觉得太子不足重望,不过本官听说陈觉大人想拥戴皇七子湘王从善为太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刚刚还在慷慨陈词的冯延巳等人都望着他,不吭声,令他非常恼火,他啪的一拍栏杆,怒道:“你们怎么这样糊涂,陈觉是想邀拥立之功,一但皇七子从善即位,他就会一手遮天,哪里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查文徽一时气急,竟然忘记喊陈觉的官名,虽然他与陈觉臭气相投,但是遇到争权夺利的大事无不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当官之人对于官位高低特别敏感,冯延巳等人眼睛豁然放出光亮,他们都明白了查文徽的意思,查大人也想邀拥立之功,而拥立的对象无疑就是差点被金龙砸死的郑王千岁!查大人真是高瞻远瞩阿,郑王千岁好人啊,比现任皇帝陛下更好的好人,一但他当了皇帝,我等这些拥立之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郑王千岁为人仁孝,诗文紧随陛下之后,精通国事,克己宽人,体恤下民,我等愿跟随大人辅佐郑王千岁开一代伟业!”众官员吼道。
查文徽满意地点点头:“我等此次上奏章就是要旗帜鲜明地表明我等拥戴郑王千岁之心!”查文徽目光如炬扫向众官员,待众官员发誓起咒戮力同心后,查文徽才杀气腾腾道:“我等生死存亡,荣华富贵尽在此一役中,来不得半点马虎!我等的敌人不但是陈觉匹夫,还有太子弘冀,延巳,你待奏章写好,立刻亲赴洪州,将奏章上奏陛下!”
“是!”冯延巳跨前一步,扬声应道。
“太子为人沉默寡言,遇事刚毅果敢,心毒手辣,查某料他必会对郑王千岁有所动作,王大人,你是巡城司首长,立刻加强金陵戒严,对郑王府更要加强防务,郑王千岁稍有差池,都在你身上,你可知道厉害?”
五城兵马司首长王成祖横眉立目保证不让一只蚊子飞进郑王府后,众官员肯请巨匠司徒大人亲写奏章,查文徽微笑道:“急什么?郑王千岁遭雷击仆,垂危几亡,朝野震惊,我等是否一探究竟,再论他事?”
众官员纷纷感慨司徒大人真是太关心郑王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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