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笑春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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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喷泉喷出的水柱击打在喷水池内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她的视线,喷水池畔,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看着那因造型酷似一对相互搀扶的夫妻而被唤作“恩爱石”的假山,深埋的记忆又开始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地在心底鲜活……
“表妹,你看那假山像不像咱俩?”一对年轻男女正并肩坐于假山后面的石凳上,坐于左侧的温润男子声音柔和甘醇地问,他的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在教右侧的少女识文断字。
少女娇笑着一记粉拳打了过去,“讨厌!占人家便宜!不理你了。”说完,一扭身跑上回廊,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老人揉了揉眼,哪有什么男子与少女,只有假山与喷泉依旧,循着记忆中的那条路,她颤颤巍巍地指示着孙女扶着自己往右边的回廊而去,回廊上方的屋顶将这方前院的天空圈成了四方形,众人在老人的带领下,穿过一道道曲曲折折的回廊,又通过一扇扇层层叠叠的门,迳直往后院方向而去。
后院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清冽甘香的空气充盈于众人的鼻翼间,这一路每每移步换景,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心底情不自禁地为此园林每一处景致鬼斧天工的设计而赞叹不已。前方一道爬满了各种藤科植物的绿意茵茵的院墙闯入众人的眼帘,院墙中间开着一扇圆拱形的小门,上方镌刻着娟秀的“撷香院”三字,老人伸出颤抖的手,双手合力推开那虚掩的院门,一如推开那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这个院落精巧别致,远离前院也远离侧院,自成一个独立幽静的角落。
院内,数株桃树兀自怒放着灼灼其华的桃花,满院落英缤纷,院落中央的天井边,一只大木桶静静地立在一侧,井架上的绞索安分守己地缠绕于横条上,视线投向那只大木桶时,老人的眼睛又不禁一阵湿润。
一名年约十二三岁,身着白色对襟短袖汗衫的少年正摇着井架的把手费力地将水桶往上拉,手臂上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没想到这水桶竟然如此沉重,他不禁俊容轻皱。
此时,自屋内跑出一名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她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覆在少年的手上,嘴里娇甜地说道,“小满哥,我来帮你。”
少年一惊,手上一松,“咚”的一声,水桶又跌回幽深的天井中,他连忙跪倒在地,急急地说道,“奴才不敢,小姐还是快些回屋去,不要让夏日的阳光灼伤了您。”

她“噗哧”一乐,“小满哥,你的水桶……”说着,一手扶起他,“你不要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赶紧起来,我回屋便是。”
少年俊秀的脸微微一红,将小辫缠绕在脖子上,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回到屋内,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回到井架边继续绞水。
少年喘着粗气,摇动着把手,绳索与井架摩擦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木桶终于被他拉到了井口,他一手把住把手,一手便去握住那水桶的横柄,把住后,双手合力将水桶放至天井的井沿上,然后再一使力将水桶拎下来放在地面上。
做完这些工夫之后,他才腾出手擦去额际晶莹的汗珠,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满哥……再定睛看时,哪有小满哥,只有那只大木桶静静地立在天井边,这方院落仍是一派安谥祥和。
众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伴着老人,柔风吹拂着桃树枝,片片花瓣飘落在众人身上,将桃花的缕缕清香缓缓送达这座小院落的每一个角落。
老人不由自主地轻轻吟出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看手表,已是中午十一点整了,傅市长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吃午饭,吃过午饭之后,老夫人先好好地休息,等天色晴好了,我再让小丁陪您来这里好好游览一番。”
老人点点头,又说道,“傅市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方不方便。”
傅市长微笑着说道,“您说。”
老人竟有些羞涩了起来,顿了顿才说道,“能让我在这院里住几宿吗?”
傅市长顿时为难了起来,说道,“现在这个时令,苏州城这个地方气候潮湿,这种旧园林就更严重了,傅某人怕住这种老园子对老夫人您的身体不利,更何况明天还有个苏州电视台的专访。”
老人固执地说,“专访可以让他们来这个园子里作。”
不知道为什么,傅市长总觉得这位老人身上隐隐有种强势的派头,不怒而威的风度,她的话语令人无从辩驳,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当下吩咐小丁叫人来清扫这个庭院,离园的历史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见老人对园林的熟悉感,他也感到这所园林与老人之间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她是决定周庄镇未来命运的金主,入住离园的一方小偏院这样一个小要求,他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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