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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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英打马急驰,这位飞虎镖局的少镖头两个月前奉父命保一趟镖去河中府,十天前才回到点苍山。刚一进门,就听家人说老爷接了一趟暗镖,来不及等他回来,亲自带着江、李、张三位镖头押镖走了。不知为什么,楚云英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骑上马,问明了目的地,直接就追了过来。
楚清冷虽然正值壮年,但是毕竟岁数不饶人,年轻的时候保镖,没少和别人交手,身上大小伤痕不下二十处,每逢阴天下雨,就会酸痛不已。他这个当儿子心中自然有数,近两年前,主动向父亲请缨,只盼能早日将镖局接下来,这样父亲就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从河中府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到了不少传闻,据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趟大镖,托镖的是黑道第一高手司马强,要找人保一趟暗镖,送到大名府的岳父手中,酬金是黄金三千两。
三千两黄金虽然不是小数,但是司马强在江湖上仇家众多,这趟镖又开出这么高的价,肯定是相当贵重的东西。就算是他的仇家不想劫这趟镖,因为利益而意图染指的人肯定不会少。和三千两黄金相比,自己的脑袋当然更重要。就算是总镖头不顾念自己的脑袋,也多多少少的顾念镖局上下几十口子的脑袋,如果出了差错的话,就算是劫镖的放了自己一马,司马强那一关又如何过?所以司马强虽然开出了三千两黄金的高价,却没有一个家镖局敢接下这趟镖。
楚云英本来没有想到飞虎镖局会接下这趟镖,但是听家人一说情况,再联系到路上听到的传闻,不由得他不往司马强这趟镖上联想,一想到这趟镖的重要性,他心中又如何不急?
那马已经连续跑了多日,极少有休息的时候,体力消耗得比楚清冷等人的只有更大,终于在楚云英急催之下,一声悲鸣,前腿一软,倒了下来。临死之前,忿忿的看了主人一眼,似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什么一向爱惜自己的主人会这样不顾自己的性命而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
那马刚要摔倒之际,楚云英已有感觉,双手在马鞍上一按,飞身而起,连翻两个筋斗,轻轻落在路旁。看着爱马临死前的眼光,心中不禁恻然。但是却更挂念父亲的安危,咬了咬牙,将挂在马鞍上包袱摘了下来背在后背上,紧了紧腰间的软剑,大踏步向前飞奔而去。
虽然楚清冷和点苍派老死不想往来,但是当年他提出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点苍山学艺的时候,点苍派却并未拒绝。点苍派虽然是个剑派,轻功却也有独到之处,楚云英不敢耽搁时间,自然而然的使出了师门所授的轻功身法,几乎是足不沾地的向前飞奔。
眼见还有一百余里路就到江陵府了,江陵府的“追风剑”顾叔叔是父亲多年的至交,每次保镖路过江陵的时候,楚清冷都会在他家里休息一两天,然后再赶路。这几日自己兼程赶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父子极有可能会在江陵会面。想到此处,楚云英走得更急。
但是人的体力毕竟不能和马相比,一路狂奔了十几里路之后,楚云英虽然感到丹田之内中气十足,可是两条腿却有些酸痛,不由得暗恨自己这几年只顾着图方便,终日骑马,却让自己的体力和几年前相比差得远了。
举目远望,前方似乎有一个茶棚,楚大少爷决定在那里歇一歇,吃点东西,然后想办法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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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棚只是用草席将一个茶摊遮了起来,四面透风,相当的简陋,但是现在天已近午,里面的人却真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赶路的商贾,坐在桌旁喝茶吃点心。出门在外,也顾不上讲什么排场,一张桌子上往往坐了两三拨人。
摆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三十七八岁,青衣短襟,脸上颇有菜色,一见楚云英进了茶棚,急忙迎了上来,哈着腰说道:“客官,一位?里面请。”
一边说着,一边将楚云英引到了一张只坐了两个人的桌子前,对那两个人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桌少人多,几位将就一下,并个桌。”说着又走到茶炉前给楚云英倒了一壶茶,拿了一个茶碗放在桌上:“客官,天已近午,想必您老还没有吃东西吧?我这里有包子馒头,还有鸡肉牛肉,您想吃点什么?”
楚云英先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道:“来四个馒头,别的就不用了,速度要快,我急着赶路。”
男店主应了一声,拿了一个盘子,装了四个馒头,放在了桌上,又接着去招呼别的客人。
楚云英拿起一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几乎嚼也没嚼就咽了下去。一个馒头下肚之后,才想起还没有跟同座的人打招呼,不好意思的一笑,向对面的两个人点了点头,顺便打量了对方几眼。
一看之下,才发现对面的两个人居然是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朗目,固然是玉树临风,女的也是柳眉樱唇,纤手玉指。两个人都是锦衣华服,看样子,不是官家的公子小姐,也必然是富家子弟。尤其是两个人身上透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气质,更是让人心折。楚云英自觉阅人无数,但是具有这种气质的年轻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兄台行色匆匆,一身的烟尘,看来是身有要事?”
人家主动打了招呼,楚云英自然不好意思一声不吭,也抱以微微一笑:“家父年事已高,日前外出办事,在下怕他在路上有什么闪失,所以急着赶上他老人家,也好有个照应。”

那人点了点头,道:“兄台孝心可嘉,在下萧星月,这位是我师妹曲清卓。”
楚云英又向二人点了点头,心中暗奇:“听他的口气,两个人也都是江湖中人。但是无论从气质还是打扮上来看,这两个都不像身有武功之人。”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曲清卓的双手。
女人由于体质和男人不同,很少有练外门功夫的,大部分的女人所练的都是一些小巧的功夫,所用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是不管练的是什么,都会有一个与平常女子显著的不同,那就是由于长时间练功的缘故,十根手指的骨节都会比不会武功的女子要粗大一些,即使再会保养,这一点也是隐藏不了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十指纤长,有如十根玉笋一般,看了之后,只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却看不到骨节有任何的变形,难道这个女子从来不用武器,只凭双掌和人过招?那就更奇怪了,如果用双掌和人交手过招的话,手指绝对不会如此纤长。要说用暗器,这人身上又没见江湖人常用的鹿皮囊。
曲清卓看到他盯着自己的手,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少害羞,反而笑吟吟的故意将手放到了桌面上,让他看个清楚。
楚云英的心思被对方看穿,不禁面皮一红,垂下了头,心想:“这个女人好生厉害,见我看她的手,不但不藏起来,反而还故意摆到桌面上,看来这两个人一定是师出名门,每一个动作都给别人极大的压力,一点也不会浪费。”
萧星月看了看他腰间的软剑,微笑道:“剑是兵之君子,江湖上用剑的人不少,用得好的却不多。而这些人之中,肯用软剑的更是少之又少,兄台腰间的这柄软剑似乎不是凡品。”
楚云英不明对方的来路,心生警惕,笑着说:“在下的这点本事在行家眼里,实在不值一哂,兄台见笑了。”
“那也未必,软剑使起来比普通的长剑要难上数倍,学剑所用的时间也因此长得多。据我所知,江湖上擅使软剑的人,除了点苍山飞虎镖局的总镖头楚清冷之外,还真就没有几个了。不知兄台和楚老英雄有何关系?”
楚云英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号,神色一肃,微一侧身,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他的不肖儿子。虽然学艺多年,但是连他老人家一半的本领也及不上,实在惭愧。”
萧星月肃然起敬:“原来是楚少镖头,我说怎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干练,这股干练劲,在江湖上的后一辈世家子之中,越来越少见了,那些人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真正的本领恐怕也就是装腔作势吓唬吓唬人了。楚少镖头以弱冠之龄,居然挑起了飞虎镖局的大旗,实在令人钦佩。”
楚云英脸一红:“兄台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给家父点面子,才没有过多的为难我,要说真正的本事,那些世家子家传渊博,我哪里及得上人家?所谓的名声,也只不过是江湖朋友错爱罢了。”
萧星月低声道:“楚兄过谦了。”
自从搭上话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停的夸赞楚云英,这让楚云英心中着实不安,不自觉的摸了摸缠在腰间的软件,试探着说:“萧兄言辞文雅,想必也是一个世家子,只是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姓萧的武林世家,这让在下颇为不解。”
曲清卓听到此话,忍不住“嗤”的一声轻笑,又觉不雅,急忙忍住。
楚云英心中不悦:“不知道在下的话有何可笑之处?竟引曲姑娘嫣然一笑?”
萧星月哈哈一笑,向楚云英微一躬身:“楚兄不要误会,我师妹只是觉得咱们两个这样说话太累,明明想知道对方是谁,却又不直问。明明一句话就可以问明白的事,却偏偏了拐了老大一个弯,多费了许多唇舌之后,还是没有搞明白。”
楚云英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一怔之下,也不禁笑了起来。这两个人举止文雅,一脸的正气,无论怎么看都和劫镖的划不到一起去,自己刚才如此紧张,倒真是多余了。
既然萧星月已经把话挑明了,双方说话也就用不着拐弯抹角,楚云英又用茶水送下一个馒头之后,问道:“在下眼拙,实在看不出二位的师承门派,不知道萧兄能否告之一二,以解小弟心中之惑?”
萧星月淡淡一笑:“我们不是一路人,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说不定我告诉你实情之后,你还认为我在白日做梦,索性不说了,如果楚兄有缘的话,不用我解释,日后也会知道的。但若是楚兄无缘的话,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
楚云英皱了皱眉,心想:“这个人说话怎么怪怪的?难道不是正道中人”
刚刚放下的戒备心又一次涌上心头,干笑几声,喝了一口茶:“既然萧兄有难言之隐,在下也不多问了。”
萧星月摇头道:“不是有难言之隐,而是根本就说不明白,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楚云英心中不快,也不多问,心想:“这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若是光看身上的气质和风度,应该是出身名门大家,但是在江湖上却名不见经传,由此可见,这两人绝非善类,还是少惹为妙。”
刹那之间,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名门弟子误交匪类而身败名裂的例子,越发的觉得这两个人实在不可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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