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老妈敲打着浴室的门,边敲边喊,“开早饭了,棍子.怎么洗澡洗了两个多小时啊?”
我这才匆匆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出来和老妈吃早饭。
经过客厅,一瞧,挂钟已经九点。
刚坐下来,端起饭碗,吧叽吧叽才吃几口.老妈就没少这样说我,“瞧你,这么大个人了,吃饭也没个好样!”
我不作声,继续吧叽吧叽,左脚踏着旁边的一只椅子。
“越说你越得意!”老妈今天不知为什么,似乎对我很不顺眼。“把脚放好,看你,像个赌鬼似的!”
“阿宝,怎么了?”但我还是把脚放好,乖乖的像认真听课的孩子,可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妈说:“你呀,若能有隔壁小芳一半懂事就好了。”记得小时候老妈就经常这样拿我和小芳比。
我总是会听得非常厌烦。“阿宝,人家是女孩子哪,怎么老拿我跟女孩子比?”
“我倒是希望你能像个女孩子,妈就省心多了。”
接下来,老妈就只是这些有一句没一句的话,直到吃完饭。
回到房间时已经差不多十点,窗外的阳光非常明媚.透过窗子又看见隔壁大叔在和另一个大叔下棋,瞧他苦绷着的脸,肯定是连连吃了炮灰。
吃饭时老妈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使我现在觉得无所事事。百无聊懒的给三星充了会电,无聊的摁着电话薄菜单,翻到猴子的号码,我突然想起兰兰,那个在帝都做服务生,帮我付了顿饭钱的女孩子。
几分钟后,我像马上要去办一件天大的事一样,急匆匆的闯进老妈的房间。老妈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写着东西。
“阿宝?”
“妈忙呢。”
“阿宝,能不能给我两百块钱?”
一听是要钱,老妈的目光从电脑荧屏离开,移到我脸上。在把钱给我之前,她总要刨根问底胡疑一阵。“上次给了你三百,不到十天,又要两百?”
“不是呀,阿宝,我有急事,急需要钱。”
“什么急事?是不是和你那帮朋友去喝酒啊?”
“不是了啦,阿宝。”
我死皮赖脸缠了十多分钟,说了种种理由,老妈终于无可奈何的把钱给了我。
我立刻蹦下楼。
刚到街上,猴子就打来电话。
“喂!”他那破嗓门又尖又哑。
我装作没听见。
“喂!喂喂!你聋子啊!”
我的心情好极了,又故意装作没听见.并且开始窃笑。
猴子自言自语一番,“怪了,我的机才买的呀,不会是出问题了吧?……”他挂了机,一会又打过来。
我边朝帝都方向走,边又接通了。
“喂,棍子吗?听见吗?”猴子忍耐着急躁,在那边问,“哎,我在新圩呢,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我还是只顾暗自窃笑。猴子只好又挂了机。一会,他就发过来一条短信:你小子装酷啊?
到了帝都,我在大厅门口边足足站了十来分钟,像只心神不宁的木偶。心里竟紧张起来,没来由的感到从未有过的,要见一个女孩子前的恐慌。
扭头通过大厅的落地窗,时不时看见兰兰一如上次那样走来走去的忙碌,身上穿着蓝色服务生装,脸上永远是那温和亲切的笑容。我多么渴望她会无意间发现,我就站在大厅的门外,因而跑出来满心欢喜的说,“是你呀。”但是她于忙碌中丝毫也未曾分神。我左右瞧瞧,发现大门周围没人。我就又吐舌头,又抠鼻子,又扭的做些滑稽动作,想以此引起兰兰的注意。
身后突然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先生,你这是干啥呢?”
我正吐着舌头,爆睁着眼睛,如临死般的恐怖表情僵在脸上,一手遮在额前,一脚抬起,如猴子望月。
中年男人和他的女伴莫明的看着我的样子。
我滴溜溜转两下眼珠子,赶紧靠门旁立正,整整衣领,两眼看天,接着朝中年男人和他的女伴一鞠躬,“欢迎光临。”
“啊,原来你是礼仪生啊?”中年男人感到无比有趣的说,“您这一招还真能吸引客人,你瞧。”他朝身后一指。
丫丫的,帝都大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都目无表情的盯着我看。有一个人居然冲破僵局,朝我喊,“嘿!小哥,你那白痴式杂耍耍得真不错!”
我尴尬的抬抬手,作个不好意思的姿势,“呵呵,哪里哪里。”我才知道,刚才我又吐舌头,又抠鼻子扭足足超过十分钟。
“再给大伙来一段吧?”那人又说。他一副鼠头鼠脑,极其下流,猥亵,无耻,倒大霉的样。
妈的,我真恨不得将这个见什么都起哄的家伙扔出去!
幸好场面不是特别吵,兰兰没跑出来。
那些人等了一会,就都失望的散开了。
剩下我自己立在原地。“丫丫,呸!”我朝推拉门上啐去一泡口水,自个都觉得自个孬种。
正在此时,猴子又打来电话。
“喂,棍子,喂,怎么打电话装聋作哑,发信息也不回?”
“我这不是在听吗?”
“你现在在哪?”
“那你现在在哪?”
“你先说你在哪?”
“丫,你不说,我挂电话!”
“好好,”猴子说,“我在帝都呢,你过不过来?”
“啊?我也在帝都呢!”
“怪不得,刚才有一帮人围在门口前……”
猴子这么一说,我猛然抬头,丫的,那白痴在二楼把猴头探出窗外,正傻兮兮的打着电话,边打还边往下吐口水。
他妈的,大爷我一摸头顶,又湿又粘,猴味十足。我说,“猴子,你仔细瞧瞧。”
“瞧什么?”
“大厅门口外还有人吗?”我恼怒的引导他。
终于使他集中精神向下看着我。“呀,那个站着的不是你吗?”
“对,是你大爷。”
“啊……对不起,我……我乍一看,先前以为是个白痴,我就……我就装作没发现他,所以故意边打电话,边瞄准他的头吐口水。没想到,原来是棍子你呀。”
几秒钟后,正端着盘菜的兰兰看见我踢开大厅的门,朝楼上狂奔。
她生气的感道,“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我虽然此刻因那白痴猴子而满肚子火,但我不忘在她身边停下,整整衣领,抹抹头发,确定十分潇洒的对她报以迷人一笑,“兰兰。”
“是你?”兰兰腾出右手,纤细的食指横在鼻翼下,惊讶恼怒之色马上变成愉快,脸色一阵浅红。
我像长官面对士兵那样,庄重的对她说,“告诉你,兰兰,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嗯?”她眨着两只泽泽有光的眼睛。
“你先等着,一会我下来找你。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上次我没有告诉你的东西。”

“没告诉我的东西?”
“对,那就是,我没告诉你我的叉叉,我叫棍子。”
“呵呵……”她掩着十分性感的小嘴,颤颤的笑。
这当儿,我昂首挺胸,努力迈着迷人的步子,确实觉得自己颇具风度,朝楼道走去。才上楼道一半,一个不小心,摔在那里,丫的,幸好已过了楼道转角,大厅的兰兰没有看到。
到了二楼,每一个房间都撞一遍,终于找对了猴子所在那间。
猴子不知在哪带来难看得要命的几个女的,此刻正围着桌子吃饭。我撞开门的刹那,她们如惊弓之猪一样,傻眼看我。切!这些个女的,八成是被我吓傻了。吓傻了也难怪,瞧那几个女的,一个比一个猪头,看来很少见过如我这样,玉树临风,好色倜傥的帅哥。
我瞧准桌上又肥又大的鸡腿,伸手就抓,旁若无人的咬起来,看得那几个女的目瞪口呆,有一个甚至丫丫的流下一条口水。
“棍子,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个美女。”猴子拉我的手臂。
我随他的手指看去,那几个女的,都说了实在不像人样。突眼爆牙全是吃西瓜的高手来着?我咬着鸡腿,手又去抓另一只鸡腿。“猴子,我说你怎么老是勾搭这种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不大,又小的货色?”
“喂,帅哥你咋说话的?”几个女的,又是哼鼻子,又是脸红。
我将鸡腿从嘴里取出来,吮了吮拇指,“呀?别叫我帅哥,叫我大爷。”
猴子赶紧圆场,打哈哈。
考虑到他对刚才往我头上吐口水的事表现出了良好的态度,我就忍让一步,只是噼哩啪啦的吞掉了桌上所有的肉菜.又把几个女的吓得跟什么似的。
猴子解释说,“他就这德性,看惯了就好了。”
饭吃了,话也说了不少,我觉得坐在那碍眼毫无益处,于是抹抹嘴巴站起来。
猴子随便问道,“你急着去哪?”
“不去哪。”这时我才想起问,“猴子,大牛怎么了?”
“我也不怎么清楚,呀,我差点忘了,这个月二十,龙晶生日呢!大牛说,一定去容城替龙晶庆生。”
“你找我就为这事啊?”
“是啊。到时我打电话给你,大牛现在在容城呢。”
没头没脑的应道。便走出房间,向楼下走去。
真的,若没人提醒,我从来极少记得事,比如龙晶或猴子又或大牛的生日,我从来都记不得。猴子这么一说,我又在那么一秒想及那个瘦瘦弱弱,安安静静的,大牛追求了四年的女孩子。
然而,总觉事不关已,我转瞬就将大牛与龙晶的印象收回脑海深处。
心又慌起来。
走到大厅时,看看时间,下午一点多。
我越来越强烈的希望马上做这件事--去找兰兰。
接着,我就做了我觉得有生以来最出乎自己意料的举动。
在我走下楼道,站在兰兰面前的那一刻,心中刹那间觉得,我与她是有缘的。至少她投给我的是充满期待的眼神。
来吃午饭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在大厅里进进出出。
我觉得自己特傻样,手里举着只三星手机,自以为很酷。面对她的微笑,却不知如何是好。
“兰兰。”
“嗯?”她的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得忙去了。”
“等等,好吗?”我竟能用轻柔的语气和一个人说话。
现在我基本上能保持镇定,基本上能出语成句。“你,记住我叫棍子了吗?”
“嗯?”她乐呵呵的看着我,“你好,棍子。”她伸出纤细的右手。
这终于给我一点相识的感觉。我也说,“你好。”仓促间,我伸出左手,想接应她握手的表示。但我把左手伸近了才发现,丫的,反了,她伸的是右手,怎么握?我刚把右手伸出,她已换成了左手回应我。这下弄得不知是谁伸错了。情急之下,我干脆把右手掌做个180度翻转,与她的左手掌心相对,胆战心惊的握住了。
这个奇怪的握手持续了大约十秒,才恋恋不舍的分开。那感觉就是她的手好温暖而细滑,有那么一阵,我俩僵在原地,四目相对。
我说,“谢谢。”
“嗯?什么?”
“谢谢你,那天。”
“呵呵。”她以笑声打断我的话。
此时听到有客人朝她喊要酒。
她就要转身走开的当儿,我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惊噩的回头对着我,下意识的低头,娇羞着看我笨拙的举动。
“等会,你,来罗江大桥那与我见面,好吗?兰兰?”说完这句,我没等她反应,便朝大厅门口走,边走又抛下一句,“一定要来,不见不散!”出到大门外,又蹦又跳的狂喊几声,“呀,我发财了!呀,我中彩了!”
此举吓得旁边一老头目瞪口呆,“天啊,疯人院的病人又跑出来了?这个社会怎么这么乱?”
哈,不对啊,这跟中彩扯不上关系,我一拍自己脑袋,改喊,“呀,我终于泡到美女了!”
这惊天动地的喊声,引得一个保安跑过来,抖抖擞擞的给我掏烟,“拜托你到远一点去喊,你一喊,我两腿站不稳。”
我只好悻悻然朝罗江大桥方向走去。丫的,这世道,喊两声也得罪人。
不见不散?我从来就不曾发现我会有这样的耐心。我从不会为了什么而等待,今天却对这个从未交往过的女孩子毫不后悔的说“不见不散”,心里面还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猴子此时又将电话打来了。
他开头第一句总是这样,“你在哪?”
我就总是反问他,“那你在哪?”
“你先说你在哪?”
“你先说,不说我挂机。”
“好好,我还在帝都呢。哎,你快过来啊!”
我此刻想着的是兰兰。于是我说,“不过了。过去干嘛呀?难道你再请我吃一顿?”
猴子诉苦道,“这儿三个女的全吐了,你过来帮忙把她们抬下楼去啊。”
“丫丫的,”我笑道,“大爷有急事呢!你把那三头猪往窗外扔不就得了?”说完,我挂了电话。
罗江大桥在新圩,离帝都也挺近,那儿不是交通要道,所以挺安静的。在桥头那,有两棵巨大的相思树,浓密而细长的枝叶,在这夏末的气候里异常青绿。其实,这桥也并不怎么宽长,桥两边石砌的栏杆因其光滑而常常吸引情侣们的。
我走到桥中央,倚着栏杆,对着附近的景色观望。
桥下是安静的江水,深不见底。水面上时而漂浮一些纸张,薄膜之类的废物,使整条江看上去如一串受伤的字符。我不爱这条江,因为它肮脏,但是我望着它,心里竟希望它来见证我的情感。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