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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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旁移动少许,算是避开树精灵们跪拜的方向。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也表了敬意。可这一动,却惊扰了背后的介工。它咆哮一声,声音卷起狂风从我背后袭来,吹得我一个跟斗栽在地上。树精灵们也跟着惊呼着向后躲闪,一时间人声混乱。
雷昂长身而起,瞥了我一眼,哼道:“这就是圣者?”拉弓搭箭,对准介工的额头。
我先前摔的时候,整个身体团起,正巧从**看到介工张嘴。介工好像河马一样大张着嘴巴,满口尖锐獠牙触目惊心。但与此同时,我也发觉到另一件事。
“等等,先别动手。”我来不及站起身就先叫了起来,因为从余光已经看到雷昂拉满了弓弦。
雷昂对我稍带命令的口吻略显不满,但碍于波桑的颜面,还是放下了弓,冷声道:“不知尊贵的圣者有何指教?”
我又翻滚两圈才止住,起身弹了弹尘土,喘息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也许我知道它发狂的原因。”
树精灵们一阵惊呼,波桑排众而出,惊奇道:“此话当真?”
我尴尬道:“也许吧。我只是猜测。如果我错了,到时再射也不迟。但我还是希望能不杀生,就不杀生。它虽然凶狠,但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波桑沉吟良久,回头望向雷昂,点头道:“好的,就先交由圣者处理。”
我对被人称呼为圣者还是有些不适,但现在可不是纠正叫法的时候,免得把我一条小命也搭进去。
我道了个谢,转身向介工靠近。介工有多大,距离近了我才感受到它的压力。它无需做出任何动作,任何吼声,单只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对任何生物的威胁。它的外形和野牛十分相似,只是腿更短粗了些,却显得更加有力。
“你叫介工?”我尝试与它沟通。我承认我现在很害怕,但不知是否我喜欢动物的天性使然,我实在无法坐视它就这样被杀掉。“我叫乐平,快乐的乐,平安的平。快乐平安,可我一点也不平安,刚才还从树上摔下来。哈哈,哈,哈。”我傻笑几声,因为自己也觉得傻,只好尴尬的止住。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一步步向前的脚步和介工粗重的喘息。
我长吐了口气,接着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显得很俗气,不过我得说,我并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要帮助你。相信我,好么?你能相信我么?”
介工再度咆哮,它的大嘴距离我只有三米左右,声音犹如炮轰一般将我整个人震飞了起来。我难以置信的向后倒飞,直飞到最初站立的地方才落地。
我捂着腰勉强站起来。这下真的很疼,疼到以为**会摔碎。我并不气馁,因为它的表情告诉我,它似乎已经感觉到什么。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连树精灵的表情也分不清,却奇怪的能够分清这种更加奇特的生物。
它看着我,眼神中透出迷茫。我知道它能听懂我的语言。它这么巨大,应该活了很长时间。树精灵们称其为山神,应该拥有相当的灵性。能听懂人类语言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它不能相信我,或者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在树精灵毫不留情的射了他脊背一箭之后。那只箭还插在上面,火光跳耀映红它的肤色。
我看着它的眼睛,方才紧张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我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镇静,好像坐在那里的不是一只巨大的怪物,而是一个和我一同念了小学,又念了初中的老同学。我笑了一下,那种熟悉的感觉令我温馨。我慢慢的向它靠近,不是方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悠闲散漫。
介工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它眼睛是黑色的,那是极度充血所致。我承认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但我知道它的眼睛原本不是黑色,而该是更加美丽的颜色。
我很快走到它面前,它仍旧斜倚着树干,头垂在地面,嘴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它想攻击我,只需张嘴再闭上就能把我整个吞下。我再次笑了,这次笑容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轻轻的拍着它的嘴唇,顺着纹理抚摸着。又拍了拍它的下巴,好像是正在抚摸一只狗。它似乎很舒服,微微阖上眼,而这个动作也告诉我,它已经相信我了。
在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成就感。我继续抚摸着它,如同和朋友说话一般轻快的道:“大家伙,感觉怎么样?”它哼了一下,气喷得我头发飞乱。我哈哈大笑。“看来你感觉还不错。”
所有树精灵惊叹的看着我。他们从没想过一个人类竟然可以降服傲视整个山林的王。雷昂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审视我。他仔细观察我的全身,寻找着究竟是什么令我拥有如此能力。事实上他是找不到的,因为那并不在身体的表面。
我抚摸着介工的嘴唇:“大家伙,我知道你并不是喜欢到处乱撞。你好像有点小麻烦。”它哼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回答。
我叹了一声,又道:“看来我们之间存在些问题。你能听懂我说话,但是我却听不懂你说话。不过不要紧,我们换一种方式。由我提问,你用简单的方法回答,这样就方便交流了。”我在它身上看了看,它实在太过巨大,我站在它面前根本看不到它后半边身子。

我犹豫一阵,才道:“耳朵,怎么样?当我发问的时候,你就用耳朵来回答。好像这样: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晃一下,不可以就晃两下。”我话音未落,它的耳朵立即晃了一下。
我哈哈大笑,拍着它道:“你真好,大家伙,你真是太好了。”
大概从没有人用这种对宠物般的口吻和它说话,它显得很兴奋。它虽然很大,也许也很老,但它仍然很孤独,需要有人安慰,有人宠爱。
我沉吟片刻,问道:“下一个问题,除了背上的箭伤,你是否还有其他的伤?是就一下,不是就两下。”
它的耳朵晃了一下。
我点点头,又道:“那个旧伤是否使你很痛苦,所以才会发狂的到处乱跑?”
它不等我说规则,立即晃了一下。
我回头看了树精灵们一眼,他们屏住呼吸,尽是惊叹神色。
我续问道:“旧伤有几处,你就晃几下耳朵。”
它轻快的晃了一下,令我倍感安心。
我拍了拍它的大嘴,笑道:“大家伙,它是不是在里面?”我没去看它的耳朵,但我知道它一定会晃上一下。
它把嘴巴张开,就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在右下方从里数第三颗牙的牙床上插着一根带着倒钩的长矛。显然这长矛已经插了相当时间,在这期间它忍着疼痛进食。不幸的是它没有养成刷牙的习惯,牙床有大面积的溃疡,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发出阵阵腥臭。
因为它的嘴巴张得很大,即便是树精灵这时也可以清楚的看到。
波桑惊叹道:“原来它嘴里有伤。天啊,带着那样的伤吃东西一定会剧痛难忍,难怪它每次进食后都会发狂。”
雷昂喃喃道:“它曾经无数次在我们面前张开嘴咆哮,可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因为我们胆怯,在它吼叫时胆小的闭上了眼睛,胆小得不敢去看它的嘴。因为我们的胆怯使它失去了对我们的信任。天啊,这是伊芙人最大的耻辱。”
我看着它的伤口。我的理想是做个兽医,但我还没在兽医院工作一天就来到了这里,完全没有经验和足够的专业知识,只有一些凭喜好从书本上自学来的体会。何况眼前这种生物能否用地球生物学来衡量还是问题。但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没有麻药。要给它拔掉这个钩子和整颗坏牙一定非常疼痛。那阵疼痛无需激怒它,只要使它有丝毫闭嘴的动作,我便会在一瞬间被撕成碎片。可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我怕会失去它的信任,到时再找第二次机会就难上加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靠这个给自己壮胆,显然效果不好。我又开始紧张,手心也湿润了起来。
介工似乎感到我情绪的波动,也稍显不安。我知道不能给它增加压力,只好强作镇定:“听着,大家伙,我现在要做的可能使你非常疼,但你必须忍耐,为了以后彻底根除这种疼痛。我知道你能行,对么?你能行!”
我已经走进了它的嘴里,看不到它耳朵是否动了。我不断深呼吸,希望使自己保持镇静。“在这个过程中,你得保证你不会闭起嘴,不然我就死定了。”在这时我仍旧无法确认它的态度,但我已经走到那颗坏牙前,除了下手没有别的选择。
“我数到三,在三的时候我会拔出这东西。”我紧握住长矛,深吸两口气,开始数道:“一……二……三!”
我闭起眼睛,用尽力气把长矛向外一拔。我不是一个好医生,我的怪力再次出现,长矛好像插在豆腐里的树枝被我轻松拔起,而倒钩把那整颗牙都豁了下来,在牙床上留下一道半米长,毫无必要的口子,滚烫的鲜血随即喷溅了我满脸。
介工的咆哮声响彻整片树林。我被他喉咙中鼓出的气喷了出来,摔在地上,闭着眼不断呼吸。大地摇撼,头顶一片黑暗。我知道它跳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发怒,也许是不想剧痛下误伤了我。我不知道是哪个,但很快,它平静了下来。
我缓缓张开眼睛,介工正在喘息。看它的表情并不是愤怒,更像是如释重负后的疲惫。它口中仍在流血,可那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所有树精灵欢呼起来,只有我,傻傻的提着那只矛,带着满身的血呆坐在那里。和我一样的只有相隔五米,那颗被我撕下来的利牙。
没多久,介工再次躺下,仍旧躺在方才的位置。我绕到它背上,拔掉插在上面的火箭。这次它只是轻哼了一下。箭仍在燃烧,手掌被烫伤,可我却感觉不到。我扔掉箭,心中有股前所未有的舒爽感。
整个伊芙部落都欢呼起来。树精灵沉浸在欢乐之中,今晚,注定要有个盛大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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