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不顾一切紧抱住地赵韬，摇着头低叹道：“你太糊涂，这一来今后如何说的清？”
小眉忍不住说道：“小姐连夜赶路受了风寒，又和义父赌气，一整天不吃不喝的。”
赵韬望着怀里羸弱的李莲，轻抚着她的头，软语道：“听他们说，前天你赶回山庄，就没吃什么东西。是吗？这怎么行！小眉姐，麻烦你赶快做些吃的！”
小眉马上转身出去了。周毅沉默地守在门口。
李莲扭着身子，仰面深情望着赵韬，悲戚起来。“我不吃！爹爹不改主意，就不吃！不能拖累夫君！妾身有愧啊！”说罢埋头，痛哭起来。
赵韬对着李莲的臀部轻拍了一下，大声道：“你夫君不是来了么？有什么大不了事？杏儿，上次你给我吃的那个啥草，挺好的，还有吗？”
柳杏儿向前把了一下脉，轻笑道：“你这傻瓜，这城里哪有那草！不要担心，莲儿姐姐不过受了些寒，小眉姐回来，吃些药就会好的！”
小眉端来粥，赵韬接过碗。拿起勺子盛了一满勺，有些烫，小心吹了吹，直喂给李莲。她仰头望着赵韬，泪水顺着刚才的泪痕流了下来。赵韬软语笑道：“这粥里，大约小眉姐忘了放盐！”小眉不解，“我放了盐的！”李莲破涕浅笑，“夫君还笑我！妾身自己来吧！”
赵韬推开她的手，坚持一勺一勺地喂她。柳杏儿有些尴尬，拉着小眉出去，说去找药。李莲一双泪眼凝视着他，早已不知口中的味道。“夫君，你有把握吗？”
赵韬沉吟一下，点头道：“应该有！”
“你不怪我不辞而别吧？”李莲有些愧疚。
“当然要怪！今后再这样，决不原谅你！你记着，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一定能解决，但是我们要一起去面对！你明白吗？”赵韬将空碗放在桌上。
“时间紧迫，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去见你爹！”赵韬将李莲扶倒在床上，起身要走。李莲马上坐起来。“妾身一起去！”赵韬强迫她睡下，走出房门。柳杏儿和小眉已经煎好药，赵韬嘱咐她们照顾李莲，带周毅前去府衙大堂。
走到后院中，几个卫士警惕地监视着赵韬一举一动。赵韬笑道：“你们快去禀报，说我要见老爷子！”
一个卫士退身跑向府衙大堂，赵韬见周毅有些紧张，笑道：“老周，真还不好意思，跟着我，几次涉险，呵呵！”周毅也笑起来。“大人别说，像这样绕来绕去，真不如在战场上直来直去好！前几次跟随大人打了几仗，嘿嘿，咱真觉着过瘾！”
那卫士跑倒赵韬身前，躬身礼道：“请公子和这位随从将佩剑交与他们，再请跟小的前往大堂。”赵韬和周毅取下佩剑，跟着那卫士走进府衙大堂。
大堂正中的案几背后，坐着李如海，两边安坐十几个教中头面人物。见赵韬走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扫向他二人，眼光中有愤怒，有蔑视，有佩服，有沉思。
一个精瘦汉子起身嚷道：“护法！将这厮拖出去砍了！”
一手持折扇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将手中折扇啪地一收，冷笑道：“来人可是郦生转世？”
众人七嘴八舌，竟有人想起身冲向赵韬他们。
李如海稳坐，冷冷地看着赵韬，并不言语。
赵韬环视大堂，扬声大笑：“这白莲教不愧是乌合之众！哈哈哈！”
李如海有些变色，怒叱道：“赵韬小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韬径直走向李如海。朗声道：“主帅不言，下面乱成一团，说乌合之众是客气了！”他站在案几旁专转身朝向大堂，斜瞥了眼李如海，突然厉声道：“你等举事三日，军粮何在？仓促拼凑的士卒是否可用？弓弩刀械有否？在火炮轰击下，此城可守？退路何在？退到哪里？朝廷大军已到，尔等犹犹豫豫，战不战，守不守，逃不逃，萎缩城中，尔等真当此城固若金汤么？我却看是伸颈就戮！在下既敢进城，生死早置之身外！尔等就忍看这灵州百姓遭战火离乱之苦？尔等真要与这灵州城玉石俱焚？”
赵韬余光扫向李如海，见他冷静下来思索着。堂下一下静了下来。
一武生装扮的年轻人，起身怒道：“还没交战，怎么知道输赢！不如一试！”
赵韬笑道：“胜败之理不知！你如何去试？光凭个人武功吗？”
堂上众人陷入沉思。
赵韬继续道：“在下知道，贵教起事谋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该是为了杀人越货，祸害百姓吧？前几日边军大破鞑靼铁骑万余，诸位应该知道的！你们也就是借灵州驻军前去杀敌，趁城内空虚起事的！今本官率大军前来，早知你们底细！为灵州百姓着想，为你等生命着想，本官抱着最大的诚意前来谈判！望诸位三思！”
众人不语，眼光齐朝向李如海。
说罢转身向李如海躬身礼道：“赵韬有一安排，愿与老爷子详谈！”
李如海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起身向后堂走去，“小子，你跟老夫来吧！”
赵韬示意周毅不用跟随，跟着李如海转入后堂一房间。房间外站着十几卫士。
李如海先坐下，手指旁边一椅，“坐下谈！”
赵韬一边撩袍坐下，一边笑道：“山庄一战，我还担心老爷子安危！嘿嘿，不想老爷子这么快就翻身了！你真不在乎自己的女儿么？”
李如海有些恼怒道：“常言道‘女生外向’不假也！老夫弄巧成拙，引狼入室！今日你又想凭你口吐莲花就让我们投降，你认为可能么？”
赵韬大笑起来，“老爷子，呵呵，又怎么不可能！你我不是外人，小婿就开门见山了！”
李如海忽然也大笑起来，“老夫得一佳婿，也得一劲敌！哈哈哈！你小子想让老夫输得干干净净啊！”
赵韬肃色道：“当今天下之民心仍向着大明！你们如何收拢天下民心？你们如何能让天下读书人倾心于你们？但民之苦，有目共睹！我们能否像杨一清杨大人那样，一切以民生为重？”
李如海一道厉光扫过赵韬，挪揄道：“小子你到底嫩了些，那给你荣华富贵的狗皇帝能信？那些贪官污吏还会对这天下百姓手软？”
赵韬大笑不语。李如海继续嘲讽道：“你不过是一只会讨主人喜欢的鹰犬而已！你即使做得再好，会有好下场？你一个书生，难道不明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我教为开创一个清明世界有何不对？”
赵韬鼓掌笑道：“老爷子说的好！那皇帝确实迷信不得，那些利欲熏心之人更不能相信！但你们将欲开创的新世界，由谁来治理天下，由谁来为天下之民谋求福祉？纵然你们理想高远，即使得愿，你们真能保证十年、百年天下又不变成这样？老爷子，所谓当局者迷啊！这天下无论怎么变，始终需要天下之官僚治理。那皇帝虽是九五至尊，在小婿看来，也不过是一象征而已！天下譬如一马，皇帝最多不过是一马鞭而已，那真正骑马之人乃是这万世不变的芸芸万千士绅官僚啊！你们所要做的，千百年无数人做过，不过新瓶装旧酒而已！”
李如海想起教中人等参差不齐，不禁一阵怅然，颓然道：“似乎有些道理！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突然觉得累了！”
赵韬自语道：“海市蜃楼虽美，终是一场空！”
李如海沉吟不语。
赵韬起身，指着那屋子，“这府衙大屋可在淤泥之上建乎？”
李如海迟疑一下，摇了摇头。
赵韬指着那地下，大声道：“自古以来，你我所立这块地基就如此坚固？”
李如海陷入沉思。赵韬慨然道：“与其勾画理想，涂炭生灵，不若改变这地基，让它能撑起高台！这就是小婿所思。”
李如海低声喃喃道：“那你今后欲意如何？”
赵韬看了眼李如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天下大事以利导之，以民生之法固之，譬如治水之法，小堵大疏。。。。。。”
李如海看了眼门外卫士，慎言道：“你要我现在做什么？”
赵韬朗声道：“老爷子即刻投降，部众由我处置！”
李如海抬头怔怔望着赵韬，赵韬目光如炬迎了上去，缓声道：“老爷子有何办法让众多流民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不如交还朝廷吧？老爷子部下愿留下的，必须脱离白莲教，小婿设法保留一营，仍由老爷子统领作为边塞民团，以保家安民抵抗敌寇入侵！兵不在多在精，凡不适于军旅者，皆回家务农经商从事产业，朝廷酌情予以补贴！”
赵韬面向窗口，自语道：“明日凌晨，小婿不归营，官军自行攻城。小婿与莲儿情深意重，愿与她玉石俱焚！”
屋内一片寂静，隐约听见府衙之外小贩叫卖之声，还有军士吆喝叫骂之声。
李如海起身哈哈大笑起来，一掌拍下桌子道：“贤婿且坐，老夫去去就来！”
赵韬品着茶，静坐在屋内。想到如他们不从，明日该如何行动。想起李莲和小眉她们未来命运，不由惴惴不安。
将至黄昏，李如海快步走进屋内。
李如海苦笑道：“老夫已说通他们！唉，就照贤婿意思办吧！”
赵韬立即起身，急急道：“老爷子今夜可要忙些，一是我留下周毅周大人协助老爷子，火速甄别人员，二是老爷子集合精兵退出灵州，切记要加强警戒，莫让人浑水摸了鱼！三是组织流民，城外由大军接收遣散安置，四是城内留少数精兵维持治安，等待交接！小婿马上回营安排接受事宜！莲儿我要带走！”
赵韬走到大堂，唤过周毅，交代了一下，转身走向后院。
见过李莲和柳杏儿她们，简单说了一下，要她们立即跟他回营。李莲和小眉有些迟疑，赵韬急道：“时间不多了！”小眉低声道：“我知小姐担心义父，不过小姐现在病着。这样小眉留下照顾义父，小姐即刻和姑爷出城！莲儿妹子你莫要耽搁了！”
赵韬拥住小眉，小眉有些羞涩。“小眉姐，那好！等事完了，我来接你！”
小眉嗔道：“你接我作甚？”
赵韬附耳低声笑道：“我寻春梦来着！”
小眉脸一下红透，啐道：“你这坏人！不理你啦！”悄悄拧了他一把，转身跑去。
赵韬留下张飚二人协助周毅，向老爷子讨了两匹马。李莲流泪和她父亲作别，赵韬不顾她的反对，抱起她上了马，和柳杏儿在李如海的带领下骑向城门。
纵马跑出城门，柳杏儿早跑在前面。李莲仍蜷缩在赵韬怀里，流着泪不停地向城门方向望去。“夫君！谢谢你！”
赵韬略略抱紧了她，对着她的耳垂轻吻一口，大笑催马飞驰。
有斥候发现，迅速回营禀报。赵韬接近大营，在营门口，远远看见韩斌和柳彬、黄正他们伫立等候。赵韬下马将李莲交给柳杏儿，嘱咐她们回营帐休息。
赵韬见过韩斌等人，大致讲述了谈判结果，众人极为兴奋。
回到中军大帐，韩斌赶紧呈上统军印绶。赵韬立即做出安排，命黄正率步军一万城外驻扎警戒，韩斌准备率三千马军和二千步军入城接受。接着命令柳彬率五百锦衣卫速回安化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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