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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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已快被头发丝淹没,安宁并不惊慌,招呼竺秋后退几步背靠山壁,举起匆忙在火堆里捡的大枯枝合成一握,充做火把挡在身前。定睛望去,发丝仿佛也有几分畏惧火焰的光和热,全体戛然而止,略微的停顿之后,很有默契地以火把为中心,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看来不但密不透风,而且还能泼水不入。
“我看这是外国品种,”竺秋打量着说,“圣诞树上挂那一个个小丝线球,显然剽窃自它们的创意。下次过那平安夜,我一定把整棵树上的丝线球都给包圆了,拆丝拨茧看个究竟,里面是不是都装的各色干尸,没有的那就叫不地道!哼哼,好好地搞一搞这学术研究。”
“别恶心人了,你这分明是捏造虚伪事实,损害商品声誉,打算给轻工业者造成重大损失怎么着?往大了说,这叫影响国家出口创汇。”安宁说,“人老外好端端一个温馨浪漫节日,你积点口德。不是刚被那大兔子带坏了吧?奉劝你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扯皮!”
“得了得了,卖嘴皮子我哪比得上你这挂教授牌子的。”竺秋抄起自动步枪来,“待某家出战,探一探那厮的老底!”
安宁也不阻止,只接过他手里的火把说:“少发几枪,我看是白费。”
竺秋连扣扳机打出三发子弹,果然全都无声无息地陷入发丝团里,来了个泥牛入海。他撇撇嘴,放下枪杆刚要开口,安宁忽然一把把他扯到身边:“小心!”被发丝激射而回的子弹全打在竺秋刚才靠的山壁上,当当当三下之后,子弹掉落在他们脚边。
“嗯,差点被发菜给摆了一道。”安宁似笑非笑地说,“不要鄙视植物。”
“发菜?”竺秋火大地说,“还绿色保健食品呢!这要是和青海产的地毛那样也能入菜,咱们就带个样本回去培育一下,那得多大产量!不说卖了赚钱,就光拿来治理草原沙漠化,也能算得上为西部大开发做出杰出贡献了。”
两人和巨型“发菜”们僵持了一会,竺秋忍不住说:“看够了吗?赶紧想个法子出去,这火把坚持不了多久。照这架势,它们怕是铺天盖地把这山谷都塞满了,前路漫漫,你就手擎火把且行且看吧。”
“怎么,打算烧出一条血路来?”安宁笑道,“我看火攻不是上策。”
“野火燎原,对付这巨型植物怎么不用火?”竺秋奇道。
“无日之处依水而生,又异于常木,不一定怕火。”安宁说着,从火把里捡出一条枯枝,伸向发丝构成的壁面。那簇火发出几下轻轻的哧哧声,随着安宁的推送飞快地钻进了发丝深处无影无踪。
“这火太小,我只要不嫌烫,两手一合也能灭了。”竺秋说,“伸个火把过去试试,我看能烧它们一大片的。”
话音刚落,“发菜”们忽然往后退去,直退出三米左右才又停下。竺秋一乐,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发丝壁上裂开一个大口子,朝他们猛扑过来,两人连忙后退,背脊已贴了山壁,却见举在身前的火把被“发菜”双双吞下,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华朝和蒲天骑上了讹兽,那家伙亡命狂奔,真可谓风驰电掣,完全凭借速度把尚未完成合围圈的发菜们甩在了身后,只留下一路烟尘滚滚,历久不散。
讹兽跑过分叉口就松了气,不过被惯性带着,又往前冲了一两百米,这才停下来,探头探脑地往身后看。一会儿发菜们也冲到了分叉口处,果然并不越界半步,只在那边张牙舞爪,四下打捞食品。
“安宁他们没问题吧?”蒲天眼看那山谷没多久就被发丝填满,几乎再没什么空隙,不由皱起眉头,“要不去接应一下?”
“不着急。”华朝说,“大不了放火烧出条路来,这点事难不倒他们。”
讹兽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它摇了摇脑袋,按捺住开口说话的冲动。刚巧蒲天一回头看见,随口问道:“你晃脑袋干嘛?少发表演讲啊,见你就来气,我不爱听。”说罢不理会讹兽自个儿在那低声嘟嘟囔囔地发泄,问华朝说:“你怎么也来了?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
蒲天自己评价起来,也算耳聪目明,是个反跟踪能手,而且他一路没少回头跟讹兽说话,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要说被华朝这么个大活人一路缀着,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实在不可思议。
“我是从上面来的。”华朝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你们下去之后,安宁忽然又要我也下来。可我下水一看,你们走的那路已经又自个儿关上了,没辙。偏偏安宁催得急,我想起你们不是说过,瀑布顶头那悬崖上有吃人藤蔓树么,我想去碰碰运气,钻了个空子避过藤蔓,结果就真从那树洞里能下,然后顺着头发丝一路滑溜过来,正赶上。”
蒲天听了半晌没言语,只朝着华朝和讹兽直瞪眼,瞧了半天才说:“你不又是它变出来的假人吧?吹得太过,我都没法信。”
这时讹兽可来劲了,抢着开口质问:“我什么时候吹了?怎么就假话都归在我脑袋上啦?”
华朝也微微一笑:“什么地方不信,说来听听。”
“就三点。第一,这里手机没信号,你是怎么知道安宁要你来的?别跟我说特异功能心灵感应啊。”蒲天说,“第二,就算你聪明,撞运气,那树洞真和这里连着,你下来怎么没被头发丝给吃了?第三,就算你下来了,没被吃掉,那些窟窿可都在洞顶上,你是怎么到我们站的那地儿的?难道头发丝学雷锋,给你专程送过来的?”
讹兽听了连连点头,马上倒戈帮着拷问华朝:“说你这人会做菜吧,连我的肉都知道。撒起谎来那可太没水准了!缺少锻炼哪!瞧瞧你刚才编的那一套,那叫什么呀?朽木不可雕也。资质太差,我都懒得调教你!”
华朝哈哈笑了,对他们说:“第一,安宁和我认识这么多年,就他那工作性质,你们怎么就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我们从没逮着过可以通风报信的灵兽?只要灵兽心灵相通,我就能收到他想发给我的消息,这可是全世界通行,手机漫游费都免了!”
见蒲天和讹兽面面相觑,虽然仍不怎么相信,一时间也没什么能有力反驳的话,华朝就继续说:“第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树洞里的气息深不可测,绝不是普通扎根在地上的大树应该有的,安宁说你们已经进到了山腹之中,这山附近除了吃人树,再没什么特别反常的东西,我凭直觉也能猜到这树洞和山洞应该有点联系。再跑到近前一闻那味,**不离十啊。蒲天没感觉就算了,兔子你可不能不承认吧?不然那就真叫谎话了。”

“我不是兔子!”讹兽张牙舞爪,义正词严地说,“那头发丝怎么没吃你?”
“我进来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华朝回答,“虽然藤蔓白天也抓人,可头发丝很可能是在晚上阴气升起来之后才会四下觅食,你们记不记得,我刚过来的时候它们都没什么动静,是兔子胡吹乱侃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始活动的,那时候我估摸着差不多就是太阳下了之后没多久。”
“说了我不是兔子!”论到这茬,讹兽显然有点心虚,理亏则底气不足,于是没有再问问题,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蒲天,盼望他突发奇兵,说倒华朝。
“你怎么从窟窿里过来的?”蒲天就说。
华朝不急着回答,笑嘻嘻地反问道:“你说我是怎么过来的?”见蒲天没有想到,就提示说:“你应该见过安宁那飞爪百链索的功夫吧?”
“你也会?!”蒲天惊讶地脱口而出。
华朝点点头算是默认,见蒲天和讹兽都没什么话再来问,就说:“最后再奉送一份,我和安宁还真有心灵感应,远了不行,离着这么点距离,绝对没问题。我说吧,再过三分钟,他们就该出来了。咱们也歇够了,往回走去分叉口那边等着就行!”
两人一兽走到分叉口那边,站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发菜的包围圈忽然闪开一条道路,竺秋在前,安宁在后,很快地跑了过来,与他们会合在一起,看来都没什么损伤。
讹兽第一个跳起来大表崇拜:“高手!您就是厉害!我果然没走眼,哈哈哈哈!”
“你拽个什么劲!”蒲天揪住它耳朵绕起来拧了几圈,忍不住也笑了。安宁他们安全脱困,真让人松一口气!
“靠!”竺秋擦着汗说,“看了一场精彩的吞火表演!”
“不是。”安宁纠正道,“它们只不过是吃了几个零食,把火嚼巴嚼巴给咽了。”
蒲天听得新鲜,问道:“你们怎么出来的?它们不怕火烧?”
“这大发菜根本不怕火,爱还来不及呢!吃得那个带劲啊,嘎崩嘎崩的。”竺秋心有余悸地说,“要有火焰发射器给来几下,它们非亢奋地把我们一块吞了不可。”
“要说怎么出来的,表扬兔子一个。”安宁说,“此木需以金克,是不是?”说着对众人解释说:“火攻就是给它们送下酒菜,白费。要以金器开路,其木自行退让。竺秋挥着他那杆步枪,不用开火,我们就这么走出来了。”
讹兽顿时大乐:“正是正是!谜底就是金克木!您猜谜也是天下第一!立我个头功!您饶了我的错,带我一起过那个门去!”
“敢情你那是谜面啊?”竺秋晕道:“我怎么觉着连个脑筋急转弯都算不上呢?”
“饶了你不归我管,”安宁说:“你冒充的是华朝,骗到的是蒲天,问他们俩怎么发落你。”
讹兽连忙乞怜地看着蒲天和华朝。
说起这个,蒲天顿时心中火起:“饶不了你,”他威胁讹兽道,“我不爱聊天,也不需要陪聊!少摇你那尾巴!!谁让你骗到我头上!这事没完!”
讹兽一脸哭丧,又向华朝连连摇尾,还打算上前蹭他大腿以示亲近,华朝连忙用背包抵住它的脸,对蒲天说:“骗你这事,还真不能全算在它一个身上。”讹兽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原来讹兽所施展的幻术名叫惑,是一种力量并不非常强大的法术,只有受术者心有所思,方得有成。
蒲天在进那个蜂窝形洞口时,讹兽悄悄跟在他后面,原打算搭个顺风车,一起蹭进山洞里来,结果被一条大鱼撞到了脑门,讹兽一害怕,以为被安宁发现了拿东西砸他,四下一抓,不小心就抓到了蒲天的手,蒲天回头看见,把人脸和讹兽的白毛当成是华朝,讹兽这才乘机从蒲天脑海中复制到了华朝的形象,施展惑术装成了华朝的模样。
可没想到一出水立刻就被安宁识破了,安宁勃然大怒,把讹兽吓个半死,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伪装逃之夭夭,没想到蒲天蹦出来挡住安宁,还自动说出了华朝的名字,这下惑术在蒲天身上完成,相当于讹兽能够借用蒲天的一部分力量。如果安宁强行废掉讹兽,蒲天就很有可能受到牵连,轻则昏迷数月,重则跟着讹兽一起玩完。
惑术若遇本尊,则不攻而自破。所以安宁暂时不动声色,暗地里通知华朝也进洞来。只要真华朝站在蒲天面前,安宁就有办法能解开惑术。
可是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当真正的华朝和讹兽假扮的华朝站在一起时,蒲天竟然自行摆脱了惑术,而且还看出了讹兽的真身!
“你说蒲天能看出讹兽的本尊是什么偶然加偶然?”说到这里,安宁问华朝道。
华朝微微一笑:“这个是高难度答案,只能告诉你一个,附耳过来。他们功力不到,不可闻,不可闻,否则走火入魔。”
于是两人好一阵窃窃私语,蒲天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懂。华朝不仅声音说得低而又低,而且好像不是讲的中文,看那口型也不是英语,总而言之这段对话的内容果然是除了安宁其他人一个都没听到。说完之后两人都是一脸郑重,安宁还把蒲天从头到脚打量了整整三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鬼鬼祟祟,蒲天被看得发毛,心里把华朝臭骂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讹兽:“你在那火堆里做了什么手脚?能催眠?”
讹兽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后来被逼急了,干脆转过身去把**对着蒲天。蒲天一阵火大,正想给它大刑伺候来个拷打逼供,安宁插话说:“它都告诉你了,你仔细看。”
蒲天心想,它告诉我什么了?我看,我现在只能看见它的**!说起**,蒲天忽然看见讹兽那腚上秃了一大块,都没毛了,露出粉红色的肉来。“喂,你斑秃了。”蒲天说。人都秃脑壳,你倒好,秃在**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讹兽就无比哀怨地转过脑袋来:“我搞回催眠容易么我!都毁容了!也没人捧场,该睡的没一个睡的!”
我靠!你把**上的毛拔了放火堆里烧哪?!蒲天想通这条,顿时无语,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当你是孙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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