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胸有诗书几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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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些妖怪是如何侍弄的,在洞中不见日光的深处,居然种着好大一片桃林,虽然此刻正是寒冬腊月之时,洞中深处却颇为温暖,洞顶密密的镶上了夜明珠,映得桃艳娇艳,林下小溪缓缓流过,一片片花瓢轻轻地飘落下来,倒也有几分诗情画意。
我半躺在在树下,身下铺着厚厚软软兽皮,嘴里啜着香气扑鼻的清茶,倒也是逍遥自在。
紫无衣端坐一边,急不可耐地盯着我,那眼神,就象红眼兔子见了胡萝卜,见我慢条斯理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小心地说道:“木公子,今天灵感如何?可又有什么神来之作?”
我身上的伤已好了个七七八八,抬头瞅了瞅他,说道:“没想到这个洞府中居然有如此惬意的所在,你这妖怪还挺会享受的。”说着,又有些遗憾地叹道:“这时如果能点上一只香烟,那就快活塞神仙了,可惜,可惜。”
“香烟,那还不是我最拿手的。”紫无衣说道,一挥手,四周顿时紫气缭绕,宛如仙境。
“行了,这些把戏都收起来吧,绕得我头晕。唉,此烟非彼烟,我说的是九五至尊,那可是好东西,听说过没抽过,我想的那玩意儿你是弄不来的。”我轻声叹道。
紫无衣笑道:“那是,那是,木公子何等样人,所思所想,自然非我辈所能明了。”
就是这样,本来以为必死的我没有成死,还被这心动境上阶的妖怪当老爷供着,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对我一直这么恭恭敬敬,就为了听我吟几首诗。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说道:“老紫啊,你说你一妖怪,对这些诗词歌赋这么上心干嘛,难不成你还有一举登科天下闻的远大理想?”
紫无衣摇头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虽然是妖怪,却不是一般的初开灵智的蠢妖愚怪,我喜欢思考和欣赏,思考生命的意义,欣赏一切蕴含着美的东西。”说着,他用手指掂起一片细碎的花瓢,轻轻地递到我面前道:“你看,就在这一小片落花之上,我也能看到美,看到生命的怒放之美,这一切,令我敬畏,更令我感动!”
我无语,原来妖怪也有精神分裂的毛病,一想到那些苦人儿和被挖去脑子的女子,我顿时就不寒而粟,这些极品变态力作,那可都是出自这位大爷之手,这位自称敬畏生命怒发之美的大爷,忍不住说道:“老人家没事就捉几百个婴儿来放着煲汤,你倒是美了,丢了孩子的娘可美不起来。”
紫无衣满脸拂然不悦,站起身道:“谈这些作甚,真是大煞风景!今天你到底有没有做出诗来?”
见他渐渐失去耐心,我也不敢再顶撞,这妖怪虽然一身艺术细菌,臭毛病也算不轻,却绝对不是吃素的,真激怒了他,谁知道会有个什么下场?那天见无名死在他手里,我一时激愤就想同他拼命,现在早已冷静下来,拼命也要分时候,这种情况下不叫拼命,叫送命,我是聪明人,不能老做这样的傻事。
“诗当然是有的,不过,品诗是雅事,可不能如此猴急。都如你这般,再品三百首诗,也难品出雅骨来。”
紫无衣立刻收敛神色,恭恭敬敬地说道:“是紫某孟浪了,还望公子见谅。”
我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见势不能再拖,背手踱到溪水边,赞道:“此处风光甚好,倒让我出生归隐之念。”说罢,轻声长吟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王维所做的山居秋暝,新清、幽静、恬淡、优美,正是紫无衣所喜欢的类型,现在被我肆无忌惮的剽窃。这几日下来,我已经盗用了唐宋诸多名家的十几首传世神作,还好我前世还算比较喜欢古代文学,胸中熟记了无数唐宋诗词,对付这紫洞老妖暂且绰绰有余。
紫无衣连连点头道:“好诗,好诗,春光已逝,秋景更佳,更让人留恋忘返,王孙自可留,反用楚辞,妙哉,妙哉!只可惜,这景色少了几位浣女,要不,我捉几个去?”
我暴汗,赶紧道:“诗词之妙,存乎一心。诗由心生,想要做出好诗、品出好诗来,胸襟意境是首要的,万不可存贪婪之心和凶暴之心。”
紫无衣置若罔闻,说道:“木公子说的是诗词,诗我知道,这词为何物?”
我一愣,猛地想起这个世界的红尘道历史从王莽篡位后完全改变,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什么五行缺失、六道崩坏造成的,词牌在我那个世界是汉唐后才出现的,这个世界还未产生。我对词牌了解有限,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吱唔了几声,干脆随口吟出一首最出名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紫无衣顿时呆住了,一脸如醉如痴的神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征征地说道:“这,这就是词,也是木公子作的?”
我厚着脸皮道:“没错,词是我独创的一种诗歌形式,对格律平仄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还入得紫兄的法耳吧?”
紫无衣惊叹道:“听闻天人道的天人最善作精诗妙曲,称之为天簌,诱惑之大,能让人忘尽凡尘苦痛,为极乐之音。以前我还将信将疑,今日听了公子这首虞美人,我才信了,这世间诗词曲乐,真有让人忘形的魔力,公子能作出这般神诗,莫不是天人下凡?”
我苦笑道:“我若是天人下凡,又怎会做了紫兄的陛下囚?”
紫无衣道:“公子的诗词,能让紫某忘忧,此等才学,绝非凡夫俗子,紫某怎敢让公子为陛下囚?是座上宾!座上宾!”说罢,他突然神色扭捏起来,绯红着脸,半响才道:“紫某对诗律一道是好到骨子里去了,今日听闻公子的诗词,真是如闻天人之乐,今日有感,也凑出歪诗一首,当然,与公子的神作比较起来,那真是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但有公子这等高才在此,不请教一番真是错失了机缘,紫某今日斗胆厚颜,还想请公子指点一番。”
我道:“指点二字万不敢当,木某洗耳恭听就是。”
“献丑了,实在是献丑了,紫某惭愧,惭愧万分。”紫无衣又扭捏了半晌,直看得我心头火起时,这才勉强吟道:“一笼烟雨暗绿红,两樽浊酒待晴空,三千载,参差梦,几番叹罢几回重。”说罢,他一脸紧张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我,似乎生怕我说出个“差”字来。
其实我对诗词的了解不过仅限于背几首名著,哪里分得出什么语句好坏、意境高低?当下随口说道:“好诗,好诗,看来紫兄才是诗中高才啊!”
紫无衣顿时喜形于色,忍不住抓耳挠腮,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突然,他脸色一凛,压低了声音恨恨道:“正在兴头上,偏偏这时来打扰,可恨,可恼!”见我一脸疑惑,又道:“是有些自不量力之徒又闯入了洞府,公子稍坐勿惊,紫某去打发了这些恶客再来请教。”话音一落,紫无衣身形一晃,顿时化做烟雾消散。
有人闯进来了!我心头一喜,这也许是我脱身的良机,不过,紫无衣是心动境上阶的老妖怪,法力高深,在红尘道中只怕是横着走的主儿,真身又是一团无形无质的紫气,来无影,去无踪,充斥于整个洞府,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监视之下,真可谓是既惹不起,又躲不起,一般人闯进来只怕都是来应聘当苦人儿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泄气了。
我信步走到小溪边上,看着洞中旖旎多姿的风光,我长叹一口气,紫无衣现在对我恭敬,但他如此精明,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是个冒牌大才子,那时我多半也是被插满钢针,发配到岩浆河边去做一个快乐的苦人儿。
“你叫木一白?”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借着洞中夜明珠的光华,看见不远处的溪水之上,婷婷玉立着一位白衣少女,洞中云雾缭绕,那少女踏水而来,凌波而行,一双雪白的玉足若隐若显,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露,灼若芙蓉出渌波,如同洛水巫山中的神灵。
溪水汩汩流动,将少女送到我面前,对我说道:“你是木一白?你父亲是木从欣?”那声音冷冰冰的,如隆冬飞雪,全无一丝人间的烟火味。
妖怪!水妖!我脑袋里立刻冒出这样的念头,不暇思索,直接张嘴就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那少女似乎根本不以为意,又追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木一白?”说罢,她也并不在意我是否作答,静静地站在水面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这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偏偏脸上的神情同她的声音一样,淡淡的全无一丝人间烟火味,更有一股奇异的淡香隐隐传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竟一种如登仙境之感。
我是神木氏传人,这个秘密比天还大,虽然这女孩一口就叫出木从欣、木一白的名字,我又怎敢轻易承认?更何况,这洞中还有一个紫洞老妖,谁知道他的分身是不是正化做一股轻烟在旁边偷听?我更加不敢作答,岔开话题道:“小姑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我不承认,那少女脸上仍是全无异样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我是你的表姐,是来与你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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