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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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一沉,自己又没有往死里得罪这小子,怎么就缠住我不放了?果然是执跨子弟,不能以常理度之。
见他一脸坏笑,我也只好说道:“文喝又如何?武喝又如何?学生山野村夫,不懂规距,自然是请世子定夺。”
王雪英面露得色,笑道:“这可难得之极,你这时候到终于明白自己不懂规距了。这样吧,我就教你一个乖,这武喝嘛,你就和何将军一人一碗,不把这些坛子倒空了,本公子可绝不会放你离开。否则的话,只怕我娘会怪我不会招待客人。”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七八名狼卫提着大坛子走了进来,他们将坛子往地上一放,我面前顿时堆起了高高的一座酒山。
我以前在部队也好喝酒,不过白酒也就一斤多的量,这些坛子里的酒倒出来,只怕至少也有三四百斤,虽然这酒的度数远比不上我以前喝的老白干,但真要几百斤灌下来,就算是水那也撑死我了。抬头看了何云龙一眼,只见他黑漆漆的一张脸毫无表情,喉节却微微上下滚动,一看就是在吞馋涎。不好,这贼厮现在怎么看怎么象一根酒鬼,瞧他这模样,就想一个猛子扎进酒坛里去了,喝几百斤酒只怕是小事一桩,凭我那一斤半的量,怎么能跟这种极品酒鬼斗酒?这小兔儿爷,果然是在阴我!
我微微摇头,这小子平日养尊处优,处处高人一等,人人顶礼膜拜,再加上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叛逆期,自然见不得我这样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来是无意之中,我真的就把他往死里给得罪了。
王雪英见我不作声,继续道:“瞧恩公的神色,似乎对这粗鲁之极的武喝颇不以为然?对了,你可是读书人,咱们得有点斯文样子,那还是文喝好了。这样吧,我们不妨赌上一赌,我出个题目考考你,若是你答不上,就罚你一气喝干一坛酒。”
我打量了一下那些坛子,一坛子至少也有二十斤酒,我真要灌下去了,只怕得马上叫救护车,这个世界,估计也没有输液急救的设备,所以,这酒万万是灌不得的。
“世子说笑了,学生那算什么读生人,只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怎当得世子金口来考?再说了,学生又如何能一气喝得下一坛酒?”我微笑着说道。与这娇生惯养的小兔儿爷争什么气,还是服个软混过关算了,我还有正事要去做。
王雪英一沉脸道:“怎么,怕了,你既是读书人,自然应该苦读圣贤书,还怕人考不成?”
我一哂道:“学生一无所长,连秀才也未曾中,这辈子也未打算要再进考场,不知世子考我何为呢?再说了,不知世子官居何职?难不成还是学官?若世子真是学官,学生就由世子考考也无妨。若不是学官,这可不合学校的规距。”
王雪英怒道:“难不成我堂堂江宁王府的世子,连考考你也不成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何云龙突然说道:“公子爷息怒,夫人赐酒,本是为报答木公子的美意,何必为这些小事争闹呢?再争下去,只怕惹得夫人不快。木公子志不在学堂,却有勇斗魔怪的志气,可不象一般酸溜溜的读书人,何某佩服,先敬木公子一杯吧!”说着,他满满地端起一只大杯递了过来。
“何将军过奖了,将军一箭退猿精,果然是神勇非凡,木某才是真的佩服!”我连忙端起杯子与何云龙碰了一下,与他相视一笑,然后一干而尽。
王雪英又被晾在一边,不由气得玉脸通红,似乎准备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我也懒得再招惹他,胡乱哼哼了几声“吃啊,吃啊”的,立刻就筷动如飞,只拣好的往嘴里塞。
这时,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突然款款而入,端起酒壶替我将酒满上。我斜着眼睛一看,居然是杜小月,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不是守在老杜头身边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望向的眼中不由带上询问的意思。
杜小月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无奈的神色。我略一思索就恍然大悟,她虽是嫁入张家为妾,但刚一过门张善鹏就一命呜呼了,大户人家妾的地位本就不比奴婢高多少,再没有丈夫的宠爱回护,在史玉莲的摆布之下,只怕连奴婢都不如。虽然她父亲病重,但今日张府来了贵客,她被叫回来侍候也就不足为怪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微微一酸,怜惜地冲她点了点头。
王雪英一直在一边注意着我的神情,这几下自然入了他的眼中,他眼珠子一转,突然将面前的酒杯握在手中,对杜小月叫道:“来,替本公子斟酒,我也要敬木恩公一杯。”
杜小月忙端着酒壶走了过去,站在王雪英身后,轻轻一斜酒壶,一股细线立刻向他杯中倒去。这时,王雪英的手突然轻轻一晃,那股酒线就全部倾倒在他的衣袖之上。

“放肆!来人啊,拖下去打二十棍!”王雪英大声叫道,立刻就有两名狼卫高声答应,抢了上来抓住杜小月就往外拖。
我见状大惊,忙道:“等等!”
王雪英微笑道:“这是我们家事,就不劳恩公过问了。”
我赶紧道:“这可是你姨丈张举人新聚的姨娘,算起来可是你的长辈。”
“哦,这就是克死我姨丈的扫把星?”王雪英嗤道:“不过是个小妾罢了,算什么长辈?正好替我莲姨出口恶气,给我打!”
我见杜小月已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大怒道:“做人当知忠孝节悌,这是当今皇上也要讲的,你如此不敬尊长,想以下犯上吗?”
王雪英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你这时知道以下犯上不对了?告诉你吧,她刚一过门就害死了我姨丈,张家怎么还容得这种主子?听莲姨说,早就令人作了休书,将她贬为奴婢了。”
我微微一怔,转头向杜小月看去,她立刻低下头去不敢看我一眼。
“怎么样,她只是个奴婢而已,现在我可打得她了?”王雪英笑道,突然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恩公如此怜香惜玉,我也不好辣手摧花,不如......”
“不如请世子免了这番打吧,还是出题来考考我,若是我答不上,就喝干这一坛酒。”我说着,伸手从地上抓起一坛酒来,掂了掂,他娘的,果然有二十斤的份量。
“三坛酒。”王雪英不慌不忙地伸出三根雪白的手指道:“二十棍子,至少也要三坛酒来换。”
我奇道:“为何是三坛酒而不是二坛酒或四坛酒呢?”
王雪英笑道:“是啊,为什么呢?我想想,因为,我高兴,我愿意!”
这死人妖!我一脸苦笑,六十斤酒,压也压死我了。看着杜小月娇怯怯的模样,我心一横道:“那就请世子出题吧。”
杜小月脸色惨白,忍不住急道:“一白哥,不要啊,这是张家特酿的仙人睡,三坛酒,那会喝死人的!”
王雪英冲她微微一笑道:“你一白哥豪气冲天,三坛酒喝不死的。”说着,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轻轻踱步,自言自语道:“出个什么题好呢?”突然,他目光一转,轻声叫道:“有了!”说着,快步走到一张案几上,伸手轻拂上面的一把锦瑟,叮咚叮咚的轻弹了几下,转头对我笑道:“本公子素来爱好诗书琴瑟,正好这里有一把锦瑟,你就以这把瑟为题作一首诗吧,若是作得好,我就免了你这三坛酒。”
这个兔儿爷,真想玩死我啊?这题目出得极无耻刁滑,这诗写得好不好,全由着你一句话,我再怎么写,你一句话不好,我还是得灌下六十斤老酒!
不过,好歹我也多了上千年的经历,虽然不想剽窃古人诗作,但事已至此,只好胡乱拖一首出来应应景了,若是千古流传的绝句你还有脸说不好,那我也就只有认了。想到这里,我看了那锦瑟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诗可是有现成的。
虽然今日当回盗贩商是在所难免了,但我可没想在这个世界闯出个诗仙的称号来,没炼干净体内的魔胎前,出大风头的事我都没打算做。于是,我故意皱起眉头作冥思苦想状。
这时,何云龙突然凑到我面前轻声道:“木兄,我家公子只是调皮胡闹,你不用同他一般见识,陪个罪哄哄他也就是了。”
杜小月也道:“一白哥,不用管我了,二十棍我还受得下来。”
王雪英大笑道:“如何?恩公做得出来吗?若是做不出来,就请笑纳这三坛仙人睡吧。要是实在酒量不济,就好好的给本公子陪个罪、嗑个头,大叫几声小的该死,也许本公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李商隐的名作,我不过是抱着应付了事的想法把它背了出来,谁知心随诗意,想到自己两世孤独,身怀魔胎,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不由得心头一阵黯然。
良久,四周鸦雀无声。我微微一惊,转过头来,正看见王雪英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正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世子,这诗如何?”见他毫无反应,我忍不住问道。
王雪英一怔,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面上一红,小声道:“这诗,真是你做的吗?”
“正是不才区区有感而发,世子还满意吗?可免得了那三坛罚酒?”我厚着脸皮说道。
“好诗,真是好诗,此等绝句该当浮一大白!为什么还要免酒?”厅外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话音未落,我只觉眼前一花,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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