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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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哥贴木儿傲立在开元城的城楼上,看着城下那密密麻麻的高丽军队苦笑,自己那最后的一万士卒依然在城墙奋力拼杀。然而猛哥贴木儿知道,自己离死亡不远了,自己的氏族也离覆灭不远了。高丽人架起了爬城云梯,争先恐后的攀爬着,他看着自己的士卒不停的往下射箭,扔滚木,抹了抹面上也不知是谁的鲜血,口中狂吼:“吾都里的英雄战士们,杀!”
猛哥贴木儿已经不敢奢望大明的援兵能及时的赶到,自己的信使已经出去了八天了,到了现在还是了无音信。女真人疯狂的血性让他已经忘记了天地间何谓生死,他只在乎手中紧紧握住的弯刀,冲到一恰恰登上城楼的高丽兵,一刀劈斩过去就让对方人头落地,狂喷而出的鲜血沾到了他的面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微甜的人血,更是豪气冲天的吼道:“杀!兄弟们给我杀!”状若恶魔,狂态毕现,登上城楼的几百个高丽兵被吓得缩成一团不停的往后退......猛哥贴木儿正要杀向这一群毁掉他家园的东西,却给军师斡尔扬抱住了他的一条腿,斡尔扬吼道:“族长,顶不住了,快!快下城楼骑马逃走。”
猛哥贴木儿一脚蹬开斡尔扬,嘴里嚎叫道:“逃你妈的!”正要往前拼杀,另外一条腿又给斡尔扬从后抱住,斡尔扬说道:“族长,再不逃可要全军覆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我们的部族,我们城中十万户吾都里的子子孙孙要求你立即带领剩余的兄弟杀出开元城,保留我们部族最后一丝的血脉。”
猛哥贴木儿愣住,他自从懂事起就从未哭过,然而此时眼中却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泪水,他忽然明白过来:他是一个族长,应当以部族的生存为首要目的。猛哥贴木儿扶起斡尔扬,又看了看四周衣衫血迹斑斑的部族兄弟,艰难地下达了命令:“吾都里的兄弟们,请立即放弃守城,随我下去!”
崔莹此时正卓立于高丽攻城大军指挥营外的空地处,抬起头来满意地看着战士们英勇的用撞城木一下下的冲击着开元城城门,撞门所发出的沉闷声响让他感到血液里沉积着的忍耐得到释放,嘴不由自主的张得大大的。他知道毋须多久,此城必是他囊中之物。即将成功所产生的兴奋让他下了一道命令:“传令下去,攻破此城后把里面全部的人杀掉,一概不留!”
崔莹领兵二十万,围住开元城半月有余,前天才下达攻击,料不到直至今天才取得明显的胜利。他发觉自己有点低估开元城的五万守兵,却又自我解嘲的释怀:纳哈出又何必过于担心自己不能攻下此城呢?二十万对五万,敌我悬殊,这仗还需要打吗?只是崔莹又有点埋怨:如果不是纳哈出磨磨蹭蹭,自己老早就发动攻势了。纳哈出是女真人,守城的也是女真人,他妈的,不就是同一种族吗?何必对开元城假仁假义,遮遮掩掩?这个叫做怠慢军机。
又想起自己的军队:二十万攻城,对方才有五万兵马,却花了几天时间才勉强拿下。难道高丽军真的是如此的差劲?不,肯定不是,这二十万大军全部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战斗力当然打折扣。再想起李成桂百般阻挠自己出兵辽阳,崔莹就心里来气:他奶奶的胸,如果我带的是高丽正统军,攻下这个小地方也就一袋烟时间。该死的李成桂,你他妈的是个老狐狸,拼死也不让老子带你统率的正统军......崔莹正在胡思乱想,此时远处城门“轰隆”的发出一声巨响,以为本方已经攻破城门,定睛一看,却发现一年轻将领穿着墨黑色的布甲,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一马当先,用手中狼筅挑翻了他面前正在撞击城门的高丽士兵。此时城门大开,这员战将身后蜂拥而出了无数的骑士,接连砍杀了数百个撞门士卒,却不纠缠,马头一转就往东边方向突进。崔莹明白他们是弃城逃跑了,不由得高声喊道:“截住他们,他们要逃跑了!”
高丽人中军大开,飙出一路人数约为八千的骑兵,往地方逃跑方向狂追。那年轻敌将此时杀得兴起,铁蹄踏翻了阻挡己方前进道路的高丽步兵,手中狼筅不停的挥舞砍杀,所到之处腥风血雨尸横遍野,真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显得彪悍无比气势逼人。而他手下众骑士,簇拥着这个年轻战将,一路向着东方狂奔,手中的弯刀也是不住的上下砍杀,状若癫狂。

此时高丽骑兵已距敌约三十丈。那年轻战将忽地呐喊了一句众高丽将士无法明白的鸟语,那人数约为三千的骑士军团齐整的还刀入鞘,摸出马腰处的弓箭就拉弓射击。箭雨如蝗般射向了紧追不舍的高丽骑兵,中箭无数,高丽骑兵势头一窒,敌骑已脱开了包围圈,气得崔莹不住的跺脚道:“一群废物!一群废物!”又道:“放弃追击!立即进城,把里面那些狗杂种全部杀了!”
猛哥贴木儿一行漫无目的的向前狂奔了数十里,在一处小山坡停了下来。猛哥贴木儿环顾四野茫然不知所措,家园覆灭带来的痛长久地驻留于心。徘徊良久,依然无法自拔,拿起马背上放着的清酒一饮而尽,方说出声音来:“前路漫漫,我竟不知何处才是安家之所......”军师斡尔扬双眼含泪,看了看身边追随的数千士卒,向猛哥贴木儿说道:“族长,我们只能去投靠大明!”
猛哥贴木儿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了。”当下带着数千士卒,辨明大明军队方向狂奔而去。
大明三十万大军缓慢的行走在辽阳广阔的土地上。正是寒冷的冬季,天上鹅毛大雪毫不留情的纷纷洒下,给拖着沉重火炮的明兵带来诸多的烦恼。行伍一字长蛇的前进着,后军那拖着大碗口炮、飞云霹雳炮、千子雷炮、攻城陷地炮的一个士卒嘴里叽叽歪歪的骂咧着:“他妈的,这鬼天气能不能给咱们一条活路?还在不停的下,我想还没有抵达开元城,我已经被累死了。”他和旁边八个士兵正用尽全力推着陷入雪泥里的一架攻城陷地炮。旁边一个面上有黑红刀疤的士卒闻言也说道:“是啊。这雪太大了,一不小心咱们的火炮就陷进泥沟里。不过小秋子,如果没有咱们这些火炮,也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拿下开元城,那里可是有二十万高丽兵啊。”
小秋子啐道:“就凭那些娘西比高丽人?人多有个屁用,打仗并不是人多就能赢。还记得龙潭山吗?咱们人数占有压倒性优势,可后来又怎么样呢?几乎全军覆没啊。他妈的,只要带兵的不是个傻子,我们这场仗就肯定能赢。”
刀疤兵笑道:“人数算不了什么?他娘的,这次我们不也出兵了三十万?你还说人数算不了什么。”
小秋子看见运送火炮的军马终于把火炮拉了出来,就把放在车轮的双手抽了回来,擦了一把汗答道:“人数不是决定性的,能决定胜负的是将军们的心!你没看见我们铁将军的威风吗?听说以前他年轻的时候是跟我们皇上打仗的,百战百胜,从未有过败仗。跟着这样的头儿俺放心!”
刀疤兵道:“听说咱们的李将军也是威风得很。前段日子不花一兵一卒就降服了乃尔不花,现在乃尔不花也做了我们的副元帅,也不知道败军之将能不能打?”
小秋子说道:“李将军我觉得一般一般,都没亲眼看过他打仗。或许乃尔不花将军只是碰巧给他碰上,本来就有意投降了,见到咱们大军一个哆嗦,顺势就投降了,说明不了什么。”正说着,后面传来了马匹踏地的声音,心底下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呐喊:“有敌人!”
后面此时却传来了叫声:“开元城猛哥贴木儿率众投奔我大明,开元城猛哥贴木儿率众投奔我大明,请大明众将士通报主帅!”
小秋子闻言只好闭上了嘴,却不放下早已拨出的的配刀,等到看见有传令兵引数千骑往帅营奔去,才徐徐的把刀放进刀鞘,嘴中道:“看来开元失陷了。”
旁边刀疤兵“唔”的一声道:“也真本事,城池陷落也能逃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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