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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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城,年轻的猛哥贴木儿正在府内不停的来回走动。他显得很烦躁,外面城下高丽军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让他大汗淋漓,此时呼来亲兵,说道:“乃尔不花那边有什么消息?”
同样年轻充满朝气的亲兵跪伏在地上,口中颤声道:“据探子回报,乃尔不花将军已投降明军,现已被押送至锦州。”猛哥贴木儿倒吸一口凉气,一脚踢开面前正阻挡他行走路线的一张椅子,说道:“纳哈出说要我放弃开元城给高丽人,但这可是我族的根本,开元没了,等于我族也离灭亡不远了。”
亲兵说道:“族长,刚刚高丽有劝降信射到我城,属下找到懂高丽文的人翻译了,信中说只要族长投降,高丽大军绝对不杀城中任何一人。族长,不如......不如我们投降了吧。”
猛哥贴木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纳哈出要的是高丽人的兵马,怕的是大明,乃尔不花见我不同意献出此城,来个釜底抽薪,带领四万兵马弃城而逃。哈哈,但是怎料到碰见明军,好!这个好,最希望大明给他妈的来个人头落地,也泄泄老子心头之恨!”
又道:“高丽人自古以来都是个背信弃义,狡猾顽诈的种族。我们不能投降于它,汉人虽傲慢,但着着实实讲信义,你起来,给我派人去锦州,说开元城眼下有二十万高丽军围攻,倘若大明出兵解困,我猛哥贴木儿就投降大明!”
亲兵领命而去。猛哥贴木儿踱步沉思了一会,又传了一亲兵入来道:“派人写信给纳哈出,信中只写‘你不仁我不义’这六个字,连夜赶赴送予纳哈出,速去!”
锦州,屯兵六十万的大明军营此时正欢歌笑语歌舞升平。大明众将士一个个兴奋得脸色潮红,看着被押送至此的元兵一个二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振臂高呼:“杀!杀!杀!”乃尔不花看着这些疯狂的兵士,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感到有点害怕,害怕朱棣违背诺言,把自己的数万精兵一律问斩了。幸好这个时候朱棣从容的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让他心头放下了大石。李讼趾高气扬的在前面踱着步,他时而向着士兵们招手示意,时而像个小孩一般蹦蹦跳跳向众士卒呐喊:“大明必胜!大明无敌!”让一直在他身后跟随的乃尔不花不住的摇头,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统率数万明军的将军居然表现得如此的滑稽,毫无任何风度可言。
李讼可不知道乃尔不花心里想着什么,还是肆无忌惮的表演着,直至进入了朱棣的中军营,才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垂立一旁静听朱棣的训话。朱棣在椅子上坐下,朗声道:“众位将军,目下乃尔不花将军弃暗投明投奔我大明麾下。既然现今乃尔不花将军是我大明战将,众位将军均可畅所欲言,不得有任何的隐瞒。”
乃尔不花闻言心底下异常的舒畅,素闻燕王朱棣为人宽宏大量,今看果不是虚言,当下第一个出列禀道:“元帅,我等之所以弃开元城而出,皆因我等接到北元元帅纳哈出之令弃城而逃,怎料......怎料途中遇见我天朝大军......”铁铉此时插嘴道:“现今开元城是什么情况?”
乃尔不花见开口的是个年老的将军,也不介意他是谁,答道:“开元城眼下被二十万高丽军团团围住,皆因守城的城主猛哥贴木儿拒绝投降......"
“猛哥贴木儿?此人是谁?”
“猛哥贴木儿是女真人,为人彪悍晓勇。他所属的部族叫做吾都里部,旗下有九万户女真人,不知何年何月辗转抵达图们江下游的开元城,并占据此城为据点,听说......听说和我大帅,不,和北元大帅纳哈出同出一源。”
“你听命于纳哈出离城潜逃,为什么呢?”
“猛哥贴木儿素来与我不睦,又因他拒绝向高丽人献出开元,我数度进言不纳,又接纳哈出之命,也只好......也只好让他留在开元城等死了。”
铁铉闻言一笑,道:“猛哥贴木儿倒也不失为一员血性男儿,二十万高丽军围城依然敢于拒绝,很好,很好。倒是乃尔不花将军,背信弃义,临阵逃脱......唉,不知道如何说好?”
乃尔不花闻言脸色一红一白,半响说不出话来。此时铁铉向朱棣进言道:“元帅,高丽派兵二十万围困开元城,其目的是什么?”
朱棣思索片刻道:“开元地处我大明与高丽接壤边境,民风彪悍,桀骜不羁,那里的人很少得到教化。高丽二十万大军围困开元,其目的并不在于小小一座城池,而是为了先行占据一个据点,以方便与北元相互沟通,到时候更可在此地招兵买马,一旦给它壮大,后果不堪啊。”
铁铉笑道:“开元历来是我汉人的领地,怎能让高丽人为所欲为?虽此地尚未被我朝纳入行政,但这都是因为北元盘踞辽阳,我天朝连年征战无暇顾及所导致。高丽人既然想占据开元作为据点,我们理所当然不能让它如愿。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发兵前往?毕竟开元离锦州颇为遥远,而且还有二十万高丽军,这仗难打啊。”

正在此时,帐营外传令兵喊道:“开元城猛哥贴木儿信使求见!”
朱棣赶忙让信使进来。满头大汗衣衫褴褛的信使到得帐内,就地一拜就称道:“开元城猛哥贴木儿麾下突突魁拜见天朝燕王朱元帅!”
朱棣口中道:“免礼!”
突突魁起立,口中恭敬的道:“燕王殿下,今我开元城被高丽二十万大军围困,我奉我族长猛哥贴木儿口令,求见燕王殿下。请燕王殿下即日出兵解救我族人,族长以及旗下九万户百姓愿降于大明,誓死助大明驱逐北元余孽,光复辽阳!”说完,可能由于日夜长途跋涉劳累过甚,一口气说完就回不过气来,人就整个儿昏倒了下去。
朱棣叫人把信使抬出外面休息,抬头望了望营帐里面的将军们一眼,口中说道:“传令下去,令铁铉为主帅,李讼、乃尔不花为副帅即日率三十万大军进发开元!”
铁铉,李讼,乃尔不花忙跪地领命,口中称道:“卑职遵命!”说完就起立联袂走出中军帐,点兵升台了。
朱棣环顾四周,又道:“不日皇上将亲临锦州,届时望仍未出征的众将军好好表现。皇上倘若少了一根头发,本帅绝对唯你们问罪。”
李讼跟着铁铉**后面,把乃尔不花拉得远远的,铁铉转头招呼李讼赶上来,轻声说道:“小讼,你老把贼眼放在乃尔不花身上干什么?”李讼并肩和铁铉齐步走,闻言说道:“师傅,你不觉得元帅是不是太信任乃尔不花了?”
铁铉沉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元帅做得很好。”
李讼道:“才招降就派他出征了,这个也太快了吧?”铁铉道:“换作我也会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证明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验证乃尔不花的忠诚。对了,降兵都已经混编了吧?”李讼答道:“混编了。师傅,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长途跋涉去救猛哥贴木儿呢?”此时不觉察乃尔不花已经赶了上来,此时恰好被乃尔不花听到,乃尔不花在身后答道:“李将军,我军如果能取得猛哥贴木儿的支持,比得到三十万精兵还要划算得多!刚才在元帅那里我没有明言,其实猛哥贴木儿氏族不下十二万户,人人均熟习骑马射箭,都是以一顶十的彪悍男儿。我之所以连夜逃离开元,并不是因为纳哈出的命令,主要的原因是害怕猛哥贴木儿手下的精兵啊......”他好像向铁铉解释其实自己并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猛哥贴木儿一早就想脱离纳哈出而立,表面上虽仍服从北元管辖,但无时无刻都想脱离北元......”
此时李讼插嘴道:“猛哥贴木儿手下的精兵真的能以一敌十?”
“这个我亲眼所见!要不他也不会以五万兵就敢于面对着二十万高丽军而不降。有次我与他奉命出征攻大明一处要地,敌方,不,是天朝,天朝大军有九千人,我带领二万人,猛哥贴木儿带有二千人,他那边全部都是骑兵。来到天朝大军不远处,猛哥贴木儿那时候居然和我打赌,说他以二千人就可以夺下此要地,我当然不相信,也乐得他自取灭亡,就同意他带领自己的兵马攻击了......结果我真的输了三百金。他妈的,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二千人把将近万人的正统兵全部杀了个精光。......满地都是血,而猛哥贴木儿那些人居然把......把九千人的头颅都用刀割下放在自己的腰间,实在......实在是太恐怖了......”乃尔不花一边说一边好像回忆到了那个场景,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怪异,仿佛那天的情形正在今天上演。
李讼看到乃尔不花颤抖的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想想猛哥贴木儿精兵凶残的样子,也不由得心里有点发虚。倒是铁铉面色不变,还笑了笑道:“也就是因为猛哥贴木儿的兵害得你发虚,所以你连夜逃走?”
乃尔不花脸上又是一红,道:“我逃走那个晚上,猛哥贴木儿已经知道了纳哈出命令我献出开元城,他直接找到我,对我说他不同意献城,倘若我奉命出城投降,他就会第一时间把我杀掉,又说’不想死的话,你现在立即离城,滚回纳哈出那里。’我闻言哪敢停留,就连夜逃走了,之后,之后就碰见李将军和我们的元帅......”
铁铉哈哈一笑道:“好,猛哥贴木儿你果然是一条好汉,能令北元猛将乃尔不花也害怕的人,我铁铉一定要好好的看看。李将军,乃尔不花将军,走,我们点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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